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圣地九华山清净、庄严、神圣。肉身菩萨的不断出现,成为九华山佛教的一大特色,这座佛教名山也因此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是经过了特别的防腐处理,还是与九华的地理环境有关?抑或是高僧们有什么独特的修行方式,肉身菩萨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导读:
他们离世后肉身不腐,他们被尊称为应身菩萨,是什么创造了这样的奇迹?难道这真的是刻苦修行的结果吗?抑或是其中另有缘故?让我们一起走进九华山,走进九华高僧的传奇人生……
九华山肉身菩萨传奇
位于安徽南部的九华山,是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也是地藏菩萨道场所在之地。我们走进这莲花佛国的山门,放眼望去,发现这里所有的寺院与普通的民居几乎没有什么分别,也是黛瓦、天井、马头墙、木雕,只是颜色有所差异;生活在这里的僧侣似乎也与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每天劳作、挑水、打扫院落,过着清苦而怡然自乐的日子。只是那身僧衣和远远的佛音在提醒着我们,他们是远离世俗的出家之人。然而就在这似曾相识的和谐与清幽之中,我们竟不由自主地为一种神奇的力量所感染着。
带着莫名的崇敬与向往,我们走进僧侣们的生活,更深层次地接触九华山的文化,希望能在这群山雾霭间体会到这神奇力量的所在,品味那份蕴藏其间的神圣与神韵。
灵山开九华
单纯一座山,说到底,其实就是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头。然而,因大自然的造化,这堆顽石生出奇形与怪状,仿佛又有了生命。有了生命的石头,才会与人相融。在绿色铺满大山的季节里,九华山的生命本色一一呈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在长江沿岸一系列名山中,九华山的绿色别有一番韵味。它兼容了北地劲健与南国秀巧的妩媚,仿佛绿得更有诗意,更有内涵,也更令人回味。说到诗意, 九华山的名字还有一段来历呢!从前,九华山因峰峦叠嶂,如儿孙绕膝,且其数有九,故名“九子山”。唐天宝八年,诗仙李白与韦权舆、高霁一道上九子山游玩,目睹九子山的美景,诗人醉了。他嫌“九子山”三个字古拙无华,顿生改名之意,即兴吟出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的诗句,从此“九子山”改为“九华山”,中国的版图上有了一座以“九华”命名的山。此后李白又先后两次登上九华,为九华美景陶醉的同时,也为九华山留下诸多千古佳句。真不知是山成全了诗人,还是诗人成全了山。
从此九华山香火盛旺,信徒虔诚,非一般佛教圣地可比。更奇的是,肉身菩萨几百年来在此不断出现,成为九华山佛教的一大特色,同时也为这座佛教名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据可查的肉身菩萨已达14尊,其中有5尊在特殊历史时期被焚毁,现在能看到的还有5尊。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肉身舍利,佛国至宝
在九华山,至今还保留着一种古老的殡葬习俗:凡有僧人圆寂,必将其盘坐装殓于陶缸之中,并在遗体四周填充木炭、柴草等物品,密封后放于室外,保存七日。
七日之后,人们将陶缸下面一个预先置留的小孔掏开,引燃缸内的柴草木炭,将遗体火化。
但是,如僧人在圆寂前要求或示意保留真身的,他们的缸会被放置在寺旁,简单搭盖以避风雨。多年之后,再行开缸。就在这开缸的时刻,曾经有奇迹发生过,而且不止一两次。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发生在普文和尚圆寂开缸的时候:盖在他头上的红布全部腐烂了,轻轻一牵就碎;他身上的佛珠线也全部断掉了。可是,普文和尚竟然颜面如生,肉身不腐,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头部居然长出了两寸长的头发。信徒们遂将肉身取出涂漆,然后装金供奉。普文成为又一尊被人虔诚膜拜的“肉身菩萨”。
