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军在那几日里睁开眼睛便盼望着黄昏早日来临,因为只有那时,他才可以走进桂花温暖的卫生所,然后他像一个病人似的坐在桂花面前,红口白牙,桃红李白地说一些磨牙的话。
他在整个白天里,总是显得精神亢奋,做起什么事来又多心不在焉。农闲的乡亲们,袖着手端着膀,一拨又一拨地来到李二哥家坐了,听李学军一遍又一遍地说部队上的事,李学军再说部队上的事时,精力就不那么集中了,他不时地把目光透过自家的门窗向卫生所方向张望,在他的家里是望不到卫生所的,因为还有好长一段路,但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张望着。
中午的时候于三叔愁眉苦脸地来了,李二哥和李二嫂还是热情地把于三叔让了,于三叔坐在炕沿上,很欣赏地望着李学军,当满了两年兵的李学军已经不习惯坐在炕上了,于是他就站在地上,样子显得很挺拔,仿佛站在哨位上。
于三叔就咂着嘴说:“学军这小子出息了。”他不明白,已经出息成炕都坐不惯的李学军王支书为什么看不上,他就有些遗憾,然后于三叔就扭过身子和李二哥和李二嫂商量。
于三叔又咂了一次嘴说:“要不这么地吧,南屯我大哥那丫头,去年就高中毕业了,长的没啥挑,要不我去说一说。”
显然李二哥和李二嫂对南屯那丫头是有印象的,很快就点了头说:“那就辛苦他于三叔了。”
于三叔做出马上要出发的样子,此时李学军脑子里只装着桂花,根本盛不下别人的影子,马上说:“于三叔,算了吧,我还年轻,谈对象的事不急。”
李二嫂就瞪一眼李学军,以妈妈的身份说:“别说傻话,你转过年就二十三了,等复员回来就二十四五了,到那时,怕是好姑娘都让人挑走了。”
于三叔也说:“小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学军仍然梗着脖子说:“反正我不着急。”
于三叔似乎看出了李学军和桂花的苗头,掏心挖肺地说:“桂花那姑娘好是好,我看得出她对你好像也挺中意的,可她爹王支书不同意,昨天他亲口对我说的。”
李学军不知内幕,听到这里心里也忽然沉了一下,但他还是铁嘴钢牙地说:“我就是不着急。”他这么说了,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李二哥似乎看出了李学军的这份虚弱,然后以家长的身份说:“他三叔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看南屯那丫头中,就麻烦你去一趟,晚上回来,咱们喝酒。”
于三叔受到了鼓励,他从炕上下来,拍拍李学军的肩膀说:“小子,听老辈人的没错。”
然后热情高涨地出了门,向南屯一耸一耸地去了。
此时的李学军心乱如麻了,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恨桂花了,因为桂花的爹王支书他开始恨桂花。当兵时,他就有些恨王支书,让谁当兵自然是王支书说了算,那时适龄青年有好几个,而给他们大队招兵的名额只有一个。李学军积极性很高,李二哥也支持,但不走动走动,这名额说不定会落到谁的身上。
李二哥和李学军一商量,决定给王支书送两瓶酒,酒是原装酒,要好几块钱呢。
傍晚时分,李学军陪着父亲就去了王支书家,临进门的时候,李学军害怕了,一来他不知道进门说什么,二来他怕见到桂花,在桂花面前低三下四地求王支书,他感到汗颜。
李二哥看出了李学军的心思,骂了句:“没出息的货。”李学军一直站在外面的暗影里听着王支书家里的动静。
爹说:“支书,学军这孩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父亲很重地把两瓶酒放在了王支书家的桌子上,两瓶酒发出很真实的声音,显示出了原装酒的分量。
爹还说:“支书,你的恩德我和学军这辈子都会记得。”
支书说:“李老二,什么恩德不恩德的,这事我记下了,到时候我跟接兵的说一说,看看行不行。”
爹在屋里听出了支书搪塞的意思,学军在外面也听出来了,急出了一身的汗。
父亲站在灯影里沉默了一会儿,他似乎不知说什么好,一着急,扑通一声就给支书跪下了,声音哽咽着说:“支书,我李老二求你了。”
支书说:“李老二,你这是干啥,干啥,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老二就出来了,李学军看到父亲的眼角挂着两滴泪水。
