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洛克斯里知道了我这个建议--在欧洲建一个总部,来掌管欧洲分部,他一定会很高兴。而且,我觉得巴洛斯基也不会反对。这个建议一旦通过,我就会一下子拥有两位强有力的朋友了。再者,目前布鲁塞尔正处在最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所以说并不是久留之地。如果说我暂时去不了那个权力中心,那我何不把它搬到我身边来呢?想到这儿,我兴奋不已,立刻给美国方面打电话,好在洛克斯里的秘书那边先约个日期。这将对特遣部队的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三天后,我得到了那边的答复。
这次我决定,无论如何要事先跟韦塞尔通个电话商量一下,免得又稀里糊涂地让人把自己推到悬崖边上。另外还有些其他的事情一直在内心折磨着我。要是我提议裁减掉所有的二把手的话,那就会牵涉到库恩。我有一种感觉,洛克斯里不会伤及保利。当初他派保利参与特遣部队这件事情就是明证。尽管他在尽可能地限制保利的权力,但看样子也不会简简单单就把保利轰走。可是库恩曾是我的恩人,唯一一位在我起步的时候帮助过我的人。
我真是满腹的顾虑。当然,洛克斯里不一定就会采纳我的建议--我越往深处考虑,越觉得这样提议太冒险。但万一……我觉得浑身别扭。两个月没犯的胃痛,又慢慢地现出了原形。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几天,看能不能为现在的状况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于是拨通了韦塞尔的电话。
“韦塞尔先生,我需要你的建议。”“噢,”他很惊奇,“听起来情况很紧急。”我承认:“是啊,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接着把前面两个月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我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我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的建议被采纳,我就会害得库恩丢饭碗。可是上个月他还帮过我很大的忙。”
“我能理解,”韦塞尔说,“做这种事确实会心里不好受,至少第一次的时候免不了。要是两个月前你跟赫更作了了断的话,有些东西你现在就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帮我想办法解决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毫无顾忌地去做。你要想成就事业,就不能再有任何的同情心或是人道主义立场。你还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吧?”
“当然。”我机械地回答道。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我太多次了,“好的,我明白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即便撇开同情心不提,还存在着一个讲不讲义气的问题。把称得上是自己人的那些人的台面给拆了,岂不是很荒唐?”
“恰恰相反,”韦塞尔反驳道,“觉得一定要对自己人讲义气讲人情的那种迷信,才是荒唐的事情。所谓义气,不过是人们口头流传的一种定义罢了。谁想继续发展,就最好别相信什么义气。这是一条很重要的准则。”
学会怎样和别人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做到不为这些关系所牵绊,是你心不可少的功课。
从某种角度看,事业成就者的目标和公司的目标相左已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每一个想在事业的道路上继续发展的人,都难免从情义上对不起公司。在这种情况下,事业游戏中的其他因素相比较而言就显得重要得多。这些因素包括:人员、部门和产品。
但在现实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很多经理觉得,他们的下属、同事、上司、供货商、生产商或者他们的负责领域,跟自己的关系颇为紧密,比公司本身跟他们的关系要紧密许多。尤其在非常时期,如不得不裁员、缩小规模或者将公司经营重心转移,这些经理们恨不得手脚并用,忙着准备一场自卫战,尽量不作出可能伤害到身边人的决策。
他们不是决心向前迈进,也不去采取必要措施,而是整天在内心作痛苦的挣扎。时局不佳的时候,“不能这样做,否则会害了米勒”或是“随便其他哪个部门我都不管,可是决不能对不起我的财会部”这些念头他们也许不会声张,但却会经常想。
这里提到的人员,在经理们眼里一般是指他们的下属。他们总爱着了魔似的寻找理由,来证明某一位下属是不能被辞退的。“米勒为了我们公司在国外呆了10年,为此还毁掉了自己的婚姻和健康。现在该为他在国内找个好差事了。”有人这样说。也有人会想:“施密特一直以来都在帮我。现在我可不能还让他那么挂着了。”
有时候理由还要平常。那个施密特和这个决策者是以“你”相称的好朋友,几年来两个人每天晚上都一起出去喝酒。如果再往深处探究的话,他还是他的中学老同学,住他们家隔壁,两人的老婆还是亲姐妹。
作为经理,你不能背这么多的人情,把这些放在心里就够了。没有什么“可是”“然而”好讲的,你的任务是为了公司而采取措施。都是些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将来才是最重要的。你要一直在冷静的、毫无个人情感的内心世界这样想,尤其在时局艰难之际。
为了避免有朝一日出现这样的内心挣扎,你当然可以从一开始就尽量把工作和生活严格地区分开。一个与你没有私交的施密特或者米勒,是不可能让你烦心、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无眠的。
但一般这种区分起不到作用。因为那样的话,你就违背了一条基本准则“没有不重要的人”,因此就成就不了事业。所以,学会怎样在和别人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做到不为这些关系所牵绊,是你必不可少的功课。德国人有句老话“生意归生意,烧酒归烧酒”,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现在该被辞退的人,公司已经付给他钱了,他并没有白干。但现在不需要他在这里干了,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留他的理由了。
假如这个人是你的朋友的话,他就更得离开,因为这种尴尬场面是他一手造成的。这是他的过错而不是你的。他为什么不在恰当的时候采取恰当的步骤,免得给人辞退?他怎么能让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呢?
