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玻璃饭盒,底层是用白米和黑米混合蒸成的米饭,其上覆盖着用慢火炖了很久的可乐鸡翅。我将饭盒放进微波炉里,拧开中火。三分钟之后,米饭的醇香与鸡翅的美味便扑面而来。垫着一块海绵,我把热气腾腾的午餐端到休息室中。其后,我又从冰箱里拿出带来的用香蕉、草莓、西瓜拌的沙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饭较晚的同事经过休息室时,总会探进头来,情不自禁地说道,好香。
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那个清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中不自觉涌起幸福感。
我为你做的菜中,勾兑着油盐酱醋,也添加着微风山花、阳光雨露,更洒落着祝福关怀,深情挚爱。
这就是为何,我为你做的饭菜如此与众不同。
如果拉萨有颜色
第一次听到久石让的《天空之城》,便毫无缘由地想到拉萨。
旋律有希望,有向往,有辽阔,有高远,也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拉萨这座让人魂牵梦绕的城市又何尝不是这样?那囊括所有蓝的天空,那肃穆威严的雪山,那如孩子眼神般清澈的格桑花,仿佛很远,又好似触手可及。
在我的想象中,拉萨的颜色,该是深深浅浅的蓝色,海蓝、蔚蓝、湛蓝、紫蓝,凡是能想到的蓝色,在那片辽远的天空中,都是存在的。铺于其上的棉花糖一样的云朵,也应随意变幻着形状。
弗朗索瓦丝·萨冈说道:“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和醉生梦死。”
我想多半人都是属于后者的,在平静如深潭般的生活中,张望着远方雪域的天空。
流浪,这个词太具诱惑力,仅仅是想一想,便让人心旌摇曳。只是,我们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活着,无法像三毛那样穿着及地长裙在大漠中自如穿梭,那些猛然冒生出来的流浪欲念,终究要随着落日隐入湖底。
然而,即便如此,我们仍要执迷不悟地怀着一个有关远方的梦想。
十一长假,终于决定背上行囊去拉萨。
之前并没有太多的准备,攻略也只是草草看过几篇,仿佛梦一般就坐上了飞机。
飞机转乘重庆之后,我便望着窗外,等待贡嘎雪山的出现。那一天,天气格外晴朗,透明度极好,因而雪山与湖水连绵着扑入眼中,甚至连拿相机的时间都腾不出。
就这样一路惊叹着,恍惚着,晕眩着,在云朵的包裹中前往拉萨。
抵达时,已是深夜。星子散发着深深浅浅的幽蓝,仿若刚刚从印染机上拿下的靛蓝布匹。朝圣的人潮散去,布达拉宫灯火璀璨,神圣与威严中又带着一丝寂静与落寞。
我久久地站在布达拉宫前,仰望这绸缎般的夜空,像是回应在心中潜伏许久的信仰。
回到平措青旅歇息时,已不知几时,少了平日里的辗转反侧,一夜无梦。
在来拉萨之前,在各种资料上不止一次地看到去拉萨一定要做的十件事情。要到玛吉阿米酒馆的顶楼静静发呆,要在大昭寺外的八廓街游荡,要在大昭寺前的广场上沐浴阳光,要到哲蚌寺看僧侣辩经,等等。然而,未有一条提到,要抛开所有的拘束,去追寻在暗处藏匿着的另一个自己。
世间广阔无垠,人生短暂微茫。你我生命的轨迹,并非只是一成不变地撕下一张张既定的日历,而是按照自己最为中意的方式,心无旁骛地去丰盈它,使其由瘦骨嶙峋而渐渐变得深沉饱满。
在拉萨,我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去大昭寺前的广场上。看着那些虔诚到极致,一路磕着长头的人,不禁觉得精神贫瘠的自己格外苍凉。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在他们心中,信仰或许就是如生命般的存在。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在烈阳之下,在漫漫长途中,匍匐着跋涉。
在通往大昭寺的路上,有一家光明港琼甜茶馆,我总会在那里要一份酥油茶和一碗青稞面。那里总是停留着匆匆的过客与流浪者。有时,彼此只是沉默着看着窗外漏进来的宁静阳光,将自己当成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个体;有时,大家也会寒暄几句,问问对方来自哪里。
在这里,我时常看到一对老夫妻,大概年过六旬的样子。他们脸上的肤色已经接近于当地人,铜黄中带着黝黑。由于时常碰面,且挨得很近,我们便闲聊起来。
他们开车从北京出发,一路向西,玩到了西藏。半路上,由于路途难行,便折价将车卖掉,继而买了火车票,最终抵达西藏。
