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三剑客(语文新课标课外必读第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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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秃头人的故事

我们随着印度人走进去,穿过一条不太干净、家具简陋、灯光微弱的甬道,走到靠右边的一扇门。印度人把门推开,暗黄的光亮从屋里射出来,灯光下站着一个身材偏矮的尖头顶的男人。

他的头顶已秃,只在周围生着一圈红头发,就像枞树丛中冒出一座光秃秃的山顶一样。他站在屋里搓着双手。他脸上的神情不稳,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他的嘴唇往下耷拉着,露出黄色歪斜的牙齿,就是他用手挡住脸的下半部,也遮不住他的丑陋。他脑袋虽已秃顶,年岁并不大,看上去三十岁的样子。

他接连大声地说了几句话:“摩斯坦小姐,愿意为你效劳。”“先生们愿意为你们帮忙。来,快进来,这房子不大,但是我喜欢这个样式。小姐,你看它像一个地处偏僻的伦敦南郊的文化绿洲吧。”

对这个屋子的摆设,我们感到有些奇怪。刚打量时,像有一颗昂贵的钻石镶在不起眼的柱子上。它的建设样式和陈放的物什不太相称,挂毯和窗帘极其豪华,中间露出东方式的花瓶和雅致的镜框。又厚又软的琥珀色和黑色的地毯很舒服,踩在上面像是走在松软的绿草地上。

两张虎皮横披在地毯上面。一个印度产的大水烟壶放在屋角的席上,显得这个房间更富东方韵味。有一根金线隐约穿过屋顶,屋顶上悬挂着一盏银色的鸽子式的挂灯。灯光燃亮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香味。

矮个男人仍旧神情不安,他笑着介绍道:“我叫塞迪垩斯·舒尔托,摩斯坦小姐,这两位先生怎么称呼呢?”

“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一个大夫,华生先生。”

他神情亢奋地喊:“呀,大夫!您身上带了听诊器了吗?麻烦您给我听听好吗?我的心脏不好。大动脉还行,您给查查心脏吧。”

我听着他的心脏,除了他紧张得浑身颤动外,找不出任何病况。我说:“没什么大的毛病,心脏很正常,您放心好吧。”

他变得轻松地说:“请原谅,摩斯坦小姐,我太焦急了。我时常感到难受,我总怀疑心脏不好。大夫说没事,我很高兴。摩斯坦小姐,若是您父亲有很好的克制力,保护好他的心脏,说不定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我听了他这样不加考虑的话,很气愤,恨不得揍他一顿。摩斯坦小姐坐了下来,她面容惨白地说:“我心里早已明白我父亲不在人世了。”

他说:“请放心,我会尽可能地告诉您一切,还您一个公道,无论我哥哥怎么说,我都要为你主持公道。我很欢迎这两位先生的到来,他们现在既是你的保护人,又是这件事的证人。

这事用不着官方出面干涉,咱们几个人就能对付我哥哥了。这件事,不用外人参与,咱们就会很好地解决。巴瑟洛谬肯定不愿意这件事公开。”他坐在一个很矮的靠椅上,用泪汪汪的蓝眼睛望着我们,期待着我们的回答。

福尔摩斯对他肯定地说:“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对外界说的。”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他了。

他说:“好!这样就好!摩斯坦小姐,向您敬一杯香槟酒还是透凯酒?我这儿再没别的了。我开一瓶好不好?不喝,那好吧。你不介意我抽支烟吧?我这种烟有柔和的东方式的香味。这支烟会让我放松一些。”他点着了水烟壶,烟从烟壶里的玫瑰水里慢慢冒出来。我们三个人坐成一个半圆形,把这个人围在中间。这个神色紧张的矮男人,光着头,有点不自然地吸着烟。

他开始说话了:“我下定决心给你写信时,原想写上地址,可又怕这样招惹来警察。所以,我吩咐我的人先同你们见面。我相信他有灵活处事的能力。我告诉他,若是出现情况,就不要带你来。望你们谅解我事先的布置。我的性格孤僻,很少同外边的人交往,更不用说警察了。我对警察的印象不好,他们有些粗鲁,我不喜欢同粗陋的人打交道。你们瞧,我的周围有着雅致的气氛。我爱好艺术,你们看那风景是高罗特的手笔,那是萨尔瓦多·罗萨的作品,可能有人看出那是假的,那幅布盖的画是真的。”

摩斯坦小姐说:“舒尔托先生,真抱歉我来是听您说事的。现在已挺晚了,我希望咱们的谈话能够简单一点。”

他说:“咱们还得去尚诺伍德找我哥哥,恐怕得耽搁时间。我希望咱们都能去,一起战胜他。昨天晚上,我同他争吵了很久,他不赞成我的意见。你们想不出他发怒的时候,会变得多么令人难以说服!”

我忍不住地说道:“若去尚诺伍得,现在就走吧。”

他突然笑得红了耳根,说:“不太对劲吧。若是我和你们到他那儿,他会对你们什么态度?