你只要对他有一点照顾,就会被别人指责做事不公,不能就事论事,任人唯亲。接着就挫伤了下属的积极性,风气会开始恶化。
令人为难的决策必须果断出台,不用顾虑会涉及某某某。除了不清楚权力运行机制的公司最下层员工,谁都能理解你这种避免乱讲人情的做法。要是处在你的状况之下,你的经理级的同事一般也都会职业性地这样做。
这个准则反过来也成立,永远不要相信别人会跟你讲什么情谊。你没有这样的资格和权利,因为公司为你的每一份工作都付了钱。永远不要相信你会得到“人情上的”回报。按照你的成就,你的价值,去要求你所能获得的东西:金钱或者地位。
不讲人情并不是说让你彻彻底底的做个无情人。如果可能的话,你干吗要对一位有功劳的下属态度恶劣呢?好像在你眼里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人情是一种要用同情心来结算的东西,是从关系层面上讲的。而更改或结束工作关系则是就事论事。它们根本是两码事。
在工作关系中,没有人情义气的位置。要想被上司真正看作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人才,就必须把自己与他人、工作成果以及周围环境的关系分离开来。
“就是说,别给库恩面子,我自顾自地去向洛克斯里作这个提议,好步步高升?听起来是不是有那么一点荒唐?”
韦塞尔笑了出来:“对,听起来确实像你描述的一样,几近荒谬。在事业追逐者的世界里,很多事情听起来都是矛盾或荒谬的。大部分原因在于,我们把工作生涯过于神化和美化了。还因为我们老是放不下在那些生活中还算合理的价值观。工作就是打仗。在这片战场上,男男女女延续着雄性动物几百万年来不曾间断过的争斗。长久以来,弱肉强食的制度从来不曾消失过,唯一有改变的,不过是残忍程度有时不同而已。过去是为了一块碎肉,现在则是为了一个职位,一个身份象征,甚至只是为了表明老板嘉奖的那份功劳是属于自己的,大家就打得头破血流。一旦有人受了伤,整个部落就会同心协力地对付他,好把这位挂彩的英雄伙伴驱逐出去,从而占有他留下的东西。”他又笑了起来:“没吓到你吧。”
“老实说,有一点。但是我想,你是想告诉我,我最好赶在别人那样对待我之前,把需要做的事情完成。”
“是的,可以这样理解。”他做了个深呼吸,“我是曾经认识库恩,但你不要受这一点的影响。这是你自己的游戏。我只不过是告诉你几个游戏规则则,好让你在征途上顺利一些。你最终怎么样,取决于你自己。”
“我明白。”我答道,“但我现在要着手工作了。谢谢你。我相信,现在我看得更清楚了。”
我们道了别。
一周之后,我踏上了去美国的旅途。飞往芝加哥,我们的指挥部所在地。飞机上,我把那个建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即使手上没有幻灯片,我也能把它说得一清二楚。对每一种有可能出现的不同意见我都作了充分的应对准备。我精心准备的汇报,足以让洛克斯里自己就会想到,巴洛斯基是欧洲总部最高长官的最合适人选。
我还计划利用这3天的时间在芝加哥尽可能多地见见总部的人。我现在在欧洲的人际社交网算得上是很好了,但在权力集中的总部,我还几乎不认识什么人。我要改变这种状况。琳达·米勒,洛克斯里的秘书之一,已经帮我在一家顶级宾馆定好了房间。我在房间冲了个澡,然后就径直往总部去了。
到这个各种关系最密集的地方,我是第二次。尽管不是很中意来美国生活,我也希望能到这儿来。不过大部分时间,我反正都是呆在办公室,所以也无所谓。我的梦想是,进入公司的“神经中枢”。
迎接我的是琳达,带着她职业性的问候及职业化的女性笑容:“你好,我是琳达。”她比我年轻一些,很漂亮。跟着她往洛克斯里的办公室走的时候,我的目光牢牢地固定在了她的小腿上。美国之旅的兴奋肯定使得我血液中的荷尔蒙含量升高了。等我突然想起来,在美国,长时间盯着一位女士的小腿,会被视为“性骚扰”,就连忙转开了视线。
与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截然不同,看起来洛克斯里对我的来意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估计,他是故意想私下跟我谈。对于能够进一步认识我,他首先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我能感觉到,我找他定下这个会面的时间,的确是明智之举。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在法兰克福把球踢给了我,期望我能够接下来,也就是盼望我再次跟他取得联系。我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一点,真该扇自己一个耳光。不过他友善而新鲜的举止表明,一切还不是太晚。
他先是东拉西扯地问了我将近一个小时的问题,然后才归到正题。他询问了我负责的项目(他将它称作“yourproject”,再次说明了我的主导地位)进展,项目组的近况。他好像对我汇报的情况很满意,而且还想知道巴洛斯基做得怎么样。我尽可能地将巴洛斯基夸赞了一番。在向洛克斯里讲述我的提议之前,能有机会再一次地给巴洛斯基定好位,我感到很高兴。
