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灵的话一落,萧绪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呼吸也有一点紊乱,想来是受伤的缘故。
萧然慢慢挪了过去,虽然身上受了伤,但不至于走那么慢,只是因为此时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萧绪。
人是他自己要对付的,但是放走的人也是他。
虽然之前面对萧绪,他总是信誓旦旦能够超越他,但是到了真正对敌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天真。
可是除了这点,他的心里还有其他别扭的情绪,想来是不甘,或者是不服输。
“皇兄。”
路总是有尽头,当他低头站在萧绪面前,最后咬咬牙抬起头的时候,恰好对上了那双洞悉又冷淡的玄墨眸子,他的心一凛,气势也不由弱了。
“嗯。”萧绪淡淡应了一声。
萧然身后跟着几个大将,虽然不是他的人,但是面子还是要给,即使他已经不认自己身上皇室的身份。
“臣弟办事不力,让人逃走了。”他声音低了低,想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嗯。”萧绪仍旧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因为他现在已经脱离皇室,萧然无需也没有必要向他汇报这些,他们之间,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然而萧绪的避嫌,落在萧然的眼中却变了味。
看着高高在上的萧绪,好像在看轻他,嘲笑他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想起了庞煌临走前嘲讽的话,你比萧绪还是差了一大截,再看看他此时对自己的态度,萧然眼底的愧疚自责忽然见烟消云散了,余下的,只有扭曲的不甘。
“臣弟让人逃走的,必然会再将他抓回来,这就无需皇兄插手了,告辞!”萧然声音生硬中带着冷峻,说完不待萧绪回应就转身大步离开,与来时的态度大径相反。
“这人也太无礼了!”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反倒最后理直气壮,态度有如此恶劣,土灵皱眉看着萧然远去的背影,如是向自己的主人表达自己的看法。
“随他去吧!”萧绪淡然道。
萧然方才的变化萧绪不注意也难,他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这已经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并非是因为小家伙的缘故,而是在萧然动了对小家伙的心思后做的一系列事情后,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这个兄弟,已经在他人生中抹去了。
土灵知道主子已经不再对这个弟弟上心后,不由轻吐了一口气,萧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亲厚的四殿下了,他生怕主子因为心软又原谅萧然,如此便好。
小王妃说得对,如果没有保持初心,人终究都是会变的。
“你再派点人去支援乌林,告诉他一声,小心应对,本王担心庞煌逃脱后会回军营。”虽然庞煌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但是这人不容小觑。
有些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就能够掀起滔天波浪,而庞煌这人,恰好就具备这样的能力。
“是。”
如萧绪预料的那般,庞煌带着人重回军营,只可惜那时候他和萧绪交手受了重伤,来不及收拾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摊子就昏了过去,南苍大军霎时军心大乱,群龙无主,下面的人又无法撑起大局,只能耗着拖延,然而结果不尽理想。
这一场仗打了两天两夜,终于以南苍大败结束。
当乌林和鲁魏云前来汇报结果的时候,萧绪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如其他人表现的那般高兴,因他的心中还有所牵挂,南苍军被打退只是让他松了口气,这样他便有时间去支援小家伙了。
乌林和鲁魏云见自家王爷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很是欣慰,这才是做大事的人,风云不变色。
两人收起了欣喜若狂的心情,开始汇报战况。
其中鲁魏云提到一个人,“王爷,我们军中出现了一个武功十分出彩的人,领军作战的经验也十分丰富,在他们小分队被人逼到一处的时候,是他带领人杀了出来,没想到末将的手下还卧虎藏龙了这样一个人。”
很少见自己的下属这么不遗余力地夸赞一个人,萧绪不由提起了兴致,“难得听到你夸人,不如将他带来给本王看看,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出色,倒是可以提拔提拔。”
鲁魏云一口应承,命身后的士兵去传人。
过了会,士兵回来了,“启禀将军,楚大发烧了,现在还在昏迷中。”
鲁魏云面露遗憾,萧绪闻言宽慰道,“等他痊愈了再让他来见本王吧!”
鲁魏云觉得只能这样了。
而此时被传唤的人正躺在榻上说胡话,小伙子拧了块布搁在他头上,唉声叹气道,“明明只是受了点轻松,怎么会突然发起高烧来呢?想不通想不通啊!”
而在小伙子自言自语走出去打水没留意时,榻上的人喃喃着。
“敌军追来了,我们不能逃!快传信让人增援!”
“不,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十万儿郎啊——”
“……”
哀恸掩映在暮色沉沉中,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夜里,有谁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悲痛绝望,想起了不甘不平……
虽然庞煌带着残兵剩将逃回了南苍,但与南苍这一场仗,西轩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乌林和鲁魏云汇报完军情后就立即下去了,因为他们还要负责打扫战场,至于那几座被南苍占领的城池,主军已经溃乱,剩下的那些已经不足为据,萧绪便让属下不要插手,留给萧然他们自己去处置。这种时候,他不愿意插手,否则到时候出乱子。
所谓乱子,便是被人当成是趁火打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且他必须保存兵力,才能够去南方与小家伙汇合。
刚想着,土灵就送来了情报。
“主子,这是小王妃派人送来的消息。”
用蜜蜡封住的信,萧绪接到手中,他并没有立即打开,小家伙去了南边开始,就没有传信回来过,不知上面写的是好还是坏。
海余城内另一头,萧然也收到了一封信,来自京都的信。
他轻皱眉头,他今早才刚把打赢的消息传回去,父皇那边就立即回信了,难道是有什么指示吗?
这么想着,那未拆封的信在他的手中忽然变得有些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