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调查工作朝着有利于江长明他们发展的时刻,沙县那边的情况突然发生变化,鉴于白俊杰涉嫌卷入龙九苗一案,五凉市委做出决定,由李杨接替白俊杰,出任沙县代县长。
不知怎么,江长明听到消息,心里突然一暗。对李杨这个人,江长明真是有点后怕。
江长明跟李杨的认识,还是因了沙沙。那时沙沙还在沙漠所,具体从事数据分析,但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数据上,整日幻想的,就是下海办公司,或者,就像自由人一样在社会上飞来荡去。有一天,沙沙突然跑进他的办公室,很神秘地说:“晚上陪我去吃饭,跟你介绍一个人。”沙沙常有这样的饭局,也常有陌生的男女介绍给江长明。江长明真是搞不懂,沙沙哪来那么多关系,为什么总是有人请她吃饭,难道她真是一个别具魅力的女人?想法归想法,每次沙沙叫他,他都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去了。
那次的饭局设在银城新开张的一家粤菜馆里,江长明跟沙沙赶到时,其他人都已到了。江长明略带几分不安地解释:“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坐在两位漂亮女孩儿中间的男士起身,很有风度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也刚到。”说着请江长明入座。沙沙一边跟那两个女孩儿亲热地打招呼,一边跟江长明他们介绍:“这位是李杨哥,这位是江长明,我们所的年轻专家。”李杨再次起身,彬彬有礼地握住江长明伸过去的手,微笑着道:“我叫李杨,省委办公厅的,请多关照。”
江长明当时心里便愕了一声,省委办公厅,好厉害的来头呀。等饭吃到中间,江长明才发现,真正让他惊愕的,不是李杨的来头,而是这家伙的能耐。就这么一阵工夫,江长明就听他接了不下十通电话,每次电话里,他好像都在帮人办事,而且顺带要说出几个领导的名字。有两个名字,江长明很是耳熟,细一想,不正是天天在电视新闻或是省报头版上看到的那两位吗?那么神秘的人物,到了李杨嘴里,竟跟说他们亲戚一样随便。江长明有点傻眼了。李杨倒是不在乎,电话一合,亲热地喊他一声江哥:“来,夹菜,这些人真是烦,弄得让你饭都没法吃。”他身边那位叫雪儿的女孩子趁势道:“李杨哥,是不是在背后也这么说我们啊?”李杨忙给雪儿夹菜,“哪啊,你们是我妹妹,跟他们不一样。”
那天的饭江长明吃得很堵,但也很开眼界。饭后那两个女孩子嚷着要去唱歌,李杨非要拉他一道去,说一回生二回熟,往后大家都成朋友了,没必要拉开距离。江长明借故晚上要加班,硬是从李杨的热情里逃了出来。沙沙有点不高兴,她是一心想让江长明陪她去的,见江长明硬着个脸,好像一去唱歌就把他的道德品质还有他的良好形象给唱坏了,一赌气就说:“不去拉倒,没见过你这么没情调的人。”江长明刚要生气,就见沙沙已在那位叫雪儿的女孩儿的煽动下,跟着李杨他们走了。
那晚江长明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一上班,他便问沙沙:“这个李杨到底什么来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沙沙眉毛一扬:“来头不小啊,怎么,你也学会当警察了?”
