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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积善德行运风水 藏行踪寻得梅儿

范昭见陈慧殊安排云梦月的事,有条有理,心中欢喜,又暗暗佩服父亲的精明,使陈慧殊担负起家庭的责任。范昭记起王小二告状的事,说了出来。

范老爷道:“此事早已听说了。张家港张员外也是积善世家,其祖上于明万历年间,合家族之力将水渠拓宽成河,免除当地涝渍之苦,商船亦可自由进出长江。康熙三年冬,江阴县衙正式批文命名此河为张家港。张员外去年听信了一位风水先生,认为王小二的两亩良田阻挡了张氏祠堂的风水气脉,所以想方设法要占取这两亩良田。王小二为给老母亲治病,向张员外借了十两银子,契约写明到期若是无力归还,以家产抵债。张员外以十两银子占去王小二两亩良田,虽然过分,并不算违法。王小二告状,不过是想多要些银子。张员外私自拘禁王小二,不意害了王小二老母亲命丧大水,犯了大清律法。这事最好是调解,真要打起官司来,于双方都无好处。”

范昭问:“父亲认为应该如何调解?”

范老爷微微一笑,道:“昭儿,估计刁县令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到时你自己决定吧。你刚才不是说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刁大人应该懂得如何判决。”

范昭又问:“父亲,那个风水先生讲王小二的两亩良田阻挡了张氏祠堂的风水气脉,可是真的?”

范老爷想了想,道:“‘风水’很深奥,爹没有研究过。爹猜测,‘风水’可能是研究人的生活和自然和谐的一种学问,属于世间小道,是道家入世的一部分。王小二的两亩良田已经存在上百年了,张氏家族气运一直不错,所以爹并不认同那位风水先生所言。古人云: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不积善德,即使占了好风水,‘德不配位’,也不能兴旺发达。张氏家庭兴旺上百年,与其祖上开河福荫子孙有很大关系。”

范昭想起阎王曾言道“江阴范家,积百世善德,家产丰厚”,不由点了点头,道:“父亲,我们范家施粥于民,也是赈济自身哪。”

范老爷一捊胡须,笑道:“昭儿真的明白了,帮助别人,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

“但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范昭补上一句。父子两人相视一笑,其乐融融。

一切如刁县令夫人所言。贾师爷一番威逼恐吓利诱后,张员外同意退回王小二两亩良田,另外补偿五十两银子。王小二撤了诉状,在老母坟前大哭一场。王小二思前想后,把两亩良田高价卖给张员外,收了五十两银子,离开家乡,去扬州投奔亲戚。其时,张员外也听到了朝廷大内密探暗查地方官赈灾的风声,对刁县令千恩万谢,送上一千两孝敬银子。张员外听信了贾师爷的说辞,认为坏在范昭多管闲事,从此对范昭心存芥蒂。

范昭征得父亲同意,组织江阴士绅成立赈灾义会,并与刁县令合办粥厂,齐集流落江阴灾民,每日赈济灾民愈一千人。赈灾义会实施账务公开制度,无论收支,一分一毫,日日核算公布,吸引了不少平民热情参与,花大姐也送来一千两银子。一时间,范昭名声大噪。刁县令上下奔走,积极为注册灾民请拨粮款,如数按时交给赈灾义会,竟然博得了个“刁青天”的好名声。

范昭在灾民中招募民工修建范氏宗祠,组织能工善绣的妇女刺绣;学童白天上义学,晚上在粥厂照顾病弱;老弱病残或去伙房,或值更点,各有所用。灾民有其食,务其工,领其钱,情绪稳定。范昭整日里忙忙碌碌,把陈慧殊冷落一边。陈慧殊闲来没事,就去一莲师太处学习佛经。秋儿也有了兴致,一有机会就粘上陈慧殊一起去听一莲师太讲说佛经。

一日清早,秋儿给范昭梳辫子。范昭问:“秋儿,你和娘子每日学习佛经,可是想出家了?”秋儿笑道:“少爷是担心小姐出家吧?”范昭叹了口气,道:“每日都是秋儿给我梳辫子,我可真是离不得了。”秋儿有些感动,道:“少爷对秋儿的好,秋儿是记着的。”范昭看了看镜子,道:“秋儿,你仔细瞧瞧,我眉宇间可是有一团清气?”秋儿瞧了又瞧,摇头道:“婢子看不出来,大概只有一莲师太这样的高人,才能看得出来吧。”范昭见秋儿这般尊崇一莲师太,忽生悲意,害怕又要经历一场情殇。秋儿见范昭闷闷不乐,笑道:“只要少爷不赶秋儿走,秋儿就天天给少爷梳辫子。”范昭心情稍好,道:“秋儿,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呢?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秋儿眼眶一红,说:“除了小姐,少爷就是这世上待秋儿最好的人了。”

