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地心游记(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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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灾难矿井

房东鲍埃尔太太热情接待了马塞尔。她原籍瑞士,其丈夫四年前死于一次矿井事故,这很正常,全世界每天几乎都有矿工死于这种灾难。她每年可以从工厂领到30块钱的补助金,另外她还有一间带家具的房子可以出租,来取得很少的租金。她年幼的儿子卡尔还会在每个星期带回来一点工资。

卡尔虽然只有13岁,却已成为煤矿的工人了。矿上的运煤车要经过通道的一扇门,卡尔只是负责开门、关门,而这扇门也是为通风开设的,它能控制里面空气的流向。因为他家离奥尔布雷克特矿井很远,要他每天来回跑的话太为难他了,因此大伙又给他找了一个附加的活,夜里当马夫把马牵回马厩时,负责洗刷看护那六匹马。

就这样,卡尔要在500米以下的矿井中一连呆上六天,白天看护通风门;晚上就在马厩里的草堆上睡。只是到了星期天,他方能重见天日,才能和正常人一样获得几个小时的阳光、蓝天和母亲的疼爱。

不用说你也知道,当他过了一星期从井下爬上来时,他已不再是一副干净利落的模样了,就如同从地狱中放出来的小鬼,或刚清扫完烟囱,变成了一个巴布亚黑人。于是鲍埃尔太太先把他按到热水里,用肥皂仔细擦洗几个小时,然后再把干净衣服给他换上。通常是卡尔父亲遗留下的一套绿色粗呢衣服,是经过她一番修剪改小了的。然后,她就望着卡尔,一直到晚上入睡。儿子在她心目中是世上最帅的小男子汉。

实际上,洗去那层黑黑的煤灰,卡尔还算是个英俊的孩子。一头柔柔的金发,清澈的蓝眼睛,再配上洁白细腻的脸。但相对同龄孩子来说,他似乎略显有点瘦小,而常年的地下生活更使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如果以沙拉占的血球验算法对他的血液进行化验,那他的红血球数量肯定是偏低的。

卡尔的性格很文静、内向,不过却有着不同于平常孩子的自豪感。这是由于常年对一次次灾祸的经历,对有规律生活的习惯以及征服困难后的愉悦。好像这种自豪感是每个矿工都有的品质。

卡尔最幸福的时候是和母亲呆在一起,在小房子里,伏在方桌上,把纸盒里的各种小虫子拿出来摆弄。他每次在井下捉到小虫子,就放进纸盒里。矿下的气候四季如春,而里面有些奇怪的生物连生物学家也不认识,比方煤层湿润的岩缝中长出一些离奇的植物,有绿色的苔藓、无法描述的菌类和奇形怪状的纤毛。后来有一位致力于昆虫研究的工程师得知这一情况后,就告诉卡尔,他会用一个埃居来收取一种新的昆虫标本。卡尔原本是为了获得埃居才走遍矿内的每一个角落仔细搜寻的,但或许是受了工程师的熏陶,他慢慢地也变成一个昆虫谜了。所以,他现在是出于自己对昆虫的酷爱才搜集昆虫的。

他慢慢与蜘蛛和昆虫成了好朋友,并在孤独之余结交了两只蝙蝠和一只大田鼠。他一次次向人宣称:这三个好朋友是世界上最聪明善良的动物,甚至比那六匹马还可爱。那几匹皮光毛亮,膘肥体壮的马本来已够聪明了,卡尔也没少对人们称赞它们。

看管马厩的老人名叫布莱尔·阿索尔。他从6岁就一直生活在地下500米的矿井中,并从未再见过太阳,所以他的眼睛已几乎不起任何作用了,但他头脑却变得精细起来,他对这“地下迷宫”了如指掌!他在推煤车时,知道该何时向右拐,何时向左拐,而且从未走错过!当他走到通风门前停下时,正好门还在开着,早饭和晚饭见面时,你总能见到他和蔼可亲的脸并得到他友好的问候!

“我说的是真的,妈妈,”卡尔说,“每次我的头靠近他时,他都会在我的脸上亲一下。而且,布莱尔·阿索尔脑袋里的钟简直灵极了。要不是跟他在一起,我准会分不清白天和晚上,早晨和黄昏!”

鲍埃尔太太微笑着听儿子絮叨。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她也很喜欢布莱尔·阿索尔,有时候会让儿子带些糖给他吃。其实,她也恨不得到井下去看看丈夫生前的老伙伴,去看看使她失去丈夫的那个可怕的地方。矿井爆炸后,不幸的鲍埃尔被发现时,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但是女人是不允许下矿井的,所以她只有让儿子的故事来满足她了。

唉!她对这个煤矿已经很熟悉了。说不清多少次,她站在那直径足有18英尺的洞口,痴痴地幻想着丈夫从那里出来;看着围墙里面沉重的橡木笼通过滑轮用钢索吊上来。矿山上安放蒸汽机的高大的厂房,检查通行证的小岗亭……说不清多少次了,她看着那不停燃烧着的大铁炉,里面的烈焰烤得自己浑身发热!还有刚下班爬上来的矿工借着炉火烤衣服,更有的迫不及待地点燃烟斗!她多么熟悉这个地狱之门的所有声响和身影啊!卸煤工在紧张地卸下满满一车的煤,装吊工、选煤工、洗煤工、机械工、司机……他们都在不停地忙碌着。

她虽然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得到,那被罐笼带入井下的一群群矿工所做的一切。其中有他的亲人,从前是她的丈夫,现在是她惟一的儿子。

她听着他们说笑着,争吵着,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听不到了。但她的心也跟着他们一起沉了下去,直到比金字塔高四倍的地方……来到井底,矿工们匆忙地从笼子里跑出来!