事情没想到却很顺利,体检时,只有李学军一个人的身体合格,李学军便名正言顺地当兵走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是靠自己实力走到这一步的。回想起父亲当年求支书的情景,他心里仍然一颤一颤的。不知为什么,他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桂花,见到桂花时不知为什么他脸上竟带了些怒气。桂花似乎坐在那里等他一万年了。桂花似乎并没有看到李学军脸上的变化,似嗔非嗔地说:“你怎么才来。”
李学军一坐下,便什么都没有了,他浑身上下似乎泄了气似的。温柔得要死要活,他痴着眼睛望着桂花,桂花的围巾仍搭在椅背上,也许是炉火的缘故,她的脸红红的,显得年轻又健康。
李学军不想和桂花兜什么圈子了,单刀直入地说:“于三叔要给我介绍对象。”
桂花似乎也一震,受了刺激似的说:“谁呀。”
李学军说:“就是南屯的红梅,比咱们低一届。”
桂花说:“她呀,红梅有什么好。小时候总拖着个鼻涕泡。”
桂花这么说时,小时候红梅的样子就出现在了李学军面前,红梅似乎总有那么多鼻涕,擦也擦不完,李学军想到这,想笑。
桂花说:“你笑什么?”
李学军却答非所问地说:“这世界太小了,没想到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桂花似乎受了打击,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半晌没有说话,李学军觉得自己要的效果出来了。
李学军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桂花说:“你该忙活相亲的事了,怎么还有心思在我这说闲话。”
这回轮到李学军沉默了。半晌他才说:“桂花,你咋还不定亲?”
桂花抬起头,红着脸说:“咱们这的人你还不知道,我一个也没看上。”
她这么说时,李学军身子抖了一下,但马上又说:“你想找啥样的?”
桂花沉默了一会儿,颤着声音说:“我要找有前途的。”
李学军说:“啥叫有前途的?”
桂花说:“走出去的,再也不回来的。”
桂花这么说完,眼睛就热辣辣地望着李学军,气喘着说:“我听他们说,你在部队干得不错,快入党了,啥时候能提干?”
李学军一下子被桂花的眼神击中了,桂花刚才说了什么,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那时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桂花,你是王支书家的桂花。
想到这,不知是豪气还是怨气,他一下子向桂花扑了过去,同时带倒了身后的凳子,那是给病人坐的凳子。桂花似乎等着李学军这一扑,已经等了好久了,她马上便融进李学军的怀里。李学军把桂花抵在她身后的药柜上,那上面挂了把锁,钥匙还插在上面,此时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两个人都跟病人似的那么抖着。
这时,李学军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王支书,以及父亲给王支书下跪的情景。他搂抱桂花的手臂就加重了些力气,桂花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就是说不出来。
李学军的手大胆地从桂花的棉衣里伸了进去,又把桂花里面的衬衣拽了出来,手便和桂花滚热的肌肤融在了一起了。桂花就拼命地抖,仿佛成了高烧中的病人。李学军的手终于握住了桂花的胸,坚挺而又真实。那时,农村女孩子在冬天一般都不戴胸罩,李学军的手在桂花的身体里就显得无遮无拦。
两人气喘着,颤抖着,推拒而又纠缠着。桂花终于倒上来一口气,气咻咻地说:“学军,你,你别这样。”
李学军一声不吭,他闭着眼睛,用手死攥着桂花的乳 房,仿佛在握着一颗手榴弹。
桂花又“哦”了一声,桂花说:“学军,你弄疼我了。”
李学军仍义无反顾地揉搓着,他喘着粗气,似乎在干一件体力活,或者在跑全副武装的五公里越野。他抱着桂花,脑子里却尽是王支书的形象。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平静了下来,就那么相拥着。这时,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炉火只剩下一点残火,在炉内飘忽着。
李学军说:“你我的事,你爹不同意。”
桂花说:“我的事他管不着。”
李学军说:“你真的同意和我?”