九华山地处长江南岸,阴霾潮湿,雨多雾重,属于北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可以用烟雨迷蒙来形容。就在这蒙蒙细雨中,我们来到了位于山脚下的一处塔林,这里是出家的僧侣们安息的墓园。
与俗家人的墓地不同,这里的陵墓前矗立的不是墓碑而是幡塔。墓里安葬的也不是棺木而是骨灰。伫立在肃穆的墓园中,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疑问: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下,那些存放在陶缸里的肉身菩萨,是如何创造出多年不朽的奇迹的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有幸观看到了九华山的一位高僧圆寂后装缸的全过程。
“轿子行”是九华山中的一个特殊行当,他们整天抬人上山下山,以此为生。焦小弟就是其中的一员。与其他轿夫不同的是,除了抬轿子,他还有一个祖传的副业,那就是专门负责把圆寂的僧人装殓入缸。
焦小弟首先把柴草铺在缸底,上面是纸包的生石灰。然后,装肉身,洒石灰。最后,他将一整袋木炭倒入缸中,这就是整个过程。石灰和木炭将水分全部吸收,人的肉体也就可以保持干燥状态了。
石灰和木炭有一定的防腐作用,对于保存肉身确实有帮助。但是,一样的装殓方式,为什么千载以来,九华山僧侣中留下不朽肉身的仅有寥寥几位呢?难道这真的和修炼层次的差别有关吗?
在佛教看来,人的生命历程就像一个升华自我的阶梯,通过刻苦的修行,在戒律、禅定、智慧各方面达到最高境界,就可以突破自身的肉体局限,凝结成物质结晶——肉身。
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后,火化的遗骨就凝结成一种坚硬的颗粒物质——舍利。佛经记载,舍利有全身和碎身的区别。九华僧侣的肉身就是全身舍利,比碎身舍利更为难得。可见,“肉身菩萨”生前的修行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
事实表明,这些“肉身菩萨”生前多为苦行僧,确实经历了艰苦的修行。金乔觉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位。他是九华山上最早出现的“肉身菩萨”,今天被人们供奉为地藏菩萨。传说,他圆寂后三年依然颜面如生,骨节能发出金锁般的声音,人们将之供奉在三层石塔中。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在夜间竟能发出“神光异彩”,这就是后来人们称之为“神光岭”的地方。金乔觉圆寂前常年在东崖苦修,“岩栖涧汲”,“曾遇毒螫,端坐无念”。修持甚高的他本来可以抛却肉身,飞升成佛,可是,金乔觉却许下地藏菩萨“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大愿,誓要普度众生,弘扬佛法。于是他将不朽的身体存留于世间,用地藏精神感化着虔诚的信徒们。
新罗王子誓别新罗
每年的农历七月三十日,九华山的僧人们都要举行盛大的佛事活动以纪念九华山的开山祖师,传说中真人应化转世为地藏菩萨的异国高僧——金乔觉(金地藏)。这一天,是他的诞辰日,也是他圆寂的日子。
神光岭下,九华山佛学院的学僧们三步一拜,由山下的甘露寺一直拜到九华街南边的肉身宝殿,从拂晓一直要拜到中午才能到达,对他们来说,这既是表达虔诚的一种方式,也是一项修炼。
这一天同样是信徒们的节日。他们中的很多人千里迢迢从世界各地赶来九华山,操着不同的语言,朝山敬香,祈愿还愿。
在朝拜的人群中,一个由韩国僧人带领的朝拜团格外引人注目,他们带来了自己家乡的祭品,用自己民族的语言向地藏菩萨祈祷平安。韩国前总统卢泰愚和夫人,也曾专程来到九华山拜谒地藏菩萨,盛赞他是中韩文化交流的金色纽带。
是怎样的一位神,能让四方僧众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如此顶礼膜拜?从禅栖九华到肉身不腐,从金乔觉到地藏菩萨,千百年来,有关他的传说纷乱杂陈,真伪难辨,是人是神,莫衷一是。
据史料记载,公元719年金乔觉渡海来华求学。他云游各地,辗转千里,来到青阳九华山修行,一千三百多年的时光流转,历史给我们留下的线索模棱两可。在九华山天台上面有一双据说是金乔觉留下的脚印,于是我们登山前往查访。
这双脚印被僧人们认为是佛教的圣迹。这双大大超出常人尺寸的脚印,真的是金乔觉留下的吗?还是后人的伪刻? 我们无法判断。故事和传说中通常夹杂着太多的臆测和附会。茫茫九华山烟云缥缈,1 300年前的那个新罗僧人,他真的存在过吗?
