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把那口大刀扛在肩上,一步步向山下走走。此时的他觉得,身后的一双双眼睛正在望着他,很快,弟兄们的魂魄就飘飘悠悠地跟过来,哭喊着冲他说:连长,带上我们吧,我们也想去追赶队伍啊――
一股风刮过来,那些游荡的战友就被刮跑了,只剩下虚渺的喊声。他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他用衣袖狠狠地抹了一把,把泪水抖落在风中。扛起鬼头刀,坚定地走在追赶队伍的山路上。
西斜的太阳拉长了赵大刀追赶队伍的身影,插在背上的那口刀,如同一面竖起的旗子。主力部队撤走的路线是显而易见的,路旁的草丛里,扔得到处都是从苏区带来出来的家什,一箱子一捆的,有的已经被追兵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大都是一些纸张或油印机什么的,还有的就是成捆的草鞋。红军的家当,在追兵的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破烂,他们只是好奇地打开看看,又随便地踢上一脚。红军的宝贝家什就横陈在路旁,狼狈得很。再走上一阵子,这样的东西就少了,主力部队把该扔的东西都扔完了,一路上只留下杂沓的脚印,还有骡马遗下的粪便。从粪便上看,已有些时日了。赵大刀追赶队伍的心情就有了一种紧迫感。
再往前走,就是山区了,连绵的山在他的眼前起伏着,路旁的山坡上、草丛里,经常可以看到被匆匆掩埋的红军士兵的尸体。因为匆忙,掩埋得就很草率,有的还露出大半个身体,可以看出是一些伤员。他们刚开始被战友们抬着前行,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后,被战友们匆忙地掩埋在路旁。战友们没有时间去留恋,更没有心情悲伤,敌人的追兵赶得正急。
赵大刀在目力所及的情况下,估算着牺牲的战友,后来无论如何也数不清了,只能把这些战友当成了追赶队伍的路标。
有了方向,向前的步子就坚定了许多。
赵大刀就像一张影子,在山林间摇晃着。那把鬼头大刀以前背在身上,就跟玩儿似的;可现在扛着它,就像扛了一座山。刀成了他唯的一武器,这是他作为军人的象征,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他踉跄地走着,有时走不上几步就摔倒了。他趴在地上,大声地喘息上一阵,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起来,再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几次之后,他的意识开始迷离了,摇晃着走着,仿佛又回到了红军队伍当中。他喃喃着:余排长,命令部队火速前进。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片急促、整齐的脚步声,他喜欢听这样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定不移,这是红军的力量和希望。
他又喃喃着:吹冲锋号!
耳畔似乎有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喊杀声遮天掩日,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向敌人的阵地掩杀过去。那是最让他激动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