无论江长明怎么问,沙沙就是不告诉他怎么跟李杨认识的。不仅如此,那一阵子,沙沙跟李杨来往的很密,而且有意不让江长明知道。江长明心里很不安,总感觉李杨不像个正经人,至少,不像是省委办公厅的。他托人打听,结果把他吓了一跳。李杨不仅是省委办公厅的秘书,而且,他是前省委要员后来的省人大主任的二公子。这一下,江长明才真正傻了。啥叫个井底之蛙,啥叫个有眼无珠,啥又叫个孤陋寡闻?总之,他将自己狠狠恨了一顿,然后沮丧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江长明这番感慨,是发给沙沙的,他知道沙沙的野心,也知道沙沙做起事来有点不择手段。果然不久,他就看到李杨开着车子到大门口接沙沙,沙沙呢,那一阵子简直神采飞扬,眼里都没有别人了。江长明曾经婉转地提醒过她,意思是李杨是有家室的人,跟他接触,应该注意点分寸。
“啥叫分寸?”沙沙故作吃惊地瞪住他,见他一副灾难深重的样子,又道:“我跟你之间,是不是很有分寸?”江长明不敢再说什么了,沙沙的脾气他了解,你越是阻止她,她越是要拗上性子跟你作对。
有次师母问他:“沙沙最近是不是在恋爱啊?”江长明硬着头皮道:“可能吧,最近我也很少见她,等有机会,我问问。”师母叹了一声:“这孩子,我倒不是怕她恋爱,是怕她……”师母没往下说,但师母想说什么,江长明能想得到。怕是天下养女儿的,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充当第三者。但这世道就是跟你作对,一度时期,当第三者简直成了潮流,好像清清白白跟一个没有婚姻的男人谈情说爱,对女孩子来说,是件很没档次的事。但凡有点姿色有点野心的,都想一脚踩进别人的家里。女孩子们私下把这叫作“掠城”,或者就用一句时髦的话:你的地盘我作主。
出事是在那年秋后,落叶铺满街道秋风打得人脸疼的一天,江长明刚走出沙漠所大门,就被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给叫住了。“你是江长明?”那女人问。
江长明点点头,目光警惕地盯住女人,那时候白洋已离开他,对陌生女人的造访,江长明有种本能的警惕感。
女人说她姓何,有件事想跟江长明聊聊。在那个秋风瑟瑟寒气袭人的秋末的黄昏,江长明跟姓何的女人来到滨河路上,多情的滨河路其实也是个很伤感的地方,这儿洒下的叹息跟眼泪并不比弥漫着的浪漫和温馨少。其实有多少亲昵就有多少诅咒,爱和恨喜和悲就跟黄河两边的岸一样,你能说哪边的长哪边的短?人生说穿了还是一个等式,得到和失去,幸福和痛苦,温暖与寒冷总是很公平地降临到你的头上,一个人如此,一个世界也是如此。
姓何的女人并不善谈,她说出的话甚至比发出的叹息还要少。这样的女人往往是能让人生出怜悯的,在脚步跟落叶沙沙的磨擦声中,江长明总算听清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她用不着这么费劲地表达,她刚一开口,江长明就把事情的真相甚至解决的方式都给猜到了,不过姓何的女人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如果她能友好地离开,我可以给她一笔钱,算做补偿。”她说。
“其实她错了,李杨只是玩玩她,压根不会娶她,更不会帮她办什么公司。他拿这一套,已骗了不少女孩子。”她又说。
“我并不是舍不得离开他,是我不能。可能你不知道,我们毁掉过一个孩子,五岁了,是第一次离婚时,因为打架,吓慌了孩子,他从楼上跳了下去。”女人顿了顿,又说:“现在这女孩是后来生的,快满五岁了,上天让她患了先天性恐惧症。”
江长明后来才知道,李杨结婚很早,这跟他父亲有关。李杨的哥哥是个独身主义者,而姓何的女人则是父亲打算要娶给老大的,算得上一门政治婚姻,只是可惜得很,她嫁给李杨不久,身居要位的父亲突然中风,现在她不但要拉扯女儿,还要赡养生活不能自理的父母。
她也算是个可怜的女人。
那天的江长明并没向女人承诺什么,他知道替沙沙做出承诺等于是欺骗了这个善良的女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不过从那天起,他开始做一件事,极力阻止沙沙跟李杨见面,为此他还厚着脸找过李杨,没想那时的李杨跟另一个女孩子打得火热,已经没心思再请沙沙吃饭了。