在路途中,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在自带的小本盖上一个章,并拍一张两人牵着手的特写照片。三个月的时间,他们盖的章已经遍布本子的每个角落,相机里也储存下许多张牵手照片。
我问能否看一看他们的照片,他们欣然将放在包里的相机拿出递给我。每一张照片的背景都不同,或是小桥流水,或是茂密深林,或是婉曲公路,或是巍峨雪山。他们的手,因长时间暴晒,变得干瘪粗糙,甚至起了很多褐色的斑点。就是这样两双手,在每一张照片中,都是十指紧紧相扣,像是一种庄严的仪式,像是一种神圣的托付,更像是一种无言的相依为命。
我抬起头,眼中不禁有泪花闪现。而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着笑容。
他说,来到拉萨,是他们年轻时的约定。然而,由于生活中的种种变故,始终未能成行。如今,孩子们早已成家,他们也已老去,如若再不起程,这个约定也只能被沉默着带进坟茔。于是,他们稍稍安顿好家里,便开始游行。
一路上固然艰辛,但途中的美景,以及彼此感受到的点滴感动,都是沉甸甸的馈赠。
忽然想到叶芝那首经典至滥俗的诗歌: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年轻时的梦,到垂暮之年才实现,并不算晚。佝偻着身躯,陪你走遍万水千山时,也就走遍了你心里每一寸沟渠与褶皱。
坐飞机离开拉萨时,我透过玻璃窗向下望。拉萨又成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仿佛我从未抵达过那里。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拉萨的颜色并非是深深浅浅的蓝色。它该是白色的,如同一张未曾渲染过的白纸一样,到处留白。不管你是从没去过那里,还是已经去过数次,它都一如既往地存在于你的想象中,随着你的喜好呈现着不同的姿态。
或许,这也正是它令你我着迷的缘由吧。
感谢我被你温柔相待
银屏里的女二,总是使尽浑身解数,种种伎俩,让女主与男主之间频频产生误会、嫌隙,满以为如此便可得到男主的青睐,最终却弄巧成拙,非但未能如愿驻于男主心里,甚至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总要为聪明付出这样或那样的代价。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寻得一条再便捷不过的道路,最快最省力地抵达目的地,最终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赏到婉曲回环小路上的美丽景致,且目的地唯有孤零零的自己,以及来去无踪的风。
人生如此,爱情更是这般。
谁愿意终日面对一个满腹心计的女人,在猜忌与惊慌中过着波澜迭起的生活?
陈奕迅在聚光灯下,用低沉而不失柔情的嗓音唱道:“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我在充满疲惫的人生列车里,无可抑制地哭出了声响。
小瑜,我的表姐。曾如一只视死如归的飞蛾,不怕燃烧成灰烬,只怕燃烧得不彻底不充分。她的美,不仅仅是长腿,细腰,更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出的傲气。正是这股傲气,驱使着她要寻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在未对这个世界的残酷有足够了解时,她在春日迟迟的园林里高调地盛开,即便是翌日换来一场风雨,也不会瑟缩着躲在墙角。未雨绸缪固然值得赞扬,但它同样会让当下的生活失去本该有的美好。
于是,她想要的东西定然要得到,即便她相中的物什,是镶在夜空中的那枚月亮。如若她得不到,也不会让旁人得到。
而今,她守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子,守着柴米油盐,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不需要费尽心机以求耀眼,不必战战兢兢只为光鲜,不再在两个人的爱情中追寻一个人的精彩,而是甘愿做一只笨笨的蜗牛,在凉薄的时光里,记得对方的生活细节,了解对方的日常习惯,坦然接受对方递过来的温暖,笨拙而缓慢地爱下去。
翻山越岭,历经沧桑之后,她终于寻回了自己;在荡气回肠之后,她终拥有了最美的平凡。
五年之前的表姐,是不甘囿于厨房,摘下玉手镯,脱下高跟鞋的。她幻想香气袭人的玫瑰花,以及浪漫的烛光晚餐。
