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絷这么一闯,将任好和姚圆圆的好事闯散,任好既羞且怒地瞅着公子絷,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秦成公铁了心要除掉任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甚至强迫任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为他建造一百二十一座庙宇。
秦成公将脚一跺,冲着渐去渐远的任好骂道:“我为君,汝为臣,为君的难道还治不了一个为臣的吗?走着瞧!”
姚圆圆被迫入宫,任好很是伤感了几年。及至得知秦宣公死于疆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下好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有第一便会有第二:姚圆圆,我亲亲的姚圆圆,你应该物归原主了。
他错了。
他不知道他的二哥,早就暗恋着姚圆圆,未曾登基,便将秦宣公的后宫佳丽全盘接收过来,内中,当然也包括姚圆圆。为此,任好也曾找过他的二哥,二哥装迷糊。二哥已经睡过圆圆,二哥不比大哥,他是一个活人,是一个即将即位为君的活人,你叫任好怎么说?
任好什么也没说。
任好认命了。
就在任好认命的时候,姚圆圆找上门来,送来两大篮鲜果:五花果、库尔勒香梨。
当然,这些鲜果,不是姚圆圆亲自送的。姚圆圆有宫女,服侍她的宫女,少说也有十几个。
送鲜果的宫女,传话给任好,说是任文狩猎去了。不,不应该叫任文,此时的任文,已经即位为君,史称秦成公了。
就是宫女不说,任好也知道秦成公狩猎去了。他本来也应该去,因为头天晚上多饮了几樽酒,头有些疼,便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吃了药的缘故,抑或是心中舍不下姚圆圆,见了姚圆圆的鲜果,头竟然不疼了。
既然头不疼了,又吃了姚圆圆的鲜果,姚圆圆说要来拜访他,他岂有不允之理!
姚圆圆陪他吃鲜果。
姚圆圆陪他饮酒。
饮着饮着,姚圆圆抽泣起来。
姚圆圆抽泣着说,秦成公不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畜牲。
她越说越痛心,竟然将衣服一件件褪去,赤裸着身子站在任好面前。
任好信了她的话。
她不失时机地偎了上来,双手攀住任好脖颈,将一张薄薄的热唇贴上了他的热唇。
这一贴,他有些受不住了,双手将她抱起,一步步地走进卧室,放到榻上。
他轻轻地将她吻了一阵,正要将自个儿的衣服一件件地褪下去。
不该发生的事即将发生。
既然有“即将”二字,当然不会发生了。
不会发生的缘由,是公子絷闯了进来。
公子絷是任好的堂弟。
既然是任好的堂弟,当然也是秦成公的堂弟了。但他心中所仪的人物,不是秦成公,而是任好。
此时的公子絷就在任好府中当差,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了秦成公的阴谋。
既然得知了秦成公的阴谋,岂能让任好上当!
他这一闯,将任好和姚圆圆的好事闯散。任好既羞又怒地瞅着公子絷,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公子絷不管这些,双目剑一样地逼视着姚圆圆,一字一顿地说道:“圆圆姐,请你将衣服穿上,我有话问你。”
就是他不说,姚圆圆也会穿的。
俗话不俗:“羞耻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贵为君妃的姚圆圆!
姚圆圆刚刚将衣服穿毕,秦成公闯了进来。
众人一齐跪了下去,口呼:“臣等不知陛下驾到,未曾迎接,请陛下恕罪!”