沙沙遭到了报应。呕吐是从某天早晨开始的,起先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来,后来意识到出了问题时,她绝望地发出一声长笑。沙沙就是沙沙,没办法,这点上,她比哪个女人都坚强,也比哪个女人都清醒。她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在玩火,结局无非就两种,要么被火烧死,要么,就玩出一场更大的火。可惜两种结局都没看到,沙沙表演给江长明和自己母亲的,是一场出奇的冷静,还有果决。打掉孩子的当天,她便背着包南下了。
沙沙后来跟江长明谈起过这事,她说:“你们都不了解李杨,他天生一个魔鬼,只是上帝给他穿了件人的衣裳,还给了他一张特能引诱女人的脸。女人碰上他,只能自认倒霉,如果胆敢跟他讨价还价,雪儿就是下场。”
那个时候的雪儿已离开这个世界,带着她的梦,还有她的不甘心。雪儿是出车祸死的,就死在滨河路上,跟驼驼出事的地方不远。不过是在午夜,肇事逃逸的车辆一直没找到。
死去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不值得大惊小怪。好在沙沙很清醒,她跟江长明说:“我可不想死,不就那么点屁事,犯不着。”
有时候江长明也乱想,有着深刻背景和良好平台的李杨这么久提拔不起来,会不会跟这些女人有关?不过这想法很是荒唐,一点说服力都没。好在李杨现在走曲线救国的路子,总算是踩上仕途了。
江长明跟李杨的见面,是在沙县宾馆一间接待室里。
县上刚刚开过一次会,开得很隆重。会议的主题是:全县动员,上下齐心,抗旱救灾,打一场生产自救的攻坚战。
旱情的确很严峻,比旱情更严峻的,是沙县的政治气氛。江长明刚一下车,就感觉到沙县的空气不像了,很紧,很密,隐隐的,还掺杂着一股怪味儿。等回到宾馆,听尚立敏说完李杨上任后连续砍出的三斧子时,心里,就不只是压抑了。
李杨砍出的第一斧子,是对风波渐趋平静的国际组织私访事件做了一番深刻的检查,表示是政府没把治沙工作做好,没把治沙工作当成一项大事来抓。国际组织的批评应该虚心接受,并尽最大努力把工作赶上去。他要求全县干部少议论,多干事,绝不能被传言困住手脚。
第二斧子是撤换了沙漠水库管理处的领导,对部分职工也做了处理。尚立敏说,李杨这一斧子表面看是整治基层工作作风,其实是演了一出掩人耳目的好戏。她打听到,那个叫周正虹的目前已被安排到县政府统计局,索性活跃在了李杨县长的眼皮底下。管理处几位领导虽是被免了职,但将来的职位一定不比管理处差。“走着瞧吧,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尚立敏愤愤道。
第三斧子也是最关键的一斧子,李杨砍在了沙县的要命处。沙县目前旱象肆虐,沙尘不断,农作物几乎绝收,农业生产陷入瘫痪状态,农民的日常生活受到极大威胁。这个时候提出生产自救,全力抗旱真是顺应民心。但细一琢磨,就发现李杨这步棋真是高,真是妙,妙不可言啊。
转移公众视线的方法无非有二,一是将公众关注的事件彻底掐死,将火在短时间内迅速熄灭,让公众无法关注。这点李杨显然做不到。那件事儿虽说是过去了,但给沙县造成的影响怕是短时间内很难消除,况且,上面到底啥态度,咋个处理,到现在也没个说法。难怪下面人心草草,做啥事都打不起精神来。好在还有第二种方法,就是拿新的事件强压旧的事件,让大众迅速从原有事件中解脱出来,将目光聚集到更有吸引力的事物上。李杨在动员会上再三强调,抗旱救灾是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县乡两级政府务必行动起来,以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带领广大群众,投身到这场生产自救的战役中去。而且一定要少说话,多干事。
一切看起来无可厚非,江长明心里,却认定李杨是在演戏。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对李杨有如此深的成见呢?
