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雨生
老婆今年年近四十,却突然迷上了跳舞,而且一“跳”不可收拾。她喜欢上跳舞的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她看到隔壁小丫跳舞,也跟在后面附庸风雅;或许是想通过跳舞改变她那不太令人满意的体型。自从老婆爱上跳舞的那一刻开始,每天晚上7点一直到11点,家里的音响就一刻也没停过。老婆买了许多有关学跳舞的影碟,每天跟着碟子学,从此就剥夺了我看电视的权力。
老婆最先学的是芭蕾舞。她不知从哪弄了一条颜色似白非白的裙子穿在身上,像一只胖天鹅。她还强迫我做她的舞伴,陪她练习舞蹈。跳舞的时候,老婆一会儿弯腰,一会又直立起来。有时还趴到我的肩上,手却死命地拉着我的头发。那时我们的舞艺还是初步阶段,老婆竟在亲友们面前大肆渲染说我们的舞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于是在一天晚上,她竟然把八大姑四大姨召集过来,参观我们的演出。我们俩就在亲友面前展示起自己的舞艺来,与其说是在跳舞,不如说是老婆在表演跆拳道,老婆跳得上下翻飞,时而就会飞出一脚,踢在我的身上。最后,幸好八大姑四大姨声称困了,要回去睡觉,我们的演出才拉下了帷幕,我也免于再受摧残。
后来,我向老婆委婉地表达了我的不满,我说自己不愿跳芭蕾舞,说她也不适合跳芭蕾舞。老婆不但没生气,反而高兴地对我说:“我早就不想跳芭蕾舞了,我要跳交谊舞。”于是,我再一次未经受聘做了老婆的舞伴。我们跳交谊舞的时候,老婆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让我不禁回想起当年谈恋爱时的情景。但不久,我就发现她的那点温柔根本无法弥补接下来她对我所造成的伤害。我们在“一嗒嗒,二嗒嗒”的节奏中跳了起来,然而每次我往后退的时候,老婆总是比我快半拍,导致我的脚指头受到它的同类(我老婆的脚)的践踏。那一阵子,洗脚的时候我总是发现一根或N根脚趾亮得有如桃花朵朵开。后来我吸取了经验教训,买了双靴子。靴子的皮很厚,穿上以后,老婆踩了,我也不会觉得很疼。然而穿靴子也有负面影响:我们的跳舞时间持续很长,每晚从7点一直持续到11点。这漫长的4个小时内,我的脚要不停地挪。所以当我上床时,脱下鞋子,就能发现袜子上不停地冒着白烟。其结果是老婆嫌我脚臭,把我拒之门外,让我睡沙发。
交谊舞跳得时间长了,老婆自认为我们达到可以参加国际舞蹈比赛的水准了,宣布转业——学起了街舞。老婆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在她放出海口的那天下午,她便从商店买了一身迷彩服回来。晚上,她穿上迷彩服,头上还戴上了一条绷带,还真有跳街舞的一点味道。夜晚7点,街舞音乐准时响起,老婆一个人在那不停地上下跳,然后还有模有样地蹲下去,在地上打两个滚。她用大拇指和食指做成“八”字的形状,像一把手枪,瞄准我,向我射击,很酷。一次丈母娘从乡下过来。那晚她老人家在卧室睡觉,老婆在大厅里跳舞,我在一旁一边看着老婆跳舞,一边用小刀削着苹果。老婆上下跳了几下,没想脚下一滑摔了下去。我赶快扔掉苹果冲过去扶老婆。这时,丈母娘听到动静也出来看。她见我一手抓着老婆的手,一手拿着明晃晃的刀,吓得大叫:“你想干什么?我还在这里,你就想对我女儿下毒手了?”
从那次摔疼以后,老婆就不再跳街舞了。她看到电视台每天晚上的老年人舞蹈栏目,觉得那种轻柔缓慢的舞蹈节拍很适合她来跳,就决定去商店买扇子,跟着电视上的老年人跳扇子舞。商店里没有那种跳舞的扇子卖,老婆就买了一把夏天用的竹扇。大冬天的,她穿一件舞蹈服跟在那些老年人后面跳。电视里的人扇扇子,她也跟着扇。老婆连续跳了三个晚上,第四天早晨老婆突然起不来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那群老太太跳舞时,老是扇扇子,我也跟在后面死命扇,把自己扇感冒了。”我心里高兴地想,这下好了,老婆病了,不跳舞了,我就可以看电视了。没料老婆补充一句说:“这些天我跳不了舞,你就专门跳给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