秦成公既然叫做任文,岂能是一个鲁莽之君。
他谎称狩猎,大张旗鼓地出了雍城。
一出雍城,他便折了回来,暗藏在任好的府邸后边。估摸着姚圆圆已经得手,这才闯了进来。
谁知……
秦成公的如意算盘被公子絷打破。
他强装笑颜道:“诸位爱卿请起。”
任好率先站了起来。
到了此时,他就是再笨,也悟出了内中的奥妙,暗道了一声好悬!不由自主地向公子絷投以感激的一瞥。
瞥过公子絷之后,任好将一双明目霍地转向了姚圆圆,那目中充满了责问和怨恨。
姚圆圆不敢和他对视,将娇首轻轻一低,且又后退两步。
她打算撤了。
“主公,您哥俩好好唠唠,小奴告退了。”
捉奸不成,秦成公很是失望。
当务之急,不是他如何失望的问题。
自己明明狩猎去了,还假惺惺地邀任好同往,如今却闯进了任好的府邸,这叫寡人怎么向任好解释?
他的脑瓜子像风车一般转了起来,等到姚圆圆说要告退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怎么办了。
他长叹一声,看似是说给姚圆圆听,实则是说给任好的。
“唉!寡人这心里似火燎一般,哪还有心唠闲嗑呀!”
姚圆圆一脸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成公一脸愁容地说:“晋献公征调五百乘战车,欲要讨伐我国呢!”
姚圆圆明明知道秦成公说的是瞎话,还故作惊慌道:“天呀!上一次咱俩国开仗的时候,晋只出动了三百乘战车,咱就险些儿不敌,这一次竟然出动了五百辆!”
关于晋国将要兴兵犯秦的消息,也许能骗得了别人,但绝对骗不了任好。
任好不只是秦成公的三弟,他还是秦国的左庶长。左庶长为秦国的最高长官,岂能对邻国不加关注?何况,所有邻国中,晋又是最强大的!
他不只向晋国派去了大量谍人,还想方设法收买晋之高官。故而,晋献公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诚然,晋献公是一个好战分子,他做梦都在想着把秦国吃掉,但自从和秦打了两仗之后,他才意识到秦国这块骨头不好啃,也啃不动,把侵略的矛头指向周边的几个小国——骊戎、狄、霍、魏等,并相继灭之。特别是灭了骊戎国之后,得了两个绝色美女——骊姬和少姬,整日里沉湎在温柔乡中,哪还有心来攻打秦国?
正因为任好知道晋献公不会对秦国用兵,故而才不相信秦成公的鬼话。
任好对于姚圆圆那一番蹩脚的表演,更是嗤之以鼻。
姚圆圆从任好的脸上读出了他对自己的不满和鄙夷,自忖再待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
她这一次真的要撤了。
她朝秦成公裣衽一拜道:“主公,晋国兴兵犯我,此乃国家大事,小奴一个妇道人家不便插言,小奴告退了。”
秦成公轻轻点了点头。
姚圆圆虽然走了,但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三弟,你是寡人的左庶长,又是寡人的亲兄弟,迎击晋军的重任舍你没有第二个人担当得起,寡人就把这副担子交给你了,你好好合计一下,得征调多少乘战车?多少石粮食?如何征调?何时出征?何人为将?合计好了,立马去宫中面见寡人。”
任好何等聪明之人,岂能不知道秦成公是在跟他演戏?
演就演吧!我这就将迎敌的方案连夜赶制出来,明日早朝时给你呈上,看你如何处置?这兵若是不出,谎言不攻自破;这兵真是出了,我得问你几个问题——晋人伐我,孰为元帅,孰为先锋,这消息来自何人之口?
他错了。
他太低估了秦成公。
秦成公原本就没打算接他的方案,嘿嘿一笑道:“三弟,你辛苦了。寡人害你辛苦了一夜。关于晋献公伐秦的事儿,只是一个误传,寡人已将谎报军情的谍人处死了。为了警示他人,寡人传旨将那谍人的头挂在了西城门上。”
这样一来,弄得任好无话可说了。
秦成公既是铁了心要索任好的性命,岂能就此罢手!
他胡乱寻了一个罪名,将公子絷满门抄斩。
公子絷因为事先得到了消息,夤夜逃出雍城,方拣得一条性命。
就是不惜自己的命,还能不惜父母妻儿、兄弟姊妹的命?