街坊们都说,她当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才不枉这一副如花盛开的好相貌。
如人们所说,表姐确实爱上了这样一个男子。出乎人们意料的是,有人比她先到一步,表姐作为后来者,以花容月貌为底气,以骨子里的傲气为支撑,不顾家人的反对,更无暇顾及拥有者的感受,扔下手中拥有的一切,毫不犹豫地闯入了他的生活。
那时,她涉世未深,不懂得男人需要为琐碎的生活注入些许活水,以使几近停滞的日子携带新鲜感与刺激感;更不懂其实她好似一本放置在书店里的书,而他不过只想逛逛书店,待他将这本感兴趣的书匆匆读完后,便将其放回原位,心满意足地走回亮着一盏灯的家。
最终,在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时,他镇定自若地抽出身来,像从前那样陪着妻子逛超市,推着的货物车里放着竹笋、青菜、西兰花、蒜薹、酱油、陈醋,还有孩子的奶粉、尿不湿。
平淡,从来都是生活的主色调。
甘于平淡,才能触摸到生活的纹理与质地。
波澜过后,无论情愿与否,每个人都得双手接住这并不浪漫的岁月。
再次见到表姐时,她已有了身孕,一脸的平静与幸福。
她从丈夫那里,不曾得到玫瑰与烛光晚餐,但他们越来越像一个人,对彼此的存在习以为常,从未厌烦。
世间人来人往,而陪着自己回家的,只能有一个。如此看来,表姐是幸福的。
她不再为了留住烟花般光彩的男人,就俯身低到尘埃里;不再为了触到那道绚烂的彩虹,就穿上芭蕾舞鞋,用尽全力踮起脚尖。她仍旧是那本书,而如今守在她身边给她剥橘子的人读懂了她,并将她带回了家。他给予她的爱虽简单,分量却并不因此而减少,足以承担得起沉重而缓慢的斑驳岁月。
时光悠长,我们身上都染了风霜。我们不再似从前那般急躁、焦灼、慌张,不再为了光彩耀人而千般猜忌、万般算计,而只是随缘随喜,缓慢而踏实地向终点一步步走去。
因我们知道,总有一个人,会适时将跌倒在地的我们扶起。即便路途再遥远,也有人用双手替我们挡着风霜,遮着雨雪,在无涯的时间与无边的天地里,陪着我们颠沛流离。
当我们如此过活时,终会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一度的温暖,一百度的爱情
在去南方旅行的火车上,我看到我旁边的那位女子始终低着头,在看像是日记之类的记事本。
我稍稍侧过头去,发现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撇捺之间带着男性独有的阳刚之气,不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感受到了我的好奇,她转过头来笑着问我要去哪里。时常在旅途中捡拾故事的我,自然知晓身旁的这个女孩儿,又会给我单薄的生活带来慰藉与温暖。
生活泥沙俱下,幸然路途之中始终有感动存留。这些在路途中遇到的人,听来的故事,都赋予了生命一种别样的色彩。不管这些故事是蘸着欢笑的,还是带着泪痕的,都指引着我向世界的更深处,像掘井那样挖掘出更纯净的爱与最明朗的光。
离终点尚远,阴沉着的天空开始下起小雨。雨滴氤氲着趴在车窗上,像是玻璃的泪痕。
从你言我语的来往之中,我知道了她并非是去旅行,而是在离开之后重新回应一段感情。
多丽丝·莱辛在《裂缝》中写道:“温柔这个品质我们一般不轻易和年轻人联系在一起,它需要经过生活的锤炼后加到我们身上。这种锤炼使得我们更加柔和,更加有可塑性,超出了我们早年的骄傲所能容忍的程度。”
在年轻之时,涉世未深的我们,所触碰到的爱情,时常是热烈的,色彩斑斓的,奋不顾身的,但这样的爱比任何时候都脆弱。一旦轰轰烈烈的爱情出现裂痕,鲜有人能以温柔之心去包容它,并试图将其修复,使之完好如初。
更多的时候,我们往往以假装放弃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在乎与存在感。待到它真正如水流走,我们才恍然明白,失去这段爱情并非是我们的初衷。
经历过一次次失去的伤痛之后,我们才渐渐变得柔韧、温和。然而那时,我们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轻易向谁敞开心扉。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色也稍稍明快起来。
她告诉我说,大学毕业之后,她不顾爸妈反对,便跟着男友回了成都老家。他刚刚开始工作,一个月的薪水很少,他们只能租住在设施极为简陋的老房子里。
他时常觉得对不起她,而她并不觉得苦。每天清晨醒来,木桌上早已端上他起早熬制的粥;夜半被噩梦惊醒,发觉他在身后紧紧抱着自己。用困顿的生活换来这丰厚的爱,于她而言,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