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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合亲缘叔侄趣认 入忘忧眉山墅隐

第七十一回合亲缘叔侄趣认入忘忧眉山墅隐

次日上午,齐召南与范西屏,范昭与秋儿,分乘两辆马车,去往眉山墅隐。

吴山,杭州人俗称“城隍山”,为杭州诸山之最。它位于钱塘江北岸,西湖东南面,是西湖群山延伸进入市区的成片山岭。天目山余脉的尾端,结止于杭州,在西湖北岸形成葛岭、宝石山,在西湖南岸的,就是吴山。吴山山势平缓,林木葱郁,怪石嶙峋,洞泉遍布,名胜古迹众多,尤以佛教、道教和民间祭拜偶像的庙宇集中而著称,如城隍庙、药王庙、东岳庙、宝成寺等。苏东坡任杭州太守时曾说:“天目山千里蜿蜒而东,龙飞凤舞,萃于临安。”

眉山墅隐位于吴山小山头峨眉山中,位于杭州城东南,“峨眉夕照”是清时吴山十景之一。清书《湖山便览》记载:“城内诸山蔓延相属,有宝月、峨眉、石佛、瑞石、宝莲、七宝、金池、清平诸名,而统称吴山。”

马车停在峨眉山下。齐召南领路,范西屏、范昭和秋儿尾随其后。四人拾级而上,行止半山腰,有一栖霞亭,柱上刻有一副对联“江山仍画里,人物已超前。”范西屏赞声“好句,说尽此时人与景。”

四人入亭稍事休息。齐召南忽然笑道:“范先生,吴山名胜古迹颇多,文风浓重,亦不乏趣味。去年七夕,敷文书院有一举人,在山下城隍庙外题了一对联,颇有意思。上联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多么凄凄惨惨戚戚。下联是:挑挑拣拣,孤孤单单,不如早早团团圆圆。此联一出,杭州城内的媒婆几乎跑断了腿,天天有人请。三个月内,每逢黄道吉日,杭州城从早到晚便被婚嫁吹打声、鞭炮声所淹没。”范西屏笑道:“奇才也!”

四下无人,齐召南问:“范先生和袁枚甚熟,何不请袁枚做媒,在其女学生中挑上一个,以免背负‘无后’的不孝罪名。”范西屏哈哈一笑,道:“袁枚的女学生,只倾心袁枚,许多年过二十,依然不嫁,就盼着袁枚收作妾房呢。”

齐召南一抚须,笑道:“去年中,老夫辞官归杭州,路过江宁时,袁枚派人送来请帖,曾去随园住上三日。袁枚算是老夫半个学生,对老夫十分恭敬。随园原系隋氏废园,袁枚筑室定居后,作一对联自明心志:‘不作高官,非无福命祇缘懒;难成仙佛,爱读诗书又恋花。’袁枚守父孝养慈母,重修随园唯求淡雅,邀请名士园中游玩吟诗作乐,收了一些女学生。曹雪芹著《********》,在随园中偶得不少灵感。随园名声大振,袁枚售《随园诗话》,推《随园食单》,名声直追纪晓岚,也赚了不少银子。袁枚真乃经营奇人,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秋儿问:“老先生,曹雪芹著《********》,听书名似乎不是一本好书?”

齐召南乐呵呵道:“《********》尚未定稿成书,目前只是手抄本流传于世。说的是金陵官宦人家闺中趣事,有些情节,确实于礼法不合。听说曹雪芹正在修改,拟定名为《石头记》。”

秋儿叹口气,道:“富贵多纨绔,能做到孟子所说‘大丈夫’的官宦富贵子弟,当真是少之又少。”

齐召南乐了,道:“小丫头能有如此志节,可敬可佩。远的不说,小丫头说说你家公子吧。”

秋儿神色忸怩,细声道:“我家公子不同。”齐召南紧问:“有何不同?”秋儿瞟了一眼范昭,不吭声。范西屏笑道:“昨日范某人说了,如果袁枚在此,必引你家公子为知己。”秋儿涨红俏脸,忙道:“不,不是的。”

齐召南盯着范昭,缓缓道:“秋儿姑娘此言,老夫相信。江阴范家家风严谨,府中人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范少爷,不是老夫此言对否?”

