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朋友讲了这样一样故事:
有一次,我趴在沙发上小憩,正瞥见一枚晶亮的10元硬币,滚落在客厅一角。我呼唤儿子:
“看哪,有10块钱在地板上,谁先抢到,就归谁!”
很多父母大概已经猜到了,最后去抢那10元硬币的是我自己。现在孩子宁可把握时间多翻几页漫画,也不肯挪动双脚去捡区区10元。
又一次,我叮咛大儿子把随手放置的200元零用钱收好,不然,我会没收云云……我威胁的话还没话完,大儿子慷慨地回了一句:“你要呀?你收吧,送给你。”
我知道,时代不同了!我没有办法让儿子理解我们这一代贫穷的经历,他们顶多故作被感动状地听我“讲古”,听罢仍然故我。
但是,与家人同舟共济地在贫穷中奋斗,是多么重要的人生经历啊!我可以认定那段吃苦的岁月,是支持我这半生努力上进的力量源头。我还记得和哥哥姐姐一张张粘奖券袋的日子,我粘得那样努力,因为那是我所能与父母分劳的工作。
我还记得每一次开学前,母亲把一个蓝布袋解开,摩挲着每一个她喜爱的金饰,讲述着每一个首饰的来历,再默默地把金饰交给父亲带走……大概到读完大学时,蓝布袋已经空了。那个时代,要是听说有人在路上捡到了5毛钱,孩子都要津津乐道地传颂着某人的运气,并张大眼搜寻着自己经过的每一方寸土地。谁又想得到,若干年后,大刺刺躺在地上的10元钱,却引不起孩子们瞧一眼的兴趣。
我坐了一个下午,追忆自己每一段清苦而努力的过程。于是,我替自己和孩子下了一个决定——我们家必须要变“穷”。
我向工作的补习班请了长假,他们同意让我过半年闲散的日子,换换心情,充充电。我再欺骗孩子:妈妈身体不好,必须辞职休养,以后靠爸爸一个人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房屋贷款、汽车贷款……重点就是——我们家变穷了,不要说电玩卡带、超人、怪兽买不起,连吃饭都很勉强了。为了“剧情”逼真,我还陆陆续续地向他们兄弟俩借钱——因为妈妈没买菜钱了。
一大早上。大儿子捏着—张黄色的通知单,充满犹豫的眼神说:“妈妈,羊奶不要再订了,一个月要450元,我不想再订了!”我很费了一番唇舌才让他带了钱到学校订羊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家里虽然很穷,但订羊奶的钱—定会有”的道理。
但家里既然很穷,做母亲的似乎也不应该驻足任何橱窗或框台之前了。偶尔,我会忘形地想看清楚某一件衣服的式样,或是某一项电器的售价。这时,儿子会很好意地大声提醒我:“妈妈走啦,不要看啦,我们家那么穷,等你看了喜欢,又买不起,会很痛苦的。”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在路人的侧目与售货员的注视下仓皇而逃了。最尴尬的一次,是在一家书店里,小儿子取下了货架上一盒最小的乐高玩具,央求我买。大儿子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便夺过玩具,放回货架,高声怒斥弟弟:“还敢买玩具,一盒100多块,家里已经没钱买菜了,还要为难妈妈!”我只好牵着正义的哥哥与号啕的弟弟,在众人温暖而同情的注目下离开。
又是一个清晨,但我较平常晚起了半个钟头,狼狈地朝梳洗妥当的大儿子手中塞了50元:“对不起,来不及做便当了,到学校订个便当好了。”儿子迟迟没有动,我正不耐烦地想催他,却发觉他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我拿走50元,你今天有钱用吗?”
到这里,我已经有罪恶感,这一段母子受难记,不能再演下去,留个回忆就够了。这一段贫穷的试练,不能说没有效果。起码,这两兄弟见到钱包中的钱,也懂得是种幸福了。眼看着两个儿子都有点守财奴的倾向了,我最近又在想,我是不是该出个点子,让他们知道:
金钱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而且我们也没那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