我把所知道的事先对你们说一说。不过,这事有几处,我也不太明白,我只能尽我所能说吧。”

“我的父亲,也许你们已经猜到了,他就是驻军印度的约翰·舒尔托少校。在印度,他赚了笔钱财,大约十一年前,他退休后带回来很多珍贵的古董和几个印度仆人,在尚诺伍德购置了樱沼别墅,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我父亲只有我和巴瑟洛谬一对孪生子。

“我至少还记得摩斯坦上尉失踪一案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在报纸上我们了解了一些事情。

他是父亲的朋友,所以我们经常在父亲面前无拘无束地谈这件事。他有时也和我们推测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们毫不怀疑到这件事同父亲有关。——只有他清楚爱阿瑟·摩斯坦的结局。

“可是我们大概知道有些秘密——恐怖的事一直困扰着父亲。平时他不敢独自出门,他雇了两个拳击手做保镖。今天为你们赶车的威廉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过去是英国轻量级拳赛的冠军。我父亲没对我们说过他的心事。他对装着木腿的人尤其加倍地防备。有一回,他用枪打伤了一个装木腿的人,后来证实这人是个来兜揽生意的普通商贩,为这事我们赔了一大笔钱才了结。开始,我们哥俩原以为我父亲只是一时冲动而那样,可后来我改变了这看法。

“一八八二年春天,我父亲接到了一封来自印度的信。这封信对他是次不小的打击。在餐桌旁,他读完信后,几乎昏倒,从那之后,他就病倒了,直到去世。他的脾脏多年来一直肿大不退,这次打击使他的病情迅速恶化。信的内容写的什么,我们从未发现,可是在他拿着这封信的时候,我从旁边瞧见信很短,而且字迹潦草。到了那年四月底,医生认为他的病势没救了,叫我们到他面前听最后的嘱托。

“当我们走进房间时,他呼吸急促地倚在一个大高枕上。他叫我们锁上门,站到他的两边,他紧握我们的手,因为病痛的折磨他情绪激动,说的话很不连贯,告诉我们的事情让我们颇感吃惊。现在我试着用他的原话重复说说。

“他说:我快不行了,可是我遗憾终生的是对摩斯坦女儿的事,我一直像有块大石头压在我心里。我让人不能原谅我一时的贪心,她是应该得到这些宝物的。这宝物至少有一半是她的。可我从来没用它们,贪心真是愚昧至极呀!我只有看着这些宝物在我身边,我才吃得香、睡得着,怎么也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你们瞧,挂在金鸡纳霜旁边的那串珍珠项链,是我专门挑选出来送给那女孩的,可我没能送出去。孩子们,你们一定要把阿格拉宝物分给她一半。不过在我咽气前决不要给她,就是那串项圈也不要给她,我虽然现在不行了,说不定还能痊愈。

“他接着说:我告诉你们摩斯坦是如何死的,这些年来,只有我一个人知晓。他的心脏很不好。在印度时,我俩经过一番奇遇,得到了一批宝物,后来由我把它们带回了英国。摩斯坦到了伦敦的那天晚上,就上我这儿来了,准备要回他的那一份。他从车站走到这,老仆拉尔·乔达给他开了门。我们俩为分宝物意见不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摩斯坦恼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突然他把手放到左胸上,脸色铁青,身子朝后倒下,脑袋撞在箱子的棱角上。我急忙弯腰去扶他,他竟然死了。

“我的大脑一片模糊,这怎么办呢?开始,我想要去报警,但按当时的情形,我可能被指控为凶手——他是在我俩争吵声中死亡的,可他头上的伤口对我很不利。若是法庭询问这宝物从哪来的,我该怎么说呢?摩斯坦对我说,谁都不知道他到这儿来了,我没有必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

“正当我在考虑如何处理时,一抬头,仆人拉尔·乔达偷偷走了进来。他闩上门,对我说:

主人,不用怕,把他藏起来,除了咱俩,谁都不会知道你把他害了。我反驳说:我没害他。拉尔·乔达摇摇头,笑着说:主人,我在门外听见你们吵得激烈,接着他倒下了。放心吧,家里的人都休息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咱俩把他埋了吧。他的话让我做出了决定。我自己忠实的仆人能信不过,我还能盼着十二个陪审员宣布我无罪吗?那天晚上我同拉尔·乔达把他的尸体埋了。之后,没过几天,伦敦的各大报纸就刊登了摩斯坦上尉失踪的消息。我对你们说的这些事,你们说,摩斯坦的死是我的错吗?我只是不该掩埋尸体,把宝物独吞,我把摩斯坦的那份占为己有,我希望将那份财宝还给他的女儿,你们把耳朵凑过来,宝物就藏在……”

“话还没有说完,他脸色大变,眼睛向外注视,下颏下坠,大声喊着:把他赶走,一定……一定要把他赶走!他那喊叫的声音,我无法忘记。我们回头看见玻璃上贴着一张脸,正往这边看,我们瞧见了他那由于挤压而变白的鼻子。一张多毛的脸,瞪着两只凶狠的眼睛。

