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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男人传——一个男人的冒险史(8)

不仅仅你在出售谎言,路上的男人和女人也在出售谎言。甜蜜中的谎言对另一时间,另一种诺言,另一种诅咒,另一种不幸加以溶化,变成了我们的现实。

谎言负载着你让你从容不迫地行走在路上,车辙覆盖住了种种痕迹。

亚恩·凯菲莱克说:我喜欢女人,也为了女人。为了感动她,迷住她,更喜欢她,成为她的偶像。我喜欢每一个女人,我想象每一个女人。我的悲剧在于我想象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美女了解我,因此始终也不会忘记我。

为了占有某物、某人、某种时间——需要你去揭示出那美好的一刻,这也是你不得不出售谎言的一瞬间,天空是那么蓝,流水的声音过来了,一只鸟的飞翔把你带进了谎言之中,为了一种飞翔,为了抛弃累赘,你又不得不开始使用谎言,你假设着那个谎言带来的状态,如果它们能给一个人的回忆带来粉红色,你为什么不出售谎言呢?

她的草帽被风吹走了,飘下了山岗,她伏在你肩上抽泣,你告诉她,你会回来的,无论如何你都忘不了她;她笑了,她被这声音所笼罩着,你会回来的现实使她停止了哭泣。

而你呢,注视着苍茫的红色悬崖,尽管有人声称“时间不再是绝对不能停止的了,对我来说,惟独对我来说,时间甚至可以回头”,然而,对于一个注视着一座红色悬崖,并决心穿越它的男人来说“你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如同一辙的决心的不断的延续”,所以,向前走,在过去中努力向前走,才是你的姿态,才是你继续在谎言告别过去的佐证。

你的谎言被塞进烟叶里变成了燃烧的烟雾,它揭示了“烟雾中的芳香,被压抑的普罗米修斯之火发出的微热……”

路上的废墟

卢克莱修说:这样你看到威武的骏马,即使在睡觉时,也是浑身出汗,经常喘气,肌肉绷紧,仿佛还在争夺冠军。

蔚蓝的天空所照耀的废墟可以揭示出几个世纪之前这里发生的古代战争,一场场远的古代战争早已消失了它的血腥及烟尘。现在,你将敞篷车开进了废墟,真正的废墟已经在你脚下,你曾经进入过种种场景,扮演过许多角色,而此刻,你却渴望有一支手枪,冰冷的子弹从17世纪的某一座古战场射穿而来,击穿了你的脑袋。人们进入废墟,确实渴望着战争,你愿意放弃种种角色,只愿意守候这废墟,做一个经过了12天的围困之后仍然活下来的军人。在一场杀戮之中,你也许是幸存者,也可能会变成死者……这种场景深深地包围住了你。在没有战争的年代,子弹不会从黑夜的岩浆中射来,只有你的身影独自面对废墟,在这里除了寒风之外,没有其他声音的呼啸。

卢克莱修说:经常,猎狗好好睡着,会突然惊醒站了起来,猛地狂吠几声,还时常在空中嗅,仿佛找到了猎物的踪迹。还经常醒来后,追逐一头想象的小鹿,仿佛看到它在逃逸似的,直到幻觉消失,才会恢复神志。

现在,一条金黄色的猎狗站在你身边,它从废墟的远方发现了你,它那仁慈的双眼征服了你,同时让你寻觅到了一个忠实的朋友。此后的日子,你带着那条猎狗,他一路穿巡,嗅出废墟上各种各样的气味,从一座古战场散发出来的全部气味,你与猎狗对视着,然后共同注视着废墟深处那些无意之间碰撞上的余骸,一场血腥战争在“长矛相接的瞬间长得仿佛无限”,如今,这块被遗忘的土地,被废黜的记忆从黑夜深处,那从不妥协的核心深处升起,从那段长得像死亡一样的废墟中重新被你描绘出来。在这种奇怪的追忆之中,你,正是你,一个男人迎着蚊虫的轻鸣,蚊子是废墟中的歌吟者,它在暴风的伴奏下,正展现它们不畏惧废墟的全部本领。