他们四处散去,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地下城又忙碌起来。推煤工推起煤车,挖煤工拿起十字镐奔向煤床,填土工将采完煤矿的空地用土石填实,支架工在煤城巷道中架上支柱,修路工检修坑道,铺设铁轨,石工炸开煤床外面的岩层……主巷道如同一条宽敞的大街,连通了相隔三四公里的两个矿井,主巷道两侧有许多侧巷道与之相连,这些侧巷道之间又有更小的巷道相连。巷道之间竖立着由煤或岩石形成的墙或支柱,所有的一切显得那么井井有条,坚实牢固而乌黑透亮!……在这纵横交错的无数巷道组成的地下迷宫中,忙碌着一支光着膀子的矿工大军,他们彼此交谈着,在安全矿灯的照耀下快活地干活!……当鲍埃尔太太独自一人坐在家里的火炉旁遐想时,脑子里常常浮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在这无数的巷道中,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条更熟悉的巷道,就是由卡尔负责开关通风门的那条。

当傍晚来临时,白班的工人上来了,夜班的工人又下去了,但她亲爱的儿子却不会这时上来。

他到马厩去找亲爱的布莱尔·阿索尔去了。他先照顾老人吃完饭,再把马的草料准备好,才去吃自己被人从上面带下来的那点冷饭。吃完后,他就给那只安详地伏在他脚边的大田鼠讲故事,又和那两只在他头顶飞舞的蝙蝠唱会儿歌,玩累了就躺在草垫上睡去。

鲍埃尔太太就像身临其境一样,因为卡尔已经把这些给她讲了至少300遍了,他说到哪里,她都能看得到。

“您知道昨天我给工程师送昆虫去时他对我怎么说吗,妈妈?他说要给我出几道数学题,假如我能做对的话,等他再测绘矿井的平面图时,就带我去给他拿工具。并说要开一条巷道,直通威勃矿井,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呀!”

“真的,宝贝?”鲍埃尔太太高兴地说,“工程师真是这么对你说的?”

她眼前又浮现出这样一幅情景:儿子拿着测绘工具,像个工程师的助手一样神气。

“但是,我很担心,”卡尔又说,“我怕没人能帮我讲一讲那些数学题,到时候做不出来。”

马塞尔正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地抽着烟听他们母子对话,听卡尔说到这里,就对他说:

“到时候你哪儿不懂不妨告诉我,我也许能给你讲一下。”

“您会数学?”鲍埃尔太太惊讶地问。

“我当然会,”马塞尔说,“我每天晚饭后都去夜校上课,恐怕不可能什么也学不到吧?老师还说我学得不错呢,他说我都可以给别人当老师了。”

卡尔兴奋地取来纸和笔,并站在马塞尔旁边,把不懂的问题说给他听,马塞尔就给卡尔详加讲解。卡尔很快就明白了那些问题,他对马塞尔佩服极了。

打这开始,马塞尔更受女主人的尊敬了,而他也和卡尔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而且,他在工厂里的出色表现也得到了上司的赏识,很快就被破格晋升为一等工。他每天早晨7点去上班,下班吃过晚饭后,就去夜校听工程师特鲁勃奈讲课,努力学习几何、代数、机械工业制图等功课。而且进步神速,老师对他赞赏有加。进入工厂仅两个月后,他就跨入了最优秀人才的行列,不仅O字区,而且整个钢城都知道了他的名字。第一季度末,他的上司就向中央总部呈上了一份推荐信:

“约翰·施瓦尔茨,26岁,一等铸工,兹向中央总部推荐此人:他无论在理论知识、实际工作和创新精神三方面,都可称得上‘出类拔萃’”。

不过,必须有一个非凡的机遇,才能让总部真正对马塞尔产生兴趣。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这样的机遇,只是马塞尔没料到,这个机遇竟是在如此悲惨的情况下到来的。

又是一个星期天,都上午10点了,但马塞尔发现小卡尔还没回来。他很纳闷,就去问鲍埃尔太太,是否她知道卡尔为什么还没回来,但鲍埃尔太太焦急地告诉他,她也不知道。按说卡尔两个小时前就该回来了。马塞尔就去奥尔布雷克特矿井找卡尔。

他沿途看到矿工就问见没见到小卡尔。他们都说没见到。大家彼此互道平安后,他又继续朝矿井走去。

等他到达矿井时都快11点了。今天是休息日,矿上安静多了,偶尔能看到“摩登女郎”(这是矿工们给选煤女工起的绰号)在和检查员聊天,检查员连休息日也得照常上岗。

“您看到编号是41902号的小卡尔出来了吗?”他问检查员。

检查员拿出名单查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

“矿上还有另外的出口吗?”

