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拿破仑手下的一员将军。简直是了不起。战役就要打响了。
撤销一个驻地机构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赫更和我分了工。我负责向杜塞尔多夫的客户发出撤销通告,同时尽量安抚他们。我说服了他们,使得他们相信,法兰克福的分部会有和杜塞尔多这边一样快的反应速度,并且他们能够从那儿得到更高质量的服务。
赫更的工作开展起来还要艰难。他负责用尽可能低的代价解雇这边的员工,而那少数几个我们想留下来用的人,也将由他调到法兰克福去。我们给了施特恩贝尔格一个特别政策。在法兰克福给他一间办公室,同时还允许他大部分时间在家工作。舍尔菲则从我们这里得到了一小笔一次性清偿费,对此他相当满意。勃兰特内可是一块硬石头。开始他企图利用自己和保利的那层关系,威胁赫更,要是赫更胆敢解雇他的话,他就要到保利那边去讨个说法。赫更成竹在胸,于是他请求勃兰特内立即给保利打电话,自己则离开了那个房间10分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刚好勃兰特内正面色苍白地把听筒放下。后来又闹上了劳工法庭,因为勃兰特内上诉,要求拿回自己因为完成任务而应得的佣金。赫更设法博得了法庭的信任,让他们相信勃兰特内的要求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简言之,赫更的工作十分出色。下了班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相互交换意见,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常常惊叹于他那种专业的,完全放松的工作方式,很好地处理了道德和同情的问题。他从来都不觉得良心有愧。安娜最近常常指责我,说我处事过于冷漠。她真该见见赫更。
安娜和我之间横竖是有矛盾。由于杜塞尔多夫的工作,我在时间上受到了限制,所以只能把法兰克福当成了根据地。工作日我住在杜塞尔多夫一家宾馆里,周末基本在家。尽管我反复跟安娜讲,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她还是一刻不停地发牢骚。我一直试图向她解释,事业并不是仅仅靠运气就成就得了的,其中也时常会有艰辛。可她就是没办法理解这一点。她会诉苦,认为我是想改变自己,我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我当然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人总是会长大成熟起来。我预备一回到法兰克福,就好好补偿她,给她更多的关心。婚姻也需要我专业地作一番经营。
可是要想做到两全,对谁来说都不容易。解决杜塞尔多夫这边的问题花了我们将近9个月的时间。房租问题、忧心忡忡的客户,以及一堆有关管理方面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我来操心。库恩帮我解决了在法兰克福的后顾之忧,让我轻松不少。他提供如此大力的支持,看来对赶走勃兰特内很感兴趣。勃兰特内离开之后,库恩对这场漂亮仗十分满意,还想在下回CEO来法兰克福的时候,把这次的情况在他面前好好描述一番。
到洛克斯里通知说他要到法兰克福来的时候,我们在杜塞尔多夫就只剩下一间空荡荡、还有3个月租期才满的办公室。我主要是在忙着把以前杜塞尔多夫的老客户迁到法兰克福这边来。基于这个原因,我搬进了管理楼层的一间办公室,就在库恩的隔壁。虽说还不知道以后会被派什么样的职务,我现在在法兰克福的处境已经是极其有利了。
当一个人坐到一定的阶层的位置上时,他就会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愿望,期待得到一点关注,期待得到一些具有地位象征意义的东西。我喜欢这样的期望。拥有地下车库中靠近出口大门的车位;咖啡有专人给你送进来;电话机的功能多得没谱,光是说明书就够你研究好几个星期,这些优厚待遇我都在享受。此外库恩的秘书毕恭毕敬地待我,我也觉得特别受用。
我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暂时被安置在这里。也许库恩想利用我在管理楼层的暂留,好让我觉得顶级职位寡然无味。要想坐到这层楼的中心位置上去,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我和赫更一起准备的汇报当然是很重要的一步,他现在也同样已经回到法兰克福了。遗憾的是,撤销杜塞尔多夫分部的正式理由并不能让人满意--为了达到母公司的盈利期望值,必须下降成本。这显然不足以使一位美国来的CEO信服。于是赫更和我就做了这样的汇报,把撤销杜塞尔多夫的行动做成了全ISG的表率:与旧式的、有地区限制的领地制度决裂,致力于建立一个简洁的机构,充分利用现代化的通讯工具、机动性强的员工,从而能够不受空间限制地成功向客户提供服务。
考虑到员工的资格和动力在本计划中将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我们把这次汇报分成了两个部分,每人负责一部分。两个人作报告总会生动一些--我这样想。赫更帮了我很多忙。他也可以在CEO面前大大出一番风头了。一个周日的晚上,我想到该给韦塞尔打个电话了。这么久不跟他联系,的确相当失礼。
韦塞尔很高兴接到我的电话。听起来他根本没有生气:“这一年进展如何?把杜塞尔多夫搞定了?”
