——托尔斯泰
可亲的瓦利里娅·弗拉基米罗夫娜
想起昨天给您写的那封信心里十分难过,现在真不知道怎样写信才好了,而单只想念您是不够的,我非常想给您写信。寄上几本书,请您试着读一读,先从小短篇,从童话读起,那些童话很美。请把您的真实意见告诉我。尼古连卡的事我没来得及做,书也下次再给他寄。别拉温的的确确坏得无法形容,想到一位好姑娘会嫁给他就无法不在乎,那简直是罪过。如果这桩亲事是真的,请写信告诉我,我要给拉扎列维切娃写封信。这段时间我只见到我在文学界的朋友,其中我喜欢的不多。至于社交界的熟人,我都避免接触,至今谁也没有见到。今天跟伊万·伊万诺维奇第一次工作了一个晚上,我很满意。我怎么总谈自己啊,我的上一封信也许使您对我暗怀怨恨,我甚至完全冷漠了吧?给您寄上的还有屠格涅夫的小说,请您也读一读,如果不觉得枯燥的话。依我看,几乎都很好,您的意见还是请您直言不讳说出来,不管多么荒谬。席勒说过:Wage nur zu irren zu traumen!这句话对极了,应该不怕错,坚决果敢地做,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真理。是的,对您说来还不容易明白,还太早。您怎么不给我写信?哪怕写像我这样的让人讨厌的信也可以嘛!您怎么不给我写信呢?科斯坚卡并不爱您,这是真的。我是说,他并不珍视您。不过科斯坚卡人很好,这是我原来没有想到的。他发生了很大变化,《圣经》上的话是不容易懂的,他不久前懂得了一个大道理:善——好。记得常常问您的话吧?您也会懂得的,但要过些时日。说来痛心,这个伟大的真理必须经过痛苦的磨炼才能懂得,他经过痛苦的磨炼懂得了,而您还没有真正生活过,没有享乐过,也没有痛苦过,您只知道欢喜和悲伤。有些人一生都不曾尝到享乐与痛苦的滋味。请您告诉我,您是否清楚地懂得我的问题?您是不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怎样,您还是可亲的,确实可亲,可亲极了。您怎么不给我写信啊?我想对您说关于赫拉波维茨基和赫拉波维茨卡娅的生活方式的话,没有您的回音我是没有决心说出的,尤其是您对我的第二封信的回音。不过,说实在的,平心而论,我现在比最初想念您已经少多了,也平静多了,可是毕竟比以往我想念任何女子多得多。请您回答我这样一个问题,尽可能真诚地在每封信里回答我:您在多大程度上以怎样的方式想念我?我对任何人都没有 体验过的对您的特殊感情是这样的:只要我遇到或大或小的不惯例,如失败,自尊心受辱等等,我立即想起您,并且想:‘这是小事一桩,那儿还有一位小姐呢,我有什么可在乎的。”这是一种美好的感情。您生活怎样?您工作吗?看在上帝的面上,给我写信吧。请您不要嘲笑工作二字。做聪明有益的工作,为了善的目的而工作是非常好的,即使做一点小事,削削木棍什么的也行,这是精神充实的美好生活的首要条件,因而也是幸福的首要条件。比如我,今天工作了,就觉得心安理得,有一点点沾沾自喜,但并非骄傲,而且觉得自己是善良的。今天我就无论如何不会给您写昨天那种恼怒的信了,今天我对全世界都怀有好感,而对您则怀有我希望一辈子都感受到的那种感情。啊,如果您能理解,能感受,能像我一样从痛苦中悟出这个信念,那有多好啊!这个信念就是:唯一可能的、唯一起初的、永恒的最高幸福来自三件东西:劳动、忘我的爱!我懂得这一点,我将这个信念珍藏心中,但按照这个信念生活一年当中只有两个来小时,而您有着真诚的天性,您能将全身心献给这个信念,就如同您能将自己献给人们——m-lle Vergani等人一样。如果两个人以这个信念结合在一起,那简直是幸福的顶峰。再见。这不是用语言能证明的,而是上帝在适当的时候暗示的。愿基督与您同在,可亲的,真正可亲的瓦列里娅·弗拉基米罗夫娜。我不知道至今您给我更多的是什么,是精神痛苦,还是精神享受。但我在现在这种时刻是愚不可及的,以到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十分感激您。
看在上帝面上,千万不要每天给我写信。不过,如果没有愿望,就不用写。不,如果不愿写,就只写这样一句话:今天几号,不想给您写信,然后寄出。我会高兴的。看在上帝的面上,写信不要杜撰,不要重读,您看,我就是这样,我敢于在您面前夸耀这一点,您以为我不想在您面前卖弄吗?不,我宁愿在您面前只炫耀真诚坦率,而您更应该如此,比您聪明的女子我认识不少,但比您诚实的女子我还没有遇到过。此外,过分的聪明令人反感,而诚实越多越完满则越可爱。您看,我是太想爱您了,所以才教您如何使我爱您。确实,我对您的主要感情还不是爱,而是尽力去爱您的热切愿望。
看在上帝面上,快给我写信吧,要写得尽可能多,尽可能不流畅,因而更真实。
如果会劳动会爱,为爱而劳动,爱你所从事的劳动,那么活在世上会非常之好。使劲拥抱亲爱的任涅奇卡。也抱抱那两个平季加什卡。紧握奥莉加·弗拉基米罗夫娜的手。
请告诉纳塔利娅·彼得罗夫娜,奥·屠格涅娃不想结婚。如果您忽然想给我写点什么又拿不定主意,那么也请暗示一下想写什么。应该大胆讲清一切问题。我对您说了不少客气的话,可您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