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和哈克吓得连句话都不敢说,朝村子拼命地跑去。他们边跑边往后看,生怕有人会追上来。村子渐渐地近了,他们的脚步也更快了,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的狗也汪汪叫起来。
不远处有一幢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村边。
“咱们一定得坚持跑到前边的那个屋子,我快跑不动了。”汤姆气喘吁吁地说。
哈克没有回答,他现在累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两个孩子用尽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朝那所房子跑去,目标一点点接近了。终于,他们一齐挤进了那所房子的门,一头栽到地上,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平静下来,这时,汤姆悄悄地说:
“哈克,你说这件事结果会怎么样?”
“要是罗宾逊大夫没命了,我看凶手得判死刑。”
“真能判死刑吗?”
“对,一定能。”
“那咱们去告发吗?”
“不,咱们不能去告发,万一印江·乔没被判死刑,那么咱们就完蛋了。”
“说得有道理,咱们不去管它,可谁来告发凶手呢?”
“那个酒鬼彼特也许会去告发的。”
“彼特没看见杀人,他怎么告发呢?”
“他为什么没看见杀人?”
“因为大夫把彼特打昏了,也许把他打死了。”
“不,不可能,拿木板是打不死人的。老彼特喝醉了,我看得出。我爸爸喝醉酒也是这样。
我现在真希望老彼特没喝醉酒。那样,他就能亲眼看见印江·乔杀人了。”
一阵沉默过后,汤姆问哈克:
“你能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我能,那么你呢?”
“我也能,咱们一定得保守这个秘密,否则如果印江·乔没被判死刑,那他准会杀了咱俩的,咱们发誓吧——那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发誓才能守住秘密。”
“发誓没用,因为发誓只对那些小事有用,像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定得写下来才行,而且还得用自己的血写才行。汤姆十分赞成这个主意,在这个环境中写血书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汤姆从屋外捡了块干净的松木瓦,咬破自己的手指,就着月光在松木瓦上写起了血书,内容如下:汤姆斯·索亚与哈克贝利·芬发誓:决不把今晚看到的事说出去,如果说出去,当场而死。
写完后,汤姆在血书的最后又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哈克觉得汤姆的血书写得真好,于是也照着他的样子咬破手指,在血书上签上了他名字的缩写字母。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汤姆的帮助下进行的。血书写完后,他们把它埋在土里,又举行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式,念了一些咒语。这样,他们觉得谁也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了。
一个黑影从房子的另一个豁口偷偷钻进来,可他俩谁也没发现。
他们干完这件事后,又悄悄说了些其他的事情。就在这时,房外有条狗发出一阵悲凉的嚎叫声,两个孩子认为这只狗是在报丧,他俩吓得抱作一团。
“汤姆,去看看它在给谁报丧”哈克说。
汤姆回答道:
“你去看看吧,我可不敢。”
“汤姆,我求你了,你就去看一眼就行,你听,它又叫起来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敢去,哈克,还是你去看一眼吧。”
“那咱俩去看看吧。”哈克提议道。
于是两人就趴在门口向外看。
“喂,汤姆,你它像是条野狗吗?”哈克说道。
“我看它不是野狗,它好像是老海尔斯家的狗。”
“胡说,老海尔斯家的狗掉了一只耳朵,而这只狗有两只耳朵。”
“我再仔细看看……。唉,这条狗我还真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嗨,哈克,它是不是给咱俩报丧呢?”
