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为自由而战:南非国父曼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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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访谈与谏言:一封写给司法部长的长信

我一直试图和谈,试图让政府明白我们的诉求其实很简单,但他们经常掩起耳朵,而我只能选择继续向他们发出呐喊和呼唤。

——曼德拉自传《漫漫自由路》

罗本岛“人间地狱”的称号在20个世纪60年代末传遍了全世界,虽然监狱多方掩盖,政府也雇了很多人为罗本岛的管理进行美化,但通过从里面出来的犯人的亲口描述,以及曼德拉等人向外界传递的消息,外界还是充分了解了真相。这点从曼德拉的狱中好友马哈拉吉的采访中可见一斑。

麦克·马哈拉吉1965年开始被关押在罗本岛,他和曼德拉在一个牢区,所以对当时的监狱条件和管理最有发言权。1975年刑满释放后,马哈拉吉在采访中描述了监狱里的真实状况。下面是一些采访的片段:

问:曼德拉的牢房是怎样的?

答:那是一间混凝土牢房,不到5平方米,有一个小灯泡照明。本来里面除了被褥什么都没有,后来在我们反复要求下才配备了一张桌子,但依然没有椅子,所以只能站着工作。后来曼德拉因为生病才得到了一张床和椅子。

问:狱中供应热水吗?

答:直到1973年我们都只有凉水。之后虽然有热水,却成为监狱胁迫我们就范的工具。因为当我们习惯了热水澡时,若是哪天触怒了狱方,他们就会把热水停掉,让我们一下子跌入深渊。

问:曼德拉的伙食待遇如何?

答:最初被关押到罗本岛时,狱方向他提供特殊的膳食,但曼德拉坚持和其他犯人一样。所以他和普通犯人吃的是一样的——当然,普通犯人的伙食也因黑人、有色人和印度人的不同而有所区分,但基本上都是玉米制品。

问:你们在岛上主要做什么工作?

答:曼德拉先是在岛上砸石块,1965年被转到采石场挖石灰石,这种工作一直持续到1975年。这期间红十字会来过一次,也答应了我们换工作的要求,但直到1975年才实现。

由此我们看到,罗本岛的管理丝毫看不到人性化的一面。为了彻底改变这种局面,曼德拉认为通过小打小闹的抗争作用不大,他决定亲手给司法部长写信。他在抬头写道:“要么释放我们,要么像对待政治犯一样公正地对待我们!”没有了在大众面前演讲自己观点的机会,曼德拉就将这种才能展现在了这封言辞恳切的信里:

“我的同事们要求我给你写这封信,希望得到释放,并在释放前得到政治犯应有的待遇。需要说明的是:我们不是在祈求怜悯,而是为了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

“在被投入监狱之前,我们都是各大民主团体的重要成员,我们各自的组织为了让全南非的黑人、有色人和印度人拥有和白人一样的权利,与种族隔离政策进行了顽强的斗争。我们唾弃白人至上的思想,并且强烈反对隔离发展的政策。我们希望建立一个没有歧视和压迫的民主南非,直到今天,我们的这一信仰仍没有改变。

“历史上,南非政府曾经释放过那些远未服完刑期的政治犯。希望你能参考1914年的那次案例。当时,克里斯蒂安·德·维特和肯普将军发动了叛乱,最终导致300多人丧生,还有数不清的财产损失。最后,他们仅仅被判处六七年的监禁,而且最后只坐了半年的牢就被释放。相比那时的南非政府,现在的南非政府似乎显得更加顽固不化。它不断忽视人民的要求,还大肆逮捕持有反对意见者,最终将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恐怖国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走上了暴力反抗的道路。世界历史和南非历史都告诉我们,有时使用暴力是合理的。而且与多年前他们的那次暴动相比,我们的暴力抵抗更加低调而理性,我们的所有暴力手段都尽量避免人员伤亡,这是在利沃尼亚大审判中法院也认可了的。

“我们还希望提醒你,1966年,你的前任已经释放了一部分参与过反抗政府行动的人,他们也都没有服完自己的刑期就被提前释放了。我们当然也为他们感到高兴,我们提到他们,仅仅是为了告诉你,我们的要求是合理的,也是有历史依据的。政府应该保证政策的持续性,并给予每个公民平等的待遇。

“唯一能够避免更多的反抗者和暴力抵抗的办法不是将无辜的人继续关进监狱,而是放弃那些令人发指的压迫行为。是否会有抗议活动,是否会有流血事件完全取决于政府。政府对人民愿望的压制只会将更多的民众推向暴力的深渊。而谁都无法预言,我们的国家会在这场斗争中付出怎样的代价。因此,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释放我们,并召开一个圆桌会议,大家坐下来商量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

所以,我们的要求是:释放我们,并且在释放之前给予我们政治犯的正当待遇,包括改善饮食和住宿条件、提供报纸和收音机、允许亲友更多的探视频率和时间。除此之外,我们希望拥有写作和出版的自由,并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是1914年肯普将军他们都曾享受到的待遇。

“1959年的《监狱法案》赋予了你改善政治犯处境的权利,你有权释放我们或给予缓刑。最后,我要指出的是,我们都亲身证实了罗本岛的残酷,我们都体会到了非白人在监狱里的种种苦难。这些苦难的产生,既有政府漠不关心的原因,也有故意迫害的因素。但无论如何,一切有所好转,我们希望这种好转持续下去。

“最后我还要补充一点:希望你在考虑我们的要求时,能记得我们的信仰和根本追求。这种信仰是解决南非种族问题的唯一方法,也是全人类都拥有的共同信仰。”

这封长信没有为他们带来实质性的改变,但让当局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忽视这个倔强的家伙。虽然曼德拉已经50多岁,但他依然像个不知疲倦的青年,在身体遭到囚禁时一直保持着灵魂的自由,且一直保有顽强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