九华山北麓的老田吴村,是江南有名的千年古村。西汉时期吴氏始祖吴栋材弃官隐居于九华山,世代繁衍生息成为一大望族,俗称“老田吴家”。据当地吴氏后代说,在1 300年前,吴家的祖先吴用之曾接待过一个来自异国的游方僧人。
当年,一位异国僧人来到吴家求宿。吴用之也是一位乐善好施的人,就请僧人到吴家小祠堂里住宿。吴用之每天给他送吃的喝的,天天不忘,日日准时。到第50天的时候,僧人说他要上山去了。吴用之就送他出老田吴村,一直送了好远。在上山的路上僧人到一宿庵内寄宿一晚,第二天就上了九华山。
老人所说的异国僧人,就是金乔觉吗?镌刻在九华行祠碑文中已模糊不清的一首由金乔觉所作的七律《酬惠米》,似乎透露了他的身世:
弃却金銮衲布衣,浮海修身到华西。
原身自是酋王子,慕道相逢吴用之。
未敢扣门求他语,昨叨送米续晨炊。
而今飧食黄精饭,腹饱忘思前日饥。
唐代对外夷小国之王,一般称做酋王,诗中的酋王子应该是金乔觉的谦称。当年的吴用之不会知道,眼前这位风尘仆仆的异国僧人,竟是新罗王族;更不会想到日后他将成为万众膜拜的地藏菩萨。
一千多年的沧桑,几乎所有与金乔觉有关的事物、遗迹都被神化了,真伪难辨。相传金乔觉渡海来华,身边带着一只白犬,在九华山化城寺,我们找到了那只传说中的白犬,从它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狗的样子。 它的名字叫善听(又称地听、谛听),金乔觉转世成为地藏王菩萨以后,他这只白犬也就应身成了他的坐骑,九华山人又把它叫做独角兽或四不像。
如今这只传说中的白犬已成为九华山民间的吉祥物。人们求诸僧人,为它开光,希望它能够消灾避邪,保佑平安。而它的主人金乔觉的身世仍然是一个历史的谜团。
唐朝的时候,九华山有个大隐士叫费冠卿,他写过一篇文章叫《九华山化城寺记》,在这篇文章里头有一段关于金乔觉的记录。在化城寺藏经楼,我们终于找到了一段有关金乔觉来历的记载:
时有僧地藏,则新罗王子,顶耸奇骨,躯长七尺……落发、涉海,泛舟而徙。
看来,金乔觉确有其人。
金地藏证道九华
九华山北临长江,西接黄山,方圆120公里,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当金乔觉刚来之际,九华万仞还处于榛莽未开的原始状态。此后七十多年的岁月,从新罗僧人到中国地藏王菩萨,他是怎样从人变成神的呢?