我扫了一眼洛克斯里办公桌上的座钟,惊奇地发现,90分钟已经过去了,可他还是没问我的来意。他好像很有空。是只对我有空,还是平常都这样,我无从知晓。演了这么久的序幕,也没有理由再来长长的开场白了。但若是现在一下子就切到我的汇报上去,谈话气氛又不容许。谢天谢地,所有的材料我都烂熟于心,这样我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话题慢慢引了过来。
只三句话,我就把主要意思表达清楚了。我特别强调,经过改组的各分部已经在第一年实现了不盈不亏的目标,在这个基础上,每年将能节省大约300万美元。如果可以将各地的行政功能集中到一处,这个数目还要可观。至于我觉得巴洛斯基是这样一个欧洲总部首领的最佳人选,我没有向他提及,只是稍稍作了一个停顿,想看看洛克斯里对我的提议有什么反应。
他深深地坐在沙发里,向后靠着,盯着角落看了一分钟,没有讲话。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他把目光从我这边避开,遥望着公司的停车场,开口说话了。
“有关我们为什么不建欧洲总部,你是知道的吧?”我飞快地考虑了一下,决定采取攻势:“是的,我知道。你不想在欧洲有一个强大的行政中心。”对于我的直接,洛克斯里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他说:“一点不假。那为什么你现在要我们忽视这一点呢?”“你不必忽视这一点。派一个你信任的人去做副总裁就行了。最好是个美国人。”
他看着我。回到沙发前,重新坐了下去:“你刚刚说我们每年能节省多少?”“至少300万。”我拖长了音调。“你知道,在德国保利会忌讳……那么这就意味着,你提出的这个建议,等于给库恩掘了坟墓?”“是的,我知道。”我的声音很坚定。
洛克斯里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满是疑问。我感觉得到,他一定很想知道,我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怀着一种怎样的情绪。我摆出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然后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他往写字台那边走去,要求琳达进来。5秒钟后,琳达出现在门口。洛克斯里让她去把我在宾馆的房间期限延长两周,相应地帮我改签回程机票,并且通知巴洛斯基,让他乘下一班飞机立即返回总部。最后他冲我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吗?”
“是的,我知道。”我一脸兴奋,“而且我还知道,我们对巴洛斯基的期望值都很高。”
琳达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离开了办公室。洛克斯里注意到了我眼中的赞赏,轻声对我说:“我猜你没有做好停留两周的准备,”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带着戏谑的严肃。他又把琳达叫了回来,“托马斯先前没有预备要待这么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下午陪他逛逛,告诉他那儿可以买到西服、休闲衫和呢绒大衣?托马斯可是要在这儿为我们执行一项重要任务。”
琳达给了我一个笑容,好像在说:“噢,是吗!”答应了下来。洛克斯里和我约好第二天晚上和巴洛斯基一起用晚餐,然后我们就道了别,他的笑容里有一种“大家都是男人,能帮就帮”的意味。我们驱车去了市中心,琳达说在那儿才能买到最好的衣服。途中她问我,那个秘密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我回答说,作为洛克斯里的秘书,她早晚会知道的。她又开始打听一些私人生活方面的事情,我不得不一再强调,实在是没什么可讲的。她大学毕业后曾去过一次欧洲,说感觉很“棒”。
由于一路上的聊天实在是索然无味,我开始有点类似换不过时区来的眩晕,当我听见自己问琳达晚上有没有安排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有安排。但后天有空。刚刚好,因为我次日晚上要和洛克斯里以及巴洛斯基一起吃饭。于是我们就约在第三天一起吃晚饭。“就这样吧,”我暗自想,“一点无关紧要的闲谈对我还是有好处的。”再说,与洛克斯里的接待室有点直接联系还是有必要的。
等我晚上回到房间,把新买来的西装、衬衫往衣橱里放的时候,我开始考虑另一个我无论如何都要向洛克斯里提出的请求:我要更多的钱。我第一次得到提升的时候根本没去考虑这个,结果相应地,我的工资也没怎么涨上去。把最后一件衬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衣橱后,我拿起了韦塞尔的摘录,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我前后翻找着,直到找到一篇和钱有关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