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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人心不同 各如其面

第一百三十四回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此时,门外一个宫女进来,禀道:“皇上,太后召见范昭和吕姑娘。”原来,崇庆皇太后知道乾隆今日召见范昭进宫,也想见见范昭,还有野丫头吕雁梅。一早,太后就在寿康宫等着,迟迟没有消息,遂派身边侍女来催。

乾隆得此台阶,道:“范昭,你且去见太后。适才你对朕不敬,看在你谏言的份上,哼!下不为例。”范昭得了活命,连忙随宫女去了。

范昭离去。乾隆沉默良久,问王襄烈和舒禄道:“你们说说,范昭所言如何?”显然,乾隆很欣赏范昭刚才的表现。王襄烈道:“奴才觉得很有道理。”舒禄道:“皇上一直不满意刑部审理此案的进展。奴才以为,方才范昭道出了真相。”

乾隆喟然长叹,道:“伪稿案查了两年,为何朕身边无一人象范昭这样洞察细微呢?满朝文武都是干什么的?”舒禄道:“奴才以为,这件事只有范昭能参透。”乾隆皱眉道:“为何?”舒禄道:“主子您想想,反贼的心思自然只有反贼最懂。范昭虽然不是反贼,可是他跟反贼熟啊。满朝文武忠心皇上,行军打仗,剿灭反贼都没问题。现在反贼来阴的,跟朝廷玩心眼,文武大臣就不成了。所以,知己知彼者唯范昭一人尔。范昭之能,正是朝中大臣所不能。”

一件萦绕心头的大事终于有了眉目,乾隆心情舒畅,忽然转念一想:“刚才的事情味道不对!范昭不肯为官,不奇怪,奇怪的是,范昭怎么突然学魏征,向朕谏言伪稿案的事?莫不是暗地里早已和刘统勋,还有亲王们串通一气?”也不能怪乾隆疑心重,亲王结交大臣本来就是帝王的忌讳,兹事体大,乾隆要是不弄个明白真的会夜不成寐。乾隆忽然面沉似水,喝道:“传刘统勋来见我。”李公公转身离去,乾隆又喝道:“还有,传汪由敦。”

乾隆更衣后坐于养心殿内,手端着茶杯,良久没有一丁点动作。乾隆心中怨气渐结,越想越觉得刘统勋和范昭私相授受,必须训诫刘统勋。其他王爷,虽然与伪稿案无关,但是这些日子和范昭眉来眼去,也让乾隆心烦。刘统勋、亲王和范昭之间爷是否有私下交易?李獒一案,汪由敦亲自出面帮范昭,其中又有什么隐情?乾隆一时心乱如麻,两个军机大臣,分属不同派系,还有鄂党大臣等等。乾隆心道:“范昭,你真能折腾,第一次来京城,就给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伪稿案的幕后主使若是早已不复存在的九阳会,如果以此结案,还不被天下人耻笑?被冤枉的王爷和大臣如何善后?万一弘昼又在太后面前说点……咳咳。”乾隆不敢想下去。太后宠弘老五,生性至孝的乾隆大帝,对这个荒唐弟弟毫无办法。当然,也有人说,弘昼的装疯卖傻是为了自保,弘昼有一首诗《金樽吟》表明自己的人生态度:

世事无常耽金樽

杯杯台郎醉红尘

人生难得一知己

推杯换盏话古今

一直以来乾隆牢牢把握权柄,不容自己的权威受损,可是这次真要是如范昭所言,朝廷局势岂不是要变生肘腋?这伪稿案如何妥善收场,还得好好思量。

不多时,刘统勋和汪由敦进来。乾隆面无表情,问道:“今晨,范昭跟朕说起伪奏稿一案,朕姑且听之。刘统勋,你怎么看的?”这里乾隆耍了一个小花样,没说范昭具体说的什么,意在试探刘统勋。

刘统勋面容一整,道:“臣以为,范昭所言极是。”

乾隆心中哼了一声,暗道:“果然如此,范昭说了什么你都知道。”

刘统勋继续道:“伪稿案旷日持久,全国已经抓了两千人,牵连太广。如今很多地方官员无心政事,耽误民生。自去年起,百姓渐有乱象,马朝柱兴兵造反,至今未捉拿归案;浙东饥民抢米;陕西饥民暴乱……”

刘统勋滔滔不绝,摆出桩桩民生大事,乾隆那个郁闷就不用说了。乾隆当然知道刘统勋说的都是大实话,问题是按范昭的说法结案,自己这个堂堂大清皇帝,就这样糊里糊涂上了两年的当,龙颜放不下啊。另外,朝廷之中肯定有非议自己的人,乾隆也确有利用这个机会清理不忠官员的想法。

乾隆一挥手,道:“这些朕知道了。你只管说,眼下怎么办?”刘统勋答道:“皇上所虑是抓住幕后主使,如今已经抓了两千人,依然难寻贼首,就这么继续查下去,劳力劳神,难以如愿。盖因此案幕后之人狡猾异常,风头紧了,躲藏起来,反而不易发觉。臣以为,结案是结案,捉元凶是捉元凶。案子虽然结了,但是可以秘密查访,待幕后主使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后,再以其他罪名一举拿下。如此,既彰显皇上仁德,稳定朝野,又可以拿住元凶,两全其美矣。”