九华山神光岭,相传是金乔觉晚年修行和圆寂的地方,岭上的肉身宝殿是为纪念金乔觉所建。传说金乔觉圆寂三年后开缸,容颜如生,肉身不腐。僧徒们为了供奉他的肉身,修筑三级石塔,后来又在石塔之外罩以七级木塔。
如今金乔觉不腐的肉身已深藏在地宫之中,后人再也无缘得见。他的经历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一个放弃了荣华富贵的王子,在异国修行数十年,他经历过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据考证,唐代以前寺院中所立的地藏佛像都是单身像,自金乔觉之后,地藏佛像两旁才开始有闵公和道明像相侍,这背后隐藏着一个“袈裟借地”的故事。
相传一千多年前,九华山主是一位叫做闵让和的老人。他为人乐善好施,常在家里开设斋会。有一次一位苦行僧来到山里化缘借地,住持悟禅,闵公就说:“那你选择一块地吧。”结果苦行僧把袈裟拉下来一洒,洒遍了九十九个山包。闵公看到他道行高超,所以真的就拿整片山来供养他了。这就是袈裟借地的故事。
这段神话色彩颇浓的故事流传了上千年,有史可查的证据是在把整座九华山捐给金乔觉后不久,闵公父子也相继出家,在金乔觉成佛之后,侍奉在他左右。
从历经世间苦难的凡人到立誓度尽众生的菩萨,金乔觉异国数十年的苦修经历,其间是否包含了人世间的思乡之苦?九华山北麓的二圣殿里隐藏着另一段故事。
二圣就是新罗国圣僧金乔觉的两位舅舅昭普和昭佑,二圣殿就是他们修行的地方。一千多年前,金乔觉来到九华山之后,新罗王朝派他的二位舅舅也来到九华山,想把他找回去。他们来到这里后苦劝金乔觉,可是金乔觉一心向佛,带领众僧苦修佛法,坚决不肯和他们回去。他的两位舅舅也是很无奈,从此也在九华山出家再也没有回过故乡。二圣殿里穿着新罗官服的二圣塑像,在异国的土地上,享用着千年的香火。
矢志向佛、心坚如铁的金乔觉割舍了人世亲情,经年累月地在九华山中苦苦修行,在日复一日的拜经过程中,磨炼身心,研读佛法。在年复一年的禅坐中,入定冥想,自观身行。尝试超越人性中各种欲望所带来的苦痛,跨入大彻大悟的境界。
公元756年秋日的某个早晨,青阳县的诸葛节和几位乡绅登山游玩,在东崖石壁下的一个洞中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僧,闭着双眼正在坐禅入定,身边的一只破钵里面,仅有一些白土和米煮成的食物。老僧的苦修让乡绅们大为感动,经商议他们决定买下檀公旧地,营建寺庙请老僧住持。这就是今天的化城寺。
新罗僧金乔觉终于有了自己的道场,算起来他已经有61岁了。而九华山作为莲花佛国的历史,也从此开始了。苦修了近四十年的金乔觉终于出山,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立下了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济世宏愿。
“阳春佛茶像朵花喽,佛茶采来一筐筐。”这是九华山当地的山歌。九华佛茶,又名金地茶,相传是1300年前金乔觉自新罗国带来的茶种,如今已经在九华山落地生根。游客们在朝拜之余,饮一杯佛茶,体会着禅意,追思金地藏大师造福后世的功德。
史载自筹建化城寺起,金乔觉便带领僧众开山造田、挖沟修渠、种稻植茶、自给自足,造福一方百姓。今天的九华山僧人仍恪守着先师金乔觉“农禅双修”的遗训,在前世僧人耕作了一千多年的土地上参禅修身。
公元780年,池州太守张岩崇仰金乔觉的高风亮节,奏请朝廷赐给化城寺匾额一块,从此九华山香火更盛,祈求保佑的信徒们络绎不绝,各地僧众纷纷来投,新建寺庙以化城寺为中心如莲花般绽放开来。
这一年,金乔觉已经八十多岁了。多年的苦心禅修,使得同他一起修行的小童僧备感寂寞。有一天,童僧终于向金乔觉道出了埋藏已久的心事——思念故乡,欲还俗回家。金乔觉听后为他收拾行李,亲自送徒下山,在依依惜别前写下这首收录于全唐诗的七律《送童子下山》。字里行间,情真意切:
空门寂寞尔思家,礼别云房下九华。
爱向竹栏骑竹马,懒于金地聚金沙。
添瓶尽底休照月,烹茗瓯中罢弄花。
好去不需频下泪,老僧相伴有云霞。
公元794年,农历七月三十日,年已99岁的金乔觉忽然招来僧徒们告别,留下遗嘱:三年后重新回到你们当中,之后端坐圆寂。史书记载当时山鸣石陨,群鸟哀啼,寺中扣钟,无声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