“汤姆,我看咱俩死定了。”
“唉,他妈的,我真后悔今晚去墓地,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做个乖孩子,做个像卫利·玛弗逊那样的好孩子。我保证以后去主日学校,一定老老实实地听牧师宣讲教义。”汤姆哭着说道。
“我发誓,这次如果我也能活下去,我一定不再干坏事了”。哈克也哭了。
“那咱俩现在赶紧向主祈祷吧,请主保佑我俩度过这道难关。”
于是,汤姆和哈克就在那间破屋子里做起祷告来。
突然汤姆破啼为笑,他小声对哈克说:
“他妈的,咱俩受骗了,狗是背对着咱们的。”
哈克一看,果真如此,顿时也笑了。
汤姆和哈克准备为这伟大的发现而庆贺一番。这时狗停止了嚎叫。
汤姆仔细地听了听,然后小声说:
“嘘,你听,外面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好像是猪发出的吭哧声,汤姆。”
“不对,好像是人的鼾声”,汤姆答道。
“没错,是人的打鼾声,这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呢?”
“我觉得好像是在屋子的那边。我爸爸以前一喝醉酒就跑到猪圈里,和猪一起睡,他发出的鼾声能惊动整个村子。但愿这个打呼噜的人不是我爸爸。”
“我也希望不是你爸爸在打呼噜,那咱俩出去,看看是谁在打鼾”,汤姆说道。
“我可不敢去,没准是印江·乔在打鼾呢”,哈克先退却了。
听他这么一说,汤姆也害怕起来,打消了去外面看看的念头。但鼾声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们俩受不了这种诱惑,又一致决定去外面看看。于是他们蹑手蹑脚向发出呼噜声的地方走去。在屋外一块空地上,有个人躺在一堆树枝上。他们看清了打呼噜的人竟然是姆夫·彼特。当他俩走近他时,突然哈克不小心踩到了树枝上,树枝发出的喀吧声在深夜里听起来特别刺耳,汤姆和哈克同时停住了脚步。这时姆夫·彼特突然翻过身来,两个人吓得腿都软了。当他们发现他还在继续睡觉时,两人的胆子又大了起来。他们从容地从酒鬼身边走过去。这时,那条狗在离彼特不远的地方冲着彼特发出凄厉的嚎叫。
“唉,他妈的,原来狗在给彼特报丧呢!”汤姆叹道。
“狗为什么给他报丧呢?难道他快要死了吗?”哈克问汤姆。
“我也不知道,咱们回去睡觉吧。”
两个孩子心事重重地分了手。
汤姆从窗户爬进卧室时,天已经快亮了。他小心地钻进被窝,庆幸没人觉察他偷着跑出去。
不料那发出鼾声的西德却是醒着的。西德奉了波丽姨妈的命令,专门监视汤姆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晚上的时候。看来,汤姆又快要倒霉了。
汤姆醒来时,天色已不早了。旁边睡着的西德也早已起床,他赶忙穿好衣服下了楼。一家人都坐在桌边等他吃早饭,但谁都没说话,汤姆这时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他尽量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但却没人理他。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吃完早饭后,姨妈把他拉到一旁,汤姆本以为老太太要打他,但姨妈却没这样做。她对着汤姆哭了,哭得很伤心。波丽姨妈边哭边责问汤姆,问他为什么昨天下午没有去上课;问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伤她的心;问他为什么甘心做一个坏孩子;问他这样做对得起他死去的妈妈吗?在姨妈的哭声和一连串的责问下,汤姆顿时慌得不知所措,这比挨打还难受。他也陪着姨妈一块哭,他边哭边对姨妈保证:以后再也不犯错误了。以后要做个好孩子;以后要努力地学习,要报答姨妈对他的养育之恩。姨妈被他的哭声感动了,觉得汤姆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于是就放过了他。
汤姆离开姨妈去学校时,心情很不好,他竟然没想起来报复西德,因此西德从后门悄悄溜走,实在是没有必要。
汤姆怀着一颗受伤的心去了学校,刚一进教室,就被老师用鞭子抽了一顿,汤姆觉得老师今天用鞭子抽他时,用的力气很小。因为这时汤姆的心痛远远大于肉体的疼痛。他回到座位上,双手支着下巴,目光呆呆地看着某一处。这时他的胳膊肘碰着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只壁炉上的把手,他知道这意味意什么。这无疑给汤姆那颗受伤的心又捅了一刀,汤姆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