于是,在任好府中当差的人,或借故他去,或不辞而别,留下不到十之二三。
当差的少了,护院的自然也就少了,一年之内,任好相继遭到了蒙面人的六次袭击,皆因他福大命大,化险为夷。
美人计不行,行刺又不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我用无赖的方法收拾你!
当然,作为一国之君,公然用无赖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亲弟弟,未免有些过于赤裸,也有些卑鄙。
改用神,抑或是祖宗的名义怎么样?
谋士连声赞道:“妙,这主意妙极了!”
这主意确实很好,要知道,在那普天之下崇拜神灵和祖先的时代,用这两把剑去杀人,不只不会见血,还会让人觉着被杀者就是该杀。
经过和谋士的几天密谋,秦成公将任好召进前殿,当着十几个文武大臣的面,一脸肃穆地说道:“左庶长,寡人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君父血淋淋地站在寡人榻头,寡人惊问其故,君父言道,在他殡葬的时候,有一百二十一位将士为他殉葬,这些将士皆因殉葬而死,骨骸未曾入得老坟,不能享受子孙的祭祀,穷困潦倒,故而把怨恨全部集中到君父身上,群起而攻之。寡人问之曰:‘如之者奈何?’君父曰:‘可为一百二十一位将士立庙祀之,祸可免也。’寡人又曰:‘何日立庙为佳?’君父曰:‘大后天,大后天乃众将士为寡人殉难的十五周年忌日,立之最佳。’寡人屈指数来,距祭祀君父的时间不到三天了,在这三天之内,要建成一百二十一座庙宇,实非易事,寡人想来想去,这副重担只有交给二弟你了。”
这不明明是在刁难人吗?不到三天要建成一百二十一座庙宇,除非他是神仙!
可任好知道,自己不是神仙,断难完成使命,便沉声问道:“臣斗胆问一声主公,三天之内,您能建造出一百二十一座庙宇吗?”
这话问得有些生硬,他以为秦成公必怒无疑。谁知,秦成公笑嘻嘻地回道:“这事要是交给寡人,寡人定能如期完成。不止寡人……”
他把脸转向谋士:“这事,若是交给卿,卿能如期完成吗?”
谋士朗声回道:“臣能。”
秦成公又把脸转向任好:“事关君父,寡人不想打扰他人,你就把这副重担挑起来吧。”
说毕,伸了一个懒腰,外加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寡人困了,寡人自从梦见君父之后再也没有睡着。”说着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谋臣乘机说道:“主公,龙体要紧,臣等告退了。”说毕,躬身而退。
他这一走,任好不能不走了。
还是那句老话,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建造一百二十一座庙宇,断不可能!
但秦成公说能,谋士也说能,这内中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一定是有什么蹊跷!
他一路走一路想,走到家还在想,想得头疼,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
他索性不想了,躲进书房,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刚饮了三樽,内史廖登门拜访。
他忙道了一声请字。
待廖进了书房,任好改樽为碗,满满斟了一碗,双手端给廖。
廖推辞道:“您知道我不善饮酒,这碗酒若是喝下去……”
任好道:“我陪你一碗,咱喝他个一醉方休。”
他自个为自己斟了一碗。
廖道:“您不怕醉吗?”
任好恨声说道:“醉死才好呢!”
廖笑劝道:“您不要自己作践自己,不就是一百二十一座庙吗?”
任好苦笑一声道:“一百二十一座还少吗?莫说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建成一百二十一座庙,就是一座,也断难建成!”
廖又笑道:“您不要说得这么绝对,那庙有大有小,十万块砖瓦建一座庙也不敢说大,一百块砖瓦建一座庙也不能说小。更何况……”
廖将话顿住,拿起了案上的筷子:“我这个人虽说不大善饮,但善吃。”他指着那盘鸡皮烧鸭掌说道:“这可是晋国的名菜,乃晋釐侯的下大夫扁嘴子所创,传到咱大秦至今,怕是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