你拾到干柴并点燃了它,打开罐头,喷香的火腿,最后一瓶啤酒的泡沫激发了你热血奔涌的幻想。

卢克莱修说:当我们凝视头上浩渺中的苍穹,星光闪烁中的以太,当我们思索日月的运转……你,正是你回到现实世界,一个已经在废墟上超乎想象的无边深渊,生活了三天三夜的男人,从遥望星空的那一刻,才发现广袤的世界竟有如此步履蹒跚的一个人和一条猎狗,正在从废墟上感受到恐惧和对星空的敬畏,如呼吸,如火柴点燃了几个烟圈,如风,如海啸,如一种躯体内上升的崇高,你,正是你从此以后证明了这座废墟后来成为一座城,现在,带上那条猎狗,带上飘忽不定又依稀看见了的那座城市的草图,你毅然到达了边界,并看见了边界之外的牛羊和牧歌。

卢克莱修说:如果灵魂的功能遭到彻底破灭,以致对过去没有一点回忆,我的意见是这种状态离死亡也不远了。

你,是一个男人,“只有不确定的东西才确定无疑,只有人才是最为不幸和最为自大。”很久之后,你手中的那张城市草图吸引了一批开拓者,他们奔赴废墟,将完成你的灵感,而那条猎狗,它死于一场瘟疫,突然遭受到的侵袭使它离你而去,而你依然走在路上,寻访不曾看见的东西。

路上的帐篷

蒙田说:人对自己的命运不满意,就千方百计去编造故事,重新塑造自己和支撑自己。灵魂由于自身的彷徨和软弱,不可能有立足点,它就要到异地去依附和扎根,到处寻求安慰,希望和基础;不论编造的东西如何无聊荒唐,灵魂还是得到了更为安全的依托,也就更加乐意沉溺其中。

帐篷支撑了你的灵魂不外出碰撞,在夜里它像母亲的怀抱将你的灵魂从外面的世界收了回来。一个女人愿意跟随你在帐篷住下来,她会是谁?男人在不期待故事发生时,故事也就降临,一个女人及你的故事不在任何地方发生,它只会发生在帐篷深处,这个故事的巧遇在于那个女人的精神已经到达你的灵魂旁边,她的呼吸就像空气一样自由,她的眼神暗示着一场灵肉的搏斗即将开始,她坐在你身边,嗅到了你身上的全部气味,有史以来你第一次坐在帐篷里深思怎么与这个女人纠缠下去,纠缠包括睡觉。男人女人都离不开睡觉,这件事情只在黑夜之后发生,你此刻隐隐约约地感到一种束缚,当你撑开帐篷时,你并没有想到一个女人会闯进来,也没有准备好与一个女人在帐篷中展开灵与肉的搏斗,现在,她来了,她是追逐者,为了追逐到你的踪影,她冒过许多险,减轻过体重,在路上发过高烧,被别的男人骚扰过,她说她爱你,你已经有好久没有听到女人对你说这样的话。

帐篷撑起了栖居你灵魂的一种乌托邦,它之所以被另一个女人闯进来,是因为你的身影在不确定中有了可以为此确定的内容,一个女人闯进帐篷中来,你将面对她,面对她所说的爱情,尽管你还未爱上她,但一个男人置身在帐篷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个女人的闯入,更不会拒绝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爱情。这个绝对的故事发生在她进帐篷的一刹那,发生在你们目光相遇的一种碰撞里,故事必须讲下去,夜已来临,她必须住在帐篷里,你弯下腰仿佛越过了人生的种种障碍,“一个必须不断加速才能超越的障碍,才接近了那个故事。”

故事必须由吻开始,许多男人和女人在很多情况下害怕亲吻,是因为他们害怕故事,接吻是进入故事的主要径道。

蒙田说:肉体的激情对心灵会产生很大的震撼,但是心灵本身的激情会产生更大的震撼;心灵受掣于自身的激情,有时甚至可以这样认为,没有心潮澎湃,心灵也静止不动,犹如海洋中的一艘船,无风也就不会颠簸。