“没有,就只有这一个出口,”检查员答道,“矿井北面的出口还在规划之中,并没打通。”

“这就是说,小孩子肯定还在井下了?”

“肯定,不过也真奇怪,一般星期天井下就留五个专门守卫。”

“我下去找一下可以吗?”

“不行,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准下去。”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故?”“摩登女郎”插嘴道。

“星期天能发生什么事故?”

“但不管怎样,”马塞尔说,“我必须找到这个孩子!”

“那你最好去找机械工长……就是那个办公室……也不知他出去没有……”

工长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节日礼服,衬衣领子像白铁片一样硬,正准备出去。马塞尔把情况向他一讲,这个好心人马上担心起来。

“那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他立刻说。

于是,他吩咐机手立刻准备罐笼,并请马塞尔和他一起下去。

“最好还是带上‘加里贝’气箱,”马塞尔说,“万一派上用场的话。”

“不错,井下的情况谁也说不准。”

工长从橱子里拿出两只锌皮储气箱,外形像巴黎的饮料小贩背上的可可壶。这种密封箱是用来储存压缩空气的,顶端有两个橡皮管,使用时用牙咬住角质管嘴。一个特制的风箱可以把里面的空气放出来。带上这种存有纯净空气的箱子,人们可把鼻子用夹子夹住,在空气十分重浊的环境中也能自由呼吸。

两人准备就绪,走进罐笼,滑轮上钢索滑动,把罐笼放下井底。两人打开了手中的矿灯。

“您不是矿工,但看您并不害怕,”工长说,“不像有的人,第一次进罐笼吓得哇哇大叫,手足无措,像兔子似地在里面乱动!”

“是吗?”马塞尔答道,“我倒觉得没什么。”

他们问一个交叉路口上的守卫,那人说他一直没见到卡尔。

他们又走向马厩,看到小卡尔的书包挂在墙上,草垫上放着他的数学课本和一把马刷。

但马塞尔注意到卡尔的矿灯不见了,这说明卡尔一定还在矿井里。

“会不会掉进哪个坑里?”工长沉吟着说,“但这是不可能的!星期天他到煤床边上干什么去?”

“噢,可能他是去捉昆虫了!”那个跟来的守卫说,“这孩子酷爱昆虫!”

有一个年轻人也跑来支持这种说法,因为他曾在7点钟看到卡尔拿着矿灯走远了。

现在需要开展认真搜寻。他们又召集了另外几个井下的守卫,在一张矿井平面图上分配下每个人搜寻的区域,然后就分头行动了。

他们用两个小时找遍了矿井的每个角落,七个人又在交叉路口碰头了。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坍塌的地方,也没发现有卡尔走过的迹象。工长也许由于饥饿而产生了失望,于是他断言,卡尔肯定已经出去了,正好他们都没发现,而现在可能已在家里……嗯!……吃午饭了。

但这种说法随即遭到了马塞尔的反对,他坚持卡尔还在井下,要求重新搜寻。

“这是什么?”他指着平面图上的一个虚线划出的圈说,相邻附近几处都有详细标注并用实线划出,而这个圈就好像地理学家在地图上标注北极地区那些未经探明的地方一样。

“那个地方因煤层太薄没有开采价值而被废弃了。”工长答道。

“废弃的地方?……到那儿去找找看!”马塞尔坚持道。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块空地。是的,表层已经滑腻发霉了,显然这地方已经废弃好几年了。

他们四处看了一下,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马塞尔突然叫大家停住,并问道:

“你们有没有感到头晕?”

“哎呀!没错儿!”其他人都说。

“我刚才就觉得有些头晕了,”马塞尔说,“这肯定是二氧化碳所致……我可不可以点根火柴试验一下?”

“点吧,年轻人,没事。”

马塞尔掏出火柴盒,把一根火柴划着,然后拿着它靠近地面,火焰立刻熄灭了。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他说,“因为二氧化碳密度较大,所以在空气下层……大家都退出去,我是说你们几个没带‘加里贝’气箱的。但是工长先生,我建议我们两人留下来继续寻找。”

那几个人都走了,马塞尔和工长立刻各自取下储气箱的橡皮管嘴用牙咬住,并把鼻孔用木夹夹住,然后沿着巷道接着往前走。

当他们走出一刻钟后,终于发现了疑点:远处黑暗中有微弱的矿灯光发出,他们冲了过去……在潮湿的墙根下,小卡尔静静地躺在那里,可怜他的身体早已经冰凉了,嘴唇发青,脸色发紫,脉搏早已停息了。两人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他是想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但他刚一弯腰,就立刻被二氧化碳包围了。

不管想什么办法救都为时太晚了,他已经死了四五个小时了。

第二天晚上,斯达尔施塔特的公墓上又添了一座小坟。可怜的鲍埃尔太太,先是失去了丈夫,现在又失去了惟一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