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社会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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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孤独

——[美国]亨利·大卫

天边渐渐被晚霞映红,我独坐那里与这美景相融。夜幕降临了,风儿依然在林中呼啸,水仍在拍打着堤岸,一些生灵唱起了动听的催眠曲。夜晚并未因黑暗而寂静,猛兽在追寻猎物。这些大自然的生灵使得生机勃勃的白昼不曾间断。

我与远处黑黢黢的峰峦有一英里之遥,举目四望,不见一片房舍,四周的丛林围起一块属于我的天地。远方邻近水塘的一条铁路线依稀可辨,只是绝大部分时间,这条铁路像是建在莽原之上,少有车过。我时而误认为这里是亚洲或非洲,而不是新英格兰,我独享太阳、月亮和星星,还有我那小小的天地。

我知道友谊是不分国界和类别的。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物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相通的。对于生活在大自然之中的人来说,永远没有绝望的时候。我生活中的一些最愉快的时光,莫过于春秋时日阴雨连绵独守空房的时候。

“你一个人住在那儿一定很孤独,很想见见人吧,特别是在雨雪天里。”我经常被这样问。“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不也只是宇宙中的一叶小舟吗?我为什么会感到孤独呢?我们的地球不是在银河系之中吗?”我真想这样回答他们。将人与人分开并使其孤独的空间是什么?我认为躯体的临近并非能拉近心之距离。试问,我们最喜欢逗留何处?当然不是邮局,不是酒吧,不是学校,更非副食商店;纵使这些场所使人摩肩接踵。我们不愿住在人多之处,而喜欢与自然为伍,与人类生命的不竭源泉接近。

我觉得经常独处使人身心健康。与人为伴,即便是与最优秀的人相处也会很快使人厌倦。我喜欢独处,至今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代替独处时感受的朋友。当我们来到异国他乡,虽置身于滚滚人流之中,却常常比独处家中更觉孤独。孤独不能以人与人的空间距离来度量。一个专于书本的学生,即使置身于似市场的教室也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整天在地里锄草或在林中伐木的农夫虽孤身一人,却并不感到孤独,原因在于他心中有树、有草陪伴。但一旦回到家里,他不会继续独处一方,而必定与家人邻居聚在一起,以补偿所谓一天的“寂寞”。于是,他开始困惑:学生怎么能整夜整天地单独坐在房子里而不感到厌倦与沮丧。他没能意识到,学生尽管坐在屋里,却正像他在田野中锄草,在森林中伐木一样。

社会存在的意义早已升值。尽管我们接触频繁,但却没有时间从对方身上发现新的价值。我们不得不遵守着世俗中的一套条条框框,即所谓“礼节”与“礼貌”,才能调和这频繁的接触,不至于变得忍无可忍大打出手。在邮局中,在客栈里,在黑夜的篝火旁,我们到处相逢。我们挤在一起,互相妨碍,彼此设障,长此以往,怎能做到相敬如宾?毫无疑问,保持距离不是内心疏远,更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重要交流。假如每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住一个人——就像我现在这样,那将更好。频繁地接触不易发现问题,时近时远才能认清人的价值。

身居陋室,以物为伴,独享闲情,特别是清晨无人来访之时。我想这样来比喻,也许能使人对我的生活略知一斑:我不比那湖中嬉水的鸭子或沃尔登湖本身更孤独,那湖水又以何为伴呢?我好比茫茫草原上的一株蒲公英,好比一片菜叶,一只蝴蝶,一只蜻蜓,我们都不感到孤独。我好比一条小溪,或那一颗北极星;好比那南来的风,四月的雨,一月的霜,或那新居里的第一只爬虫,我们都不感觉孤独。

他用了“永恒的悲哀”,雕塑出了一个“一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