范昭、秋儿和范西屏顿时愣住。范昭脑筋急转弯,当下哈哈一笑,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我朋友送我这个人皮面具,十分精致,不想却被齐老看穿了。小生范昭,见过齐老,见过范先生。”

范西屏盯着范昭,一言不发。

齐召南微微一笑,道:“说来也巧。那日,范少爷送僧秋船去报国寺,老夫正好在寺中。范少爷走时,僧秋船曾叫了声‘范哥哥’,当时老夫十分奇怪。老夫仔细观看,认出女扮男装的秋儿姑娘,正是一个月前刑部下发海捕公文中范少爷的随身丫头。所以,老夫大胆猜测许公子就是范昭,这才遣家丁齐文请二位到府中来。”

范西屏道:“原来如此,齐老真是有心人。齐老既然邀请范少爷入住眉山墅隐,想必不打算报官。”

齐召南道:“正是。眉山墅隐宁静怡人,正适合范先生和范少爷这样的高人憩息。老夫已经和至友王泽奕说好了,三位大可放心,住上多久都行。范少爷的案子,是皇上亲自定的,圣意难测啊。即便日后皇上为范少爷洗清此案,只怕江阴范家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秋儿问:“老先生,为什么?”

齐召南叹口气,道:“你家少爷,乃是百年前抗清三公之首阎应元的后人。虽然康熙圣祖曾经下诏赦免抗清三公后人。但是,三十年前,范承德秘密加入天地会,被江苏巡抚密折上报,因韦爵爷的关系,康熙圣祖再次饶恕范家。这件事,朝中老臣皆有听闻。康熙曾令韦爵爷在扬州为史可法修建忠义祠,那是平定三藩形势所逼。康熙圣治之后,大清江山稳固,却始终不见有皇帝为抗清三公立碑建祠,足见抗清三公乃是大清皇帝的一块心病。皇上明知你家少爷有冤,却令吏部革去孝廉功名,着刑部发海捕文书。如今,又使刘墉复查此案,当真令人费解啊。”

秋儿道:“婢子听闻刘墉是我家少爷的表亲,这不摆明皇上是要平反冤案吗?老先生,您是不是多虑了?”

齐召南摇头道:“丫头太小,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厉害。当今皇上施仁政,颇有圣祖之治的风范。但是,满人一直没把汉人视为一家人,只是在利用汉人管理汉人。如今,天下早已大定,江阴学子无一人出仕为官,为历代清帝所忌惮,而范家子弟又是江阴学子所向。所以,老夫断言,范少爷现在是走在悬崖边上,虽然可以欣赏无边风景,却是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即坠入万丈深渊啊。”

范昭哈哈一笑,大声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齐老不顾危险,收留于我,小生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范西屏赞道:“好,大丈夫也。”齐召南心情一舒,笑道:“范少爷果然非常人也,拿得起,放得下,佩服。老夫观范先生与范少爷同宗,年龄相差一辈,你们二人不如以叔侄相称如何?”

范昭和范西屏相视一笑。范昭向范西屏拜倒,道:“蒙齐老美言,小生愿认先生为伯父,望先生勿生嫌弃。”范西屏扶起范昭,呵呵笑道:“贤侄客气。江阴范家仁义传遍天下,能认你作贤侄,是范某之幸也。”

齐召南见二人伯侄相认,面上微微一笑。

眉山墅隐邻近峨眉山顶。四人再往上行,过了大约半盏茶,就到了眉山墅隐。大门之上有眉山墅隐四个烫金字,两边红柱子挂着一副对联:水向石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范昭走了进去,一眼望去,但见楼台亭阁,假山水池,鸟鸣花香,比齐府大上许多。

齐召南道:“眉山墅隐依山势而建,由低渐高,主体呈东南走向。主人王泽奕好静,此处是其修养的地方,等闲人进来不得。所以,眉山墅隐在杭州城内不为人熟知乐道。除了清初国手汪汉年、周东侯、盛大有、程仲容四人在眉山墅隐进行循环十局赛以外,再无其它国手到此。当然,今日范先生驾临,破了眉山墅隐近百年的规矩了。稍时,王泽奕将宴请二位。先请二位客房休息,老夫暂时失陪。”