“咦?”乾隆深感意外,暗忖:“刘统勋还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这么说,范昭和刘统勋并不是事先串通好的,范昭是真心为了朕啊!”这一新发现,使得乾隆迅速调整策略。乾隆严厉审视刘统勋,刘统勋面色如常,不似心中有愧。乾隆仔细琢磨:“刘统勋说得在理。既然刘统勋不知道伪稿案的真相,不妨利用刘统勋再整治一下鄂党。”乾隆智商一流,机敏异常,瞬间洞察细微,而且定下瞒天过海之计,无愧于一代雄主。

乾隆不动声色,问汪由敦:“汪由敦,你怎么看?”乾隆程式化的问话,即使汪由敦这个人精,也猜不中乾隆的心机。

汪由敦躬身道:“刘大人所言极是。”

乾隆瞪了汪由敦一眼,迅速做出判断:伪奏稿一案,范昭没有和刘统勋、汪由敦串通;和亲王们交情尚浅,串通可能性也不大。汪由敦属张党无疑,伪稿案矛头对准鄂党,汪由敦断无帮着劝说之理。乾隆从利己主义出发,认定范昭谏言伪奏稿,对范昭有百害而无一利。象范昭这样聪明的人,断不会做出这等傻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是朝中大臣常态。如此,只能说明刘统勋确有结案的想法,而且已经私下和汪由敦达成一致。大臣们私下商议朝政,达成共识,乾隆并不反感,相反认为这是做事态度谨慎,应该嘉许。更主要的是,这俩没有损害乾隆的面子,这和范昭有本质不同。

乾隆道:“刘统勋,按你说的,早日结案,你得仔细些,把此事办妥当了,若是让朕听到不好的,朕绝不轻饶。”刘统勋涩然道:“皇上圣明。”汪由敦一脸轻松,心道:“老刘啊老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怎样结案,才是最难的呢。”

乾隆心道:“只有朕的屋里人知道万里红山庄的详情,你们都不知道,无损朕的龙颜。等等,范昭算屋里人吗?”乾隆摇摇头,故作云淡风轻道:“范昭敢学魏征谏言,朕本想封赏范昭武英殿大学士,可是范昭推辞不做。朕知道,名士风流,志在野不在朝,朕真的很遗憾哪。”汪由敦听到乾隆的话眼睛微微一亮,偷眼看刘统勋。刘统勋道:“臣以为,范昭有他的苦衷。”乾隆道:“什么苦衷?”刘统勋道:“范家原本出身天地会,奉圣祖皇帝旨经商,不再参与天地会。范家的商号多收留了天地会余党,算起来,如今恐怕有两千余人。有范家约束这些人,不至于有事。臣以为范昭不当官,是恐怕这些人不满,一旦闹事,猛虎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反为不美。”乾隆道:“现在范昭已经杀了吕四娘。”刘统勋道:“皇上,吕四娘武功虽高,却是孤家寡人,跟江湖其他门派都不一样的。据微臣所知,江湖人士相互之间也有矛盾,并非铁板一块,范昭杀了吕四娘,没准有些江湖人还高兴呢。所以,范昭杀吕四娘并不打紧,范昭一旦做官,这事就大了。微臣以为,范昭效忠皇上,皇上用其实而淡其名,明封不如暗封。”

乾隆微一颔首,道:“用其实淡其名,很好。你跪安吧,回去专心办好伪稿案。范昭的事,朕自有分寸。”乾隆对汪由敦道:“汪由敦拟旨,晋升和亲王弘昼,履亲王允裪,庄亲王允禄为军机大臣。还有,江南提督吴进义官复原职,立刻进京谢恩。”汪由敦领命而去。

两位军机大臣离去。乾隆长叹一声,对王襄烈和舒禄道:“在扬州,朕与范昭一见投缘,就觉得范昭能替朕办些事,没想到……只要范昭肯效忠朕,范昭当不当官,朕并不计较。不过,范昭今儿不给朕情面,无视皇恩浩荡,就这么了了,恐以后再难降服他了。”舒禄眼珠一转,道:“皇上,奴才有个主意,可以帮皇上出这口气。”乾隆忙问:“什么主意?”舒禄道:“范昭暗底里效忠皇上,已成事实,且立有大功。皇上恩赐高官显贵,范昭都不接受。皇上何不赏赐一名宫女给范昭,奴才保证范昭焦头烂额。”王襄烈心道:“老哥,你唱的是哪一出啊?”乾隆两眼一亮,道:“对呀。范昭好色,朕就赏赐一名美貌宫女给范昭,范昭必接纳。”舒禄笑道:“那个野丫头,竟敢在皇宫之内,当着皇上的面拨剑,咱们也得恶心恶心她。”乾隆面露微笑,道:“嗯,这个法子很妙。舒禄,你挑个宫女,朕要赏赐给范昭。”王襄烈忽道:“依野丫头的性子,会不会一剑杀了宫女?”乾隆冷哼一声,道:“她敢!”舒禄想了想,道:“皇上,野丫头不识礼数,一旦吃醋恼怒,恐怕难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乾隆想了想,道:“野丫头会武功,朕也得找个会武功的。舒禄,你叫查兴来,粘杆处可有美貌女子?”

此时,乾隆不再介意范昭是否出仕,而是自己的龙颜能否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