桂花说:“只要你在部队上不回来,我嫁给你十次都行。”
这回李学军听清了,他的身子一下子松弛下来,仿佛有人在他后背打了一枪。冷静下来的李学军离开了桂花,弯腰在地上扶起凳子,坐在上面,此时他感到浑身无力,比五公里越野还要累。
两人都在黑暗中沉默着,就在这时,李学军又想起老兵给他传授的经验:士兵回家探亲,相亲的姑娘都怀着嫁给军官的心情定的亲,等到部队探亲时,稀里糊涂地把未婚妻给“收拾”了,等复员回去,女方后悔也来不及了。生米做成熟饭了,也只能这样了。想到这的李学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提干,那他要趁早把桂花“收拾”了,让她后悔也来不及。想到这,他又一次扑向了桂花,桂花这次似乎有了心理准备,样子就很从容了。
李学军单刀直入,有了很明确的目的地,于是把桂花抱到桌子上,压在身下后,又腾出一只手去解桂花的裤腰带,直到这时,桂花才明白过来,她开始挣扎,嘴里说:“这不行,太早了。不行,太早了。”
李学军不明白她为什么说太早了,什么叫太早了?他目的明确,急于求成,就下了死力气。桂花是在农村长大的,身子骨也不单薄,也是有些力气的,李学军是不会轻易得逞的。他好不容易把手伸进去,勉强地把手指尖停留在桂花那片“沃土”上。桂花仍在挣扎,但见李学军没有更大的作为时,她也停了下来,妥协地说:“只能这样了。”
李学军那只手就只能停留在“那儿”了,只要他一想深入,桂花便开始挣扎。后来李学军就那样停着,充分地感受着桂花。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被桂花的腰带都勒得麻木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拿出来。
桂花很冷静,他一把手拿出来便说:“行了,天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说完,站起身整理衣服,然后从地上捡起围巾戴上,向外走去。
李学军随在后面心有不甘地说:“那咱们的事到底咋整?”
桂花说:“只要你在部队不回来,我嫁给你十次都行。”
她和李学军分手时,没说再见,也没再约李学军去她卫生所的事。李学军咽口唾液,在心里说,早晚也得把你“收拾”了。
李学军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和于三叔的酒已喝到了尾声。李学军一进屋,李二哥就说:“学军,你去哪儿了?于三叔都等你两个钟头了。”
李学军没说什么,坐在炕沿上吃饭。
于三叔大着舌头说:“这回妥了,南屯红梅这丫头同意,就看咱们啥时候定亲了。”
李学军还没说什么,只顾吃饭。
父亲和于三叔就不说什么了,两人只顾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然后借着酒劲说一些花好月圆的话。
送走了于三叔,李二哥就说:“咱啥时候和红梅定亲,听你的。”
李学军说:“我不定亲。”
李二哥和李二嫂就张大嘴巴望着他。
李二嫂没喝酒,因此就很冷静地说:“傻孩子,你要不定亲,等你复员回来,连红梅这样的怕也找不到了。”
李学军坚定不移地说:“要找就找桂花那样的,要定亲只和桂花定。”
李二哥大着舌头说:“你想啥呢,人家王支书不同意。”
李学军胸有成竹地说:“桂花同意。”
李二嫂说:“你和桂花在一起了?”
李学军没点头,也没摇头。
李二哥就摇着头说:“桂花说的话算啥,到最后她不是还得听她爹的,咱们大队的人,有几个敢不听王支书的,等你回来,也得归王支书领导,别做梦了。”
李学军就冲父母很冷地笑,心想,你们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