那日,云梦月随秋儿去了厨房,凤大娘见她年轻貌美,心中不喜,秋儿便安排她打扫前院院子。云梦月虽然急于探听梅儿下落,也不得不隐藏行径,小心谨慎,低调做人,每日将前院打扫干净,有了空闲,主动去厨房帮手,无论脏累活儿,从不计较。凤大娘见云梦月少言寡语,听话勤快,慢慢喜欢她了。

不觉到了八月十五,范府张灯结彩。云梦月打扫完前院,见秋儿从后堂走了出来,便问:“秋儿,前院打扫好了,花圃也清理完了,后堂可需要人手?”秋儿道:“后堂有厨房的人在收拾,你去厨房看看吧。”云梦月道:“凤大娘说了,今天过节,饭食由胜江楼供应,所以厨房没有什么忙的。”秋儿道:“那你帮帮李义哥,挂挂灯笼。”云梦月应声“好”,又问:“秋儿,后堂天天有人念佛经,是不是老夫人信佛?”秋儿笑道:“没有老夫人,只是有一位师太。”云梦月接着问:“你和少奶奶去后堂,就是向这位师太学习佛经了?”秋儿点点头,道:“师太修行很深,听师太讲说佛经,心中充满欢喜,不觉世上愁苦了。”

云梦月故作向往,说:“真正修行的高僧太少了,可遇不可求啊。如果能有幸面见师太,亲耳聆听师太讲说佛经,就能够积下大福份。秋儿,好羡慕你呀。”秋儿笑道:“你不是范府的人,小姐有交待,不可使你去后堂。”云梦月道:“是,是。我一个卑贱下人,怎么有福气去拜见师太呢?也只有少奶奶和秋儿,才有这样的大福气。”秋儿道:“师太很忙的,每天要禅定很长时间。小姐和我,也就是在上午才有两三柱香的空闲能够面见师太。有一个姑娘,和师太住在一起,那才叫大福气呢。”云梦月一脸惊异,道:“比少奶奶还有面子,这姑娘是老爷的千金吧。”秋儿笑弯了眉,道:“老爷只有一个少爷,哪来的千金?那姑娘叫梅儿,是……”秋儿猛的打住嘴,云梦月心头一跳。秋儿道:“梦月,李义哥在大门口挂灯笼,你去帮帮手。”

云梦月表面不露声色,心头狂喜,心想:“梅儿果真在范府。贾大和黄二说梅儿已经被刁县令毒死了,不足为信,否则,范家人也不会对外说梅儿已经回了家乡。只是,范家为什么要把梅儿藏起来呢?”

李义见云梦月走了过来,说:“梦月,你走远点瞧瞧,这灯笼高低可合适?”云梦月看了看,道:“李义哥挂的灯笼,高低很合适呢。”李义笑道:“那是。不是咱自夸,范府的灯笼咱自小就开始挂了,挂了二十多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挂好。”云梦月问:“李义哥,范府这么大,家丁这么少,不怕盗贼么?”李义笑道:“江阴太平世道,没有盗贼。就算有,也不会来偷范府。老爷为人仁义,生活简朴,家中并无贵重物品,世人皆知。”云梦月道:“那还是防范些好。”李义道:“云姑娘你放心吧。每晚都有强壮佃户在范府外巡夜,不用担心。老爷说,梁上君子也有其可取之处,以善待之而自安。二十日前,有一夜行人光临范府,瞧了瞧,也没拿什么,就走了。”

云梦月吃了一惊,心想:“那夜行人正是我。我乘夜色漆黑入府探寻梅儿,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想还是给发现了。”于是问:“听说李义哥学过少林功夫。”李义道:“幼时有个少林僧人大照禅师云游江阴,在范府住了半年,见我手脚麻利,就传了一些拳脚功夫给我。后来,范老爷使我负责守卫范府。其实,我学的都是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的。”云梦月笑道:“李义哥,‘天下功夫出少林’,你说你学的少林功夫是花架子,不怕堕了少林威名?”李义道:“大照禅师说,练武只是强身护体,以武伤人有违我佛慈悲,不是迫不得已不可出手。”云梦月笑道:“少林和尚就是自打嘴巴。传说少林有七十二项武学绝技名闻天下,达摩祖师就是武学高手。少林和尚口口声声说什么四大皆空、割肉喂鹰的,还用练这些绝学强身护体吗?”李义道:“大照禅师说,练武有助修行。‘内外兼修’并非世人所说的‘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而是外苦皮肉,内修佛法,苦行磨砺,去魔障,增修为,勇猛精进,直至功德圆满。云姑娘,你有听说达摩祖师和谁比武争斗,论个高低吗?”

云梦月乐出声来,道:“是我见识浅陋,让李义哥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