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里原本就很粗暴的脾气现在已经激怒到了极点。
因为找不到逃亡者,他便迁怒于忠厚的汤姆。
汤姆没有参与追捕,待在家里和几个刚跟他学会了祈祷的黑人为逃亡者脱险而祷告。
雷格里回家后神情沮丧,内心由来已久的仇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第二天早晨,他决定暂时不说什么,打算从邻近庄园纠集一伙人,带着猎狗和枪支,把沼泽地团团包围起来,进行彻底的搜查。他说:“如果马到成功,那就万事大吉,否则,必拿汤姆问罪。”
凯茜在顶楼板壁的洞眼里观察后说:“今天的搜索又开始了。”在宅子前面的场地上有三四个骑马的人在那里跳跃着,还有好几条陌生的猎狗跟牵它的黑奴挣扎着;两个领近庄园上的监工和雷特格里庄园里的几个酒肉朋友也参加了这次非同寻常的追捕行动。
“姑娘啊,要不是为了你,”凯茜望着爱弥琳说,“我情愿出去自首,谁要是一枪把我打死,我还会感谢他呢!自由对我有什么用处呢?它能把我的儿女还给我吗?”
孩子般单纯的爱弥琳用温柔的小手捏住凯茜的手。
“别这样!”凯茜说,一面挣脱她的手,“你这样会使我爱上你的,而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想爱什么人了!”
“苦命的凯茜!”爱弥琳说,“别这样想,要是上帝让我们得到自由的话,也许他会把你的儿女还给你的,不管你爱不爱我,我是一定要爱你的。”
爱弥琳温柔天真的气质终于得胜了。凯茜在她身边坐下来,一只胳臂挽着她的脖子,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不由得热泪盈眶。爱弥琳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她那柔和的眼睛。
这次搜捕行动用了很长的时间,场面也很热闹,但最后当然还是以失败告终,因为连凯茜和爱弥琳的影子也不可能找到。当雷格里疲乏地翻身下马时,凯茜在顶楼的洞眼里正幸灾乐祸地瞧着他。
“我说,昆宝,”雷格里喊道,一面在客厅的椅子上躺下来,“你马上把汤姆那家伙押到这儿来!一定是这个老混蛋出的主意,他要是不招,我不剥他的皮才怪呢。”
听到昆宝的召唤,汤姆把篮子放到垄边,抬头祷告道:
“我把我的灵魂托付在您的手中,上帝啊,您已经救赎了我!”接着他便默默无言地让昆宝粗暴地把他带走了。
“好哇!汤姆!”雷格里从椅子上跳起来狠狠地拉住了他的衣领,他咬牙切齿、怒气冲天地说,“我已经下了狠心宰了你,知道吗?”
汤姆镇静地说:“那很可能,老爷。”
雷格里用冷酷得可怕的声调说:“一点儿也不假!汤姆,除非你把那两个女人的事说出来!”
“听见了没有?”雷格里一面跺脚,一面像头狮子一样吼道,“说呀!”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老爷。”
“你说,”雷格里咆哮道,一面狠狠地打了汤姆一拳,“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老爷,可是我不愿说,我宁可去死!”
“你这老混蛋,这次如果你不屈服,我就赔本宰了你!两条路任你自己挑。我要数数你身上有多少滴血,叫它一滴一滴地流,一直流到你屈服为止。”
汤姆抬起头来,望着他说:“老爷,要是您得了病、遇到灾、遭了难,或是奄奄一息,而我能救助你的话,我愿意为您流血去死;要是流我这个老骨头的血,能够拯救您高贵的灵魂,我将毫不吝啬地把它献给您,就像救世主为我流血那样。老爷啊!别让您的灵魂背上这个大罪名吧!这对您自己的损害比对我的还大呀!随您怎么折磨我,我的灾难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如果您不忏悔的话,您的灾难却永远没个完哪!”
这番热情奔放的话,就像暴风雨暂停之际突然听到一段美妙无比的仙乐一样,使旁边的人受到深深的感染。
雷格里仅仅踌躇了片刻,邪恶的本性便又爆发出来,他怒气冲冲地一拳把受难者打翻在地。
山宝说:“他快完蛋了,老爷。”看到受难者坚忍不拔的精神,残酷无情的山宝也受到了感动。
“打!一直打到他屈服为止!打!狠狠地打!”雷格里咆哮道,“他不说出来,我就叫他身上的血全流光!”
汤姆睁开眼睛望着他的主人。“你这个可怜虫啊!”他说,“你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我诚心诚意地宽恕你!”说罢,他就昏厥过去了。
“我看这下子他是真的完蛋了,”雷格里走过去看了一眼说,“没错儿,他的嘴巴总算封上了。”
可是汤姆没有死。他的奇妙的语言和虔诚的祷告感动了那两个助纣为虐的黑人的心。因此,雷格里一走,他们就把他放下来,愚蠢地设法把他救活过来,仿佛这对他们有什么益处似的。
“我们这件事做得真是罪过啊!”山宝说,“但愿将来受报应的是老爷,而不是我们才好。”
他们洗净了汤姆的伤口,用一些废棉絮铺了一个简陋的铺,让他躺在上面。昆宝跑到大宅子里向雷格里要了一杯白兰地,推说自己累了,想讨杯酒喝,然后把它带回来,灌到汤姆的嘴里。
“哦,汤姆!”昆宝说,“我们对你太狠了!”
汤姆用微弱的的声音说:“我愿意宽恕你们!”
两个黑人竟不约而同地落了泪。
“可怜虫啊!”汤姆说,“我甘愿忍受这一切苦难,只要它能使你们最后皈依耶稣!主啊!求您把这两个人的灵魂赐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