我们兄弟俩赶紧冲到窗前,晚了一步,那人不见了,再回来看我们的父亲,他已经没有了脉搏。

“当晚,我们搜查了花园,除了窗下花床上的一个鲜明的脚印外,这个不速之客并未留下别的痕迹。但是只根据这一点迹象,我们或许怀疑那张脸是出于我们的幻想。不久,我们进一步地得到确切的证明,我们周围有不少人正在侦查我们呢。第二天早晨,我们发现了父亲卧室的窗户大开,他的房间被翻了个遍。我们发现箱子上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签名。字迹潦草,至今,我们也不知道纸条是什么意思,那个来过这的人是谁。我们只能断定,居然屋子被翻过,但父亲的财物并没有被盗。我俩都想到,这件事可能同他平时的谨慎有关,但搞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矮男人又点着了他的水烟壶,连吸了几口。我们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这个谜一样的故事。摩斯坦小姐听到他叙述她父亲猝死的那段话,面色变得煞白。我轻轻地从放在桌上的一个威尼斯式的水瓶里倒了一杯水,她方才恢复过来。歇洛克·福尔摩斯靠在椅子上闭目深思。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不由地想到,就在今天早上,他还慨叹人生无聊呢。看来,这儿有几个问题在等待着他去解决,塞迪垩斯·舒尔托先生看看这人,望望那人,他对自己叙述的这个故事很满意。他吸了几口水烟后,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你们可以想象,我们哥俩听说家里有宝物,都感到很兴奋。几个月过去了,我们挖遍了花园的边边角角,仍是未能发现一点痕迹。我们再也不能从父亲的口中得到宝物埋藏的地方。想到那宝物,很是让人为之发狂。从那项链身上,我们可以推测出这批宝物价值连城。我哥哥和我曾商量过这串项链怎样处理。他也想过,若是把项链送人,别人肯定会起疑心,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我只好尽力说服我哥哥先由我负责找到摩斯坦小姐的地址。这样,我每隔一段日子给她寄一颗珍珠,让她能用这来维持生活。”

我的同伴诚恳地夸赞他:“真是个好心人,您这样做真让人感动。”

矮男人不太在意地挥挥手,说:“我觉得,我们只是保管着这些财宝。但,我哥哥另有想法。我们已经有很多钱了,也不希望再多。再说对这位年轻小姐做出卑鄙的事也是情理难容的。法国谚语说:鄙俗为万恶之源,这很有道理。正因为我俩观点不同,到最后,我带了一个印度仆人和威廉离开了别墅。昨天,我发现他已经找到了宝物,我把我的意见对他说了,无论他会不会欢迎我们,他还是答应等着我们。”

塞迪垩斯·舒尔托先生说完后,坐在那儿手指不停地抖动着。我们悄然无语,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事件的发展上,福尔摩斯站起来说:“先生,我认为你从头至尾做得都非常好。也许作为回报吧,我们会告诉一些您还不清楚的事情。但正像摩斯坦小姐所说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办正事吧。”

我们的新朋友盘起水烟壶的烟管,从帐子后面取出一件又长又厚的羔皮大衣。今晚的气温不低,他却从上到下捂了个严严实实,他戴的是一顶兔皮帽子,帽檐拉过耳朵。他把浑身上下遮了个遍,只露出他瘦削的面孔。他一边带我们走出过道,一边对我们解释说他的体质太差了,只好把自己当病号了。

我们的车子在外面等候着,对我们的出行早已做好准备了,我们刚进去时,车夫立即赶车出发了。塞迪垩斯在马车上大声说话,音量大得盖过了马车声。

他说:“我哥哥特聪明,你猜他是怎样找到宝物的?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宝物藏在屋里。他计算出房子的容积,每个角落都小心地量过了。他算出楼房高度为74英尺,然后测出各个房间的高度。接着又用钻探法,确定了楼板的厚度,厚度加上室内高度,不过70英尺,余下的4英尺只有到房顶上去找了。房屋最高一层的天花板是用板条和灰泥修砌的,他在上面打了一个洞。很幸运,他发现了一个谁都不知晓的封闭的屋顶室。放宝物的箱子架在天花板中央的两根椽木上。他把箱子拿下来,打开后发现里面的珠宝,他估计珠宝的总价值不下五十万英镑。”

听到这个惊人的数字,我们睁大了眼睛。若是我们的索宝计划顺利的话,她就会由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女教师很快变成英国最富有的继承人。她的好朋友是该为她高兴的。我的心里却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说不出的难受。我勉强地表示了对她的高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无精打采地听着朋友们聊着那些话。

看得出,我们的新朋友患有忧郁症,我依稀记得他说出一连串的病症,又从他的皮夹里拿出不少秘方,让我说出它们的疗效。我真希望他忘记我说了什么。福尔摩斯说,我曾告诫他最多用两滴蓖麻油或者用大剂量的番木鳖硷作镇静剂。不管怎么说吧,直到马车突然停下来,马车夫从座位上跳下来把车门打开的时候,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塞迪垩斯·舒尔托先生主动扶着摩斯坦下车,他指着前方说:“摩斯坦小姐,那就是樱沼别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