李杨主动约见江长明,倒是让江长明生出几分不安。本来他要带尚立敏她们一道来,但李杨在电话里再三说,他想跟江长明单独叙叙旧。“有些疙瘩还是化解开的好,搁在心里,难受啊。”李杨在电话里发出一声喟叹,他的口气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又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智者,反把江长明给惊在了电话这头。
顿了一会,李杨又说:“化不开也没关系,我知道过去做的事儿挺没人味儿,对不住朋友。不过你到我的地盘上,好歹也得让我尽一次地主之宜吧。”
江长明就又胡想了,难道踩上仕途的李杨真成了另一个李杨?这也说不定,李杨毕竟已过四十,比自己大好几岁呢。一个男人如果过了四十还不能把自己的脚步修正好,还不能对自己年轻时的愚蠢发出忏悔,怕是上帝都要嘲笑他。
就这么着,江长明带着一肚子纳闷,坐在了李杨对面。
接待的确上档次,也充分显出主人的热情。装修豪华陈设别致的接待室,一看就不是什么人也能坐在这儿的。从江长明进来到现在,两个服务员就不停地忙着,茶是极品铁观音,烟是中华,可惜江长明对烟和茶都没感觉。他这生最大的遗憾,怕就是生为男人,居然既不嗜茶也不吸烟,人生便少缺诸多情趣。难怪白洋活着时,总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奚落他几句:“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男人呀,少了阳刚之气倒也罢了,不抽烟,不喝酒,跟别人在一起时总是显得怪怪的。你不会是怕我吧,放心,我才不干涉你什么。”
为表示自己的诚心,李杨直言不讳说:“下午本来有会,我推了,难得跟你一见啊,好好谈谈,早就该好好谈谈。”说完,他使个眼色,两个长相绝对一流服务也够水准的接待员知趣地掩门而去了。江长明忽然想,怎么这个人到哪都有美女相伴啊,仿佛天下的美女都要围着他转!
话题一拉开,江长明就真真实实感觉出李杨的非同一般来。李杨先是对沙县前一任政府的做法来一顿痛批,说他们在大方向上犯了错,没把治沙当成头等大事,结果,钱花了,精力耗了,沙化却没得到有效遏止。“难啊,基层干工作,不跟上面比,几十万人吃饭呢,一个失误,就会引出一大串后患。这不,眼下问题暴露了,我还得替他们擦屁股。”就这么几句,李杨便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他接着道:“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这位子,难啊。”
江长明刚刚对李杨有点警惕,他这一句,又将警惕给逼了回去。
“不瞒你说,眼下我还真是没主意哩。”见江长明发惑,李杨又说。
江长明并没急着回答,他在想,李杨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今天约他来,李杨到底想表明什么?
兴许,是江长明的经验不够,也兴许,李杨这天表现得太诚恳了。总之,等谈话结束,江长明回到宾馆,他心里,对李杨的看法就有点改变。尚立敏不满道:“人家请你喝顿茶,你就掉转头帮着说好话,你还有没有原则?”江长明辩解道:“这跟喝茶没关系,眼下我们需要他的帮助,如果真能帮我们把‘达远三代’推广开,替他说多少好话也值。”
“我看你是昏了头,算了,不跟你说这些,刚才有个姓范的找上门来,说他想做推广代理。”
“姓范的,不会是老范的侄儿吧?二十多岁,人长得很憨实,对不?”