舌头的勾引一旦开始,男人和女人就会被魔力所牵引,他们仿佛浸入了涡漩浴池,就在那一刻,这个女人已经从你的舌尖进入了你的心灵,一个人一生中究竟有过多少次这种难以忘怀的时刻,舌头与舌头之间的勾引到底有多长,你进入了这个故事,这个女人便留了下来。帐篷里一旦有一个女人的存在,它的历险就变得芬芳,如同那个女人的肌肤。

她留下来,你又一次躺在一个女人身旁,感受到她的乳房像峰峦,感受到她的睡眠隐藏着梦幻,一顶帐篷和女人的故事展开了,第二天,她从帐篷走出去,她似乎变成了帐篷里的女主人,她支起炉架为你烧饭,有一个女人的存在,帐篷中就会有家的气息,你在她身边躺了许久许久,你似乎忘记了有沙滩、城市和白色货轮的远方,故事继续讲下去,收好帐篷再在营地撑起来,你开始在一个黄昏注视起她的脸庞来,这一切就是你的佐证,是一个男人私人生活中的传说。在一种令人恐怖的孤独之中,因为有她存在,你的故事发生在帐篷里,这个女人陪你走了很远很远,直到你们的舌头不再勾引对方,魔力从舌尖上消失,你们的故事才结束。

路上的爱情

杜拉说:我处在生与死的爱情之中,我在丧失的感情中发现了你的优点,你令我欣赏的优点。我自认为我是那个惟一的爱你的人。然而你在我身边生活的那段时间却使我感到无所谓。它没有使我对你有任何了解。它只是使我更接近死亡,更容易接受死亡,更期盼死亡的到来。你就是这样在一片温柔之情里,在一种永恒的、无辜的而无法接近的诱惑之中站在我的面前的。

爱情一旦在路上发生它就会像旅途一样不可靠,一切路上的爱情有点像美妙的即兴演奏,它必然会中断。

陷入旅途,也就是陷入了一个近镜头,奇异而忧郁的镜头突然之间出现一个女人,她给你带来疯狂,爱情总是疯狂的,没有进入疯狂状态的爱情只是偶遇而已;陷入旅途,也就是陷入了永远向前出发的路上,而你在路上碰到的这个女人,她不仅让你燃烧,她还让你想替她去死,死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没有机会让你替她出生入死,怎么办呢?只有通过陷入旅途的燃烧过程让她知道,她在你生活中有如此重要。陷入旅途,路上的女人有一种真正的激情,她可以比男人死得更快,有些路上的女人挡住了你,是因为她在疯狂地跟踪你,她陷入了你们相互的火炉,直到彼此燃烧起来,在死去又活过来的过程,你们依然是想劫持对方,害怕对方离开。

你看见她走向自己的一刹那,爱情为你展开了什么样的情景,她是风中吟唱的红色玫瑰。这种意象必然会让一个陷入旅途中的男人变得疯狂起来,她脱去了世俗的外衣,她不是从某一条街区向你走来,而是从小镇、风车旁,从牧童的声音中向你走来,这是上帝的安排,上帝安排一个女人在你的旅途走进来,给你带来的不仅是肉体,还有爱情。

爱情从来都是一种无限虚无的词汇,它牵扯到人在爱情这种无限理想之中所献过的所有心灵的幽禁过程,并且会署上各自的名字,每一个名字在爱情的私人档案之中都会从爱到诱惑进入爱情的境地,爱情就像美丽的唇齿相依一样把一种无限的理想带到面前。

你就是陷入理想境地的人,她也是。她逃离了一切世俗的过程,被你拥抱着,你们的疯狂和燃烧,具有戏剧性,这种戏剧性越强,进入理想境地的虚无性就会越强,从而变得短暂,现实这个笼子会扼杀这种爱情。