大堂下来两个俊俏丫头,一个春花,一个秋月,领着范西屏、范昭和秋儿去了西阁楼。范西屏住在三楼,由春花侍候。范昭和秋儿住在二楼,由秋月侍候。下人早把三人的行李送到屋内。

待秋月走后,秋儿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少爷,原来婢子以为范府很大了,和这眉山墅隐相比,就显得小了许多,也不如齐府显得荣华富贵。”范昭微笑道:“范府居家生活之地,与修养生息之所不能比。而且,范家一向节俭,即使与江阴的名门望族相比,也显得简朴许多,当然无法与从二品的礼部侍郎的府邸相比。”秋儿道:“那是。婢子觉得,宅院太大了,弄些假山池水,也没有必要。”范昭笑道:“秋儿,那些大老爷,大官员,他们的想法和你可不一样哦。”秋儿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婢子乱想了。”

范昭回想自己穿越前,还在为买房努力打拼,而现在……。范昭不由感慨命运难测。秋儿道:“少爷,杭州城甚大,我们玩了三四日,还有许多地方没去呢。”范昭道:“嗯。杭州城内最繁华的是老街清河坊,据说是南宋都城‘皇城根儿’,明代江南才子徐渭有联: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说尽了吴山和清河坊胜美繁华。秋儿,我们住在眉山,吴山还有十多个小山头,可以慢慢游玩。”

秋儿笑道:“原来少爷早想好了。少爷,你也作对楹联,流传千古。”范昭忙摇头,道:“我不行。”秋儿嘻嘻笑了起来,道:“小姐说了,诗词书画,少爷皆不通,只会谈些惊人的大道理。”范昭哦了一声,问:“你家小姐真是这样说我的?”秋儿停住笑,脆声道:“是呀。若论大道理,小姐还是很佩服少爷的。少爷,离家这么久了,还想不想小姐呀?”范昭不答反问:“你说呢?”

秋儿又笑了起来,道:“婢子不知。婢子觉得,这些天,少爷似乎挂念颜小姐多一些。”范昭见秋儿口没遮拦,遂打趣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洗清冤情,使你家小姐真正成为范家少夫人,然后,你再当我的三夫人,一起生儿子,传宗接代。”秋儿俏脸一红,细声道:“只怕婢子没有这个福气。”

房门没关,范西屏走了进来,范昭忙起身相迎。范西屏凝视范昭半响,道:“真象你父亲。你父亲可好?”范昭躬身应道:“托伯父的福,家父身子一向硬朗。”范西屏一摆纸扇,道:“在外人面前,你还是称我为世伯吧。我一向散漫惯了,你不必拘谨。”范昭应是。范西屏以折扇敲手,道:“一个月前,我接到了齐老的邀请。直到半个月前我才定下杭州之行,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真是巧了。你出事后,你外公很担心你,五十九的寿庆也简单了许多。幸好没过多久,皇上就钦定刘墉复审此案,你外公才放下心来。”

范昭道:“都是侄儿不好,累着外公了。外公身体还好吧?”范西屏摇摇头,道:“不能怨你。就象齐老说的,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阴谋。你外公身体有些小毛病,尚无大碍。你的表弟李辰逸聪慧过人,虽然年仅九岁,文章做得极好,又极为孝顺,深得你外公喜爱。你外公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你表弟身上了。”范昭道:“如此,侄儿就放心了。侄儿曾向施襄夏学过几天棋,这次遇到伯父,务必请伯父多多指教。”

范西屏道:“一家人,不说客气话。师弟在江阴赈灾义演的事,我都听说了。师弟五天下了一百局让子棋,真够难为他了。好在对手太弱,师弟尚能应付下来。”范昭自知那事自己做得有些过了,遂道:“传说施襄夏下棋很慢,侄儿就设此百局授子大战。但是,侄儿观施襄夏大战百局,落子极快,与传说不符。”范西屏哈哈一笑,道:“师弟下棋,虽然慢过我,最多一天下完一盘棋,再慢也慢不了哪去,看客不耐烦嘛。”范昭道:“确实。当湖十三局……”

这时,丫头春花和秋月走了进来,春花道:“爷,已经备下饭菜,王员外和齐老,正在晚照楼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