当然,他是不会知道,我已经把那边的分部关了:“不是,再也没什么杜塞尔多夫了。我撤销了那个分部。”
过了好几秒钟这位长者才反应过来:“撤了?”他很小心地问道。“是的,撤了。我不过是没有兴趣去惹这样一个麻烦。也许过两年我才能重新使它开始盈利,两年太长了,我等不了那么久。”他大笑起来:“急功近利你倒是丝毫不缺!但愿你的这一步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老实说,这个决定作得比较急促,事前我也没怎么斟酌,”我向他坦白,“在我获悉库恩--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认识他--对此动作表示支持的时候,我就放开手干了。顺便问一句,你到底怎么认识库恩的?之前我还没问过你呢。”
过了一会儿,这位长者才回答道:“老实说我觉得你早就会向我提这个问题了。库恩和我曾经是同事。在他到ISG工作之前,我们一起在美加电脑公司销售大型计算机。后来美加被转手给了日本人,我继续留在那里工作,而他去了杜塞尔多夫,成为ISG的商务部主管。有段时间我们还有联系,后来就慢慢从彼此的眼界中消失了。我们的关系就进展到这里。工作把大家的精力几乎全部占据了。就说这些吧。现在给我说说你最近几个月的情况。”
我穷追不舍:“库恩是杜塞尔多夫的商务部主管?真有意思。”“不错,”韦塞尔说,“不过前后只有半年时间。据我所知,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开心。他没办法得到同事的认同,后来很快就被ISG派国外出差去了,直至杜塞尔多夫出现了有目共睹的失败。我最后得到的有关他的消息就是,由于他在瑞士的两年十分成功,美国总部不顾德国分部的反对,将他提升为德国地区的销售主管。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我也是从你这儿才知道他到了行政管理层。”
“怪不得,”我叫了出来,“所以他才那么坚决地要将杜塞尔多夫斩草除根。复仇情绪。”
“对,”韦塞尔证实道,“你只是游戏中的一个小角色,不明白准则,产生不了影响,根本没搞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没在游戏中被战车轧得粉碎,你真是交了大运。”他迟疑了一下,“怎么说,你,接着干吗?”
他明明知道,目前我的未来还处在迷雾之中,这只老狐狸。我被他说得惊恐不安:“你就不认为,库恩是在向我表示谢意吗?”
韦塞尔试图让我平静下来:“就我对库恩的了解而言,他不会这么快就把一个人推入深渊的。当然我也不能保证这一点。毕竟他也想走下去。你到底会在他的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是啊,”我对他的说法表示同意,“该死的,我也太不小心了!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每天坐在他隔壁的办公室里,完全听任他摆布。情况糟透了!”“与其在这里抱怨,还不如用用你的脑子。”韦塞尔责怪道,“只有拥有冷静的头脑,你才能实现自己的事业梦想。不能冲动。你还想成就一番事业吗?”
“当然想!你以为我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为了现在停止自己的事业追求吗?你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韦塞尔的声音又变得友好起来:“我不过是想确定,我们的谈话在向着正确的方向行进。那么,你怎么打算?”我简直感觉得到,他的大脑已经重新开始运转了。给棘手的问题找到解决的办法,是他的乐趣所在。
“最近我正和一位同事一起着手做一个面向CEO的工作汇报。”“你横竖都有机会,脱离库恩自己来做这个汇报。”听起来他有点失望,“恕我冒昧,你干吗要两个人一起做?那位同事是为你工作的吗?”“不是,不是,”我反驳道,“我们一起准备这个汇报,也一起作汇报。
这次的成功也有我这位同事一份功劳。这个机会是他应得的。”韦塞尔深抽了一口气:“应得的,哦,这样。等级上讲,他和你同级吗?”
“不是,他是在杜塞尔多夫投靠我的。一直负责人事方面的事务。表现还不错。”
“显然,”韦塞尔不屑地低语,“然后你就允许他在CEO面前抢你的风头作秀了。”
“干吗说他抢我风头?我们合作得很好啊!”我已经隐隐预感到,韦塞尔想说什么了。
“有这么一条准则,”韦塞尔不为所动,接着往下说道,“我本来以为,这一点用不着提醒你。现在看来还是有必要的。”
只要你想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表现,那就决不能让别人占了你宝贵的汇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