杜拉说:在千人一面的景观下,有一种悲剧性的、痛苦的企图。趋同导向自爱,爱每一个人而告终。要使爱自己的方式趋同于那些永远都不会爱你的人,你宁可死去。人们想在爱中消亡,爱情是自我的终结,人们想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也就是死于同一种爱情,也就是去寻找这种不可能的被大家理解并接受的大同,这种乱伦式的趋同。

路上的爱情是一支即兴队的小夜曲,它温柔的力量无疑会带来一种悲剧性的魔圈,一种强烈的野性。这导致了一种就像旅程一样无边无际的无结局,只有无结局可以了结这种爱情,所以,当你们站在沙滩,想突破大海的包围,最终用吻别来了结这个故事时,热泪涌出了你们相互的眼帘,你们的眼光小夜曲已经演奏完毕,你们正穿过遗忘才可能到达大海深处。

你回过头去,透过你的脖子,你已经决意离开她,而且不愿回头,因为回头会让你再次即兴演奏这段小夜曲,她也是这样,转过身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与爱情的斗争便很快开始了,一个人陷在旅途,是一条路在不停地陈述,对此你们相互都了解,只有路可以永远诱惑着的路途,所以,那种即兴式的爱情故事只是一段插曲而已。

路上的魔鬼

博尔赫斯说:他梦见一个幽暗的还没有脸和性别的人体里有一颗活跃、热烈、隐秘的心脏,大小和拳头差不多,石榴红色;在十四个月明之夜,他无限深情地梦见它。每晚,他以更大的把握觉察它。他不去触摸,只限于证实,观察,或用眼光去纠正它。他从各种距离,各种角度去觉察、经历。

你明白,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惧怕任何东西,除了死亡之外。然而,在魔鬼出入的路上,你在难以忍受的疲惫之中,花了许多时间与魔鬼打交道,从会晤到辨别魔鬼的诡计,这需要超于寻常的智力才能面对他。

通常说来,这世界上只存在着两种魔鬼。第一种魔鬼的出场是为了识别你从哪里来,然后将你带入人类的密布的所有的谜团之中,谜团即危险、深渊,它把世界上“纷繁无序的梦境材料塑造成无形”用来增添你在偶然性中的勇气及捕捉诸物的智慧;第二种魔鬼的出场是为了谋杀你,他的出场极为简单,他在暗中窥探你,并掌握你的秘密,如果你逃跑,他就用利箭击倒你。

路,发出灰白色的路,每一条路都试图解释着你的人生。经过了硫磺喷溅的路,经过了鲸鱼的故乡,经过了煤气环绕的令人窒息的乡村工厂,经过一只只锈迹斑斑的锅炉架,经过了每一个乡村,每一只鸟形成的传说,经过了人的菱形和使用一个直角三角形所形成的圈套,此刻,有两种魔鬼在路上相继出入你活动的场所,他们有最荒谬的耐心等待你出场。

第一种魔鬼出场时,你已经带着指南针,环绕了荒原一圈,当你瞌睡了一下时,他站在你面前,他看见了你,但你无法看见他,他仿佛在傍晚之前的黄色之外游动,他那没有一丝敌意的目光使你感受到了一条沟渠、水塘和农场的梦境,日久天长,你经常在寻找着他的影子,他那无形的身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梦见过也最永恒的东西。突然之间,隆隆向前的列车过去之后,周围仍然是一片荒野,他把你引进了你从未设想过的命运之中去,在里面,饥饿、孤独加速了事态的发展,你置身在他为你显现过一次的将无形变为有形的箱子之中,肉体的灵感在上升,而当你醒来,麦穗的吹拂声以及它尖锐的芒刺深深扎痛了你的身体。

博尔赫斯说: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周围和我身体深处有一种看不见的、不可触摸的躁动。不是那些分道扬镳的、并行不悖的、最终汇合的军队的躁动,而是一种更难掌握、更隐秘的、已由那些军队预先展示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