“对。”尚立敏点头。
“算了,这人我接触过,人倒是没问题,跟老范一个脾性,可惜规模太小,不成气候。李杨跟我介绍了一位,晚上谈。”
一听又是李杨,尚立敏不乐了:“你能不能清醒点,他要是能帮你,这沙窝里的兔子都会帮你。”
江长明没跟尚立敏争,有些事情未必要跟尚立敏讲清楚。江长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信任了李杨,但眼下要尽快将“达远三代”宣传出去,为下一步大面积推广做准备。此事缺了李杨的帮助,能进行得开?再者,江长明有种预感,李杨定是想借“达远三代”为自己确立什么,县长毕竟跟所长不同,所长可以五年不出成果,县长要是一年不出政绩,怕就当到头了。与其对他设防,倒不如先把内心的戒备取掉,借他的优势一用。
可这些话,怎么跟尚立敏讲?一讲,她还不炸掉?尚立敏最反对的,就是做人不磊落。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也在玩心计,那还了得!
江长明决计将此事进行到底。
晚上,灯火通明的腾格里大酒店,食客云集,靓女如云。因为大板瓜子还有发菜等沙生植物的畅销,江渐一带的商人很早就进入沙县,眼下已成为沙县经济的主力军。仿佛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渐商走到哪,美女就跟到哪,于是苍凉雄浑的沙县这些年也成了南国靓女经常光顾的地方。江长明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来到“308”包房,等他的是李杨介绍的西北沙生林科技开发公司总经理吴海韵,一位三十出头精干漂亮的女人。
互相打过招呼,主客双方边吃边谈起来。吴海韵是一位很健谈的女性,她生在南国,来西北投资已十多年了,最初搞服装生意,完成积累后又涉足房地产,这几年房地产过热,很多商品房因价位虚高卖不出去,吴海韵毅然转向,搞起了绿色产业。目前她旗下共三个公司,一家专门搞草产业,一家搞大板瓜子还有发菜等的批发与推销,这家沙生林开发公司,是最新成立的,瞅准的,就是胡杨河流域这块聚宝盆。
“‘达远二代’我曾关注过,可惜那时志不在此,这次三代的推广,说啥也不能让别人占了先。”吴海韵脸上浮着真诚的笑,说话的语气很有种志在必得。
江长明有点欣赏这个女人,她的善谈还有不凡的经历,让他不由得对她生出一层好感。这是一个经过风浪的女人,一般说,大风大浪中闯过来的女人,总是比那些小家子气十足的女人容易带给男人信任感,这点上女人恰好跟男人相反。听吴海韵说得如此有诚意,江长明也坦诚地说:“‘达远三代’是老师的心血,也是沙漠的一个宝,我真是希望,它能让我们的沙漠早日绿起来。”
“没问题。”吴海韵吟吟道,举起酒杯,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风情,很有味,可惜江长明没能捕捉到。吴海韵说:“让我们先干了这杯,往后,我们既是对手,又是伙伴了。”
“怎么讲?”江长明端起酒杯,不解地盯住她。
吴海韵再次笑了下,她的笑总是带着某种韵味,有种玫瑰的颜色:“这很简单,如果合同能谈成,我们当然是伙伴。但合作的过程也是竞争的过程,我就怕将来我把市场拓开了,你的树苗跟不上。”
“这你放心,有了沙窝铺和五佛那边两大基地,树苗供应绝对没问题。再说李县长已答应,要在沙漠水库新建一个苗圃基地。有了他的支持,你还怕树苗的事解决不了?”
一提李杨,吴海韵忽然不语了,像是不愿在这场合提起他。不过,既然江长明提起来了,她也不回避,幽然一笑道:“他可是一个有抱负的男人,但愿他能在沙县有所作为。”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不,很愉快。这应该是江长明来沙县后吃得最愉快的一顿饭,回到宾馆很久,他还沉浸在愉悦中。这愉悦不单纯是吴海韵带来的,毕竟,事情朝实质性方向迈出了一步。一想不远的将来,“达远三代”就能推广到各县去,他的心很快就被一层绿浪罩住了。
临睡觉时,他收到一条短信,他满以为是肖依雯发来的,一看号码,不是,很陌生。怔了一会儿,打开一看,只有短短两行字: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么?
猛地,他脑子里冒出沙沙,一定是她!
江长明很快按号码打过去,对方已关机,再打,此号已变成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