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团长自从遇见了赵果,人就魔怔了。他每天都要和赵大刀说上几遍赵果。赵大刀已经详详细细地把认识赵果的经过说了无数遍了,马团长仍不厌其烦地问这问那。赵大刀都说烦了,就那么点事,翻来覆去地说。但马团长每次听得都很认真,也很动容的样子。听到关键处,他就一边拍大腿,一边说:嘿呀,你看这丫头,还是很有主意的嘛。
然后,就一脸的神往和迷离,马团长这时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赵大刀不知道,马团长心里的哪根弦拨错了,自从他见到了赵果,便经常走神。骑着马本来是要去看部队训练的,他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抗大分校,站在分校外的梁上,迷迷瞪瞪地望着那些学员上课、训练。直到赵大刀不耐烦了,喊一声:团长,咱们该走了。马团长才明白过来,拍一下自己的腿:你看这事弄的。
赵大刀知道这一切都是赵果闹的。赵果没出现时,马团长好好的一个人,说话利索,从不拖泥带水,可自从认识了赵果,好端端的马团长变得魔魔怔怔、粘粘糊糊的,像个女人。这一切都差在了哪儿呢?赵大刀就想,想不透就更使劲地想,最后“呼啦”一下子,想明白了。然后,他就大叫一声,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心脏“咚咚”地一阵猛跳。
马团长真的看上了赵果?
待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后,心似乎被掏出来,放到了冰窟窿里一激,接下来就不知是个什么味儿了。
赵果在他的眼里还是个孩子,自己对待她的情感有时更像是对待弟弟或妹妹,那种滋味杂七杂八,五味俱全。从认识赵果那天起,他就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安慰她,他就是她的一尊神。为此,他感到幸福和踏实。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是把赵果当成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是属于他的。可眼下,斜刺里杀出个马团长,他要取代自己的位置了,自己想拦都拦不住――马团长骑着枣红马,提着盒子枪,面对着赵果这片坦荡的阵地,他要长驱直入了。那块阵地本是属于他赵大刀的,但此刻的他如同阻击失利的士兵,还没有战斗,就把阵地拱手易主了,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马团长从此就多了项爱好,每天傍晚他都要带着赵大刀、还有那匹枣红马来到抗大分校。到了校门口,他从马上跳下来,把马缰绳丢给赵大刀,自己倒背着手,迈开腿,脚步坚定地往里闯。
赵大刀也想跟在马团长身后,可是手里牵着的马儿不同意,拖拽着赵大刀去吃草。赵大刀在马的牵引下,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去。
马团长终于在众多的身影中发现了娇小的赵果,他兴奋地咧开嘴,铿锵有力地向赵果走去。有了强行把她拉到马上的那一次,赵果就无论如何忘不掉马起义了。她自然也认出了马起义,向马起义敬个礼:首长好。
马起义就一迭声地说:好,好,好着呢。
赵果做梦也不会想到,马起义是来找自己的。她问候完首长,就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
这会儿正是晚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抗大分校的学员们,有的坐在树下谈心,有的三三两两地散步,还有的坐在窑洞前织布,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赵果要去找分队长汇报思想,分队长已经站在一棵树下等她了。她在前面走,马起义就在后面跟着,赵果发觉不对劲儿,回头看了一眼,见马起义还在跟着她,就停下来问:首长,你有事?
马起义忙摇头,语无伦次地说:没有,没有,我就是走走,走走。
赵果不理会马起义了,径直朝分队长走去。赵果停下了,马起义也停下了。赵果和分队长就说学习和训练的事。马起义咧着嘴在一旁看,看得分队长怪不舒服,便用目光一遍遍地扫马起义。马起义不明就里,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凑,他想等赵果谈完了,也打算和她谈谈,谈什么还没有想好。总之,只要能和赵果在一起,谈什么都行。
终于,分队长礼貌冲马起义问:同志,你有事?
马起义就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们谈你们的。
说完,人却不走,还蹲下来,看地上的两只蚂蚁搬家。他用一根小棍把一只蚂蚁嘴边的食物拨拉到一旁,蚂蚁又不屈不挠地追过去,看到这儿,他哧哧地笑了。
分队长皱了皱眉头,领着赵果向坡上走去。一边走,还在一边低声地说着什么。马起义怕赵果在赵果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也拍拍屁股,追上去。这回,分队长就立住脚,一本正经地说:同志,你没事儿跟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在谈工作呢。
马起义就僵在那里,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逐客令。他不想再兜圈子了,指了指赵果说:你们先谈,你们谈完了,我找赵果谈。
分队长就问赵果:你们认识?
赵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望一眼分队长,又望一眼马起义。
马起义就自告奋勇地介绍道:我是马家堡独立团的团长马起义。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分队长就跑过来,立住脚,敬了个礼:首长好。你们先谈吧,我们什么时候谈都行。
分队长说完,就迈开步子走了。留下马起义和赵果,大眼瞪小眼地立在那里。
赵果就问:马团长,有事儿吗?
马起义就又挥挥手,故作轻松地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赵果一副不明事理的样子道:那就聊吧,反正分队长已经同意了。
马起义望着分队长远去的背影问:你们分队长是红军出身吗?
赵果点点头:他是在遵义城参加的红军。
马起义点头说:看样子也是经过考验的了。
赵果不说话,睁着一双涉世不深的眼睛望着他。马起义看有些冷场,忙没话找话:你一个学生娃,又是个女娃,这么远跑来参加革命,不容易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