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歌德小时候就观赏过父亲及其朋友们收藏的一些绘画作品,奥塞尔又在莱比锡全城搜罗了许多藏画给他讲解,但随着对造型艺术理论和实践越来越多的了解,歌德还是渴望见识更多的艺术藏品。1768年3月,也就是歌德居留莱比锡的最后一年的春天,19岁的歌德悄悄去了德累斯顿,在那儿,他寄住在一个鞋匠家里,只要美术馆开门,他天天都到美术馆去。德累斯顿美术馆不仅装饰得庄严华丽、气派非凡,美术藏品也极为丰富。在这里收藏作品的有些画家是歌德所熟悉的,而有些则只略知一二。当时绘画的鉴赏以酷似自然为上,荷兰派的风景画、静物画和室内画都是特别能打动他的作品,因为这些画能使他联想到现实并和现实进行多方面的对照比较。在这些画幅面前,歌德往往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常以自己的惊呼使解说员忍不住笑了起来。由于歌德每天都在美术馆参观,美术馆的主任顾问官里德尔先生便敏锐地注意到了他。里德尔先生非常赞赏歌德对艺术的热情,亲自为他讲解,引导他注意那些可能会有助于他的地方,虽然歌德在德累斯顿只住了不长一段时间,里德尔先生的和蔼、认真和对工作的勤勉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美好的印象。在德累斯顿停留的最后几天,歌德还经人介绍拜访了萨克森美术院的院长封·哈格多恩先生。哈格多恩先生也非常喜欢歌德这个远道而来的热情的艺术爱好者,他让歌德参观了自己珍藏的一些名画,使歌德在美术馆之外再一次大饱眼福。回到莱比锡后,歌德结识了著名书商、高特舍特著作的出版者布赖特科普夫一家,了解了不少印刷方面的知识,后来又在布赖特科普夫家结识了铜版画雕刻家斯托克先生。斯托克先生的工作是按照奥塞尔先生的绘画作品制作各种尺寸的铜版画,用于文学作品的插图,这个实用美术家做事严谨、工作勤恳,他的精湛技艺和铜版画制作过程本身所具有的魅力都对歌德产生了强烈吸引力。跃跃欲试的歌德在斯托克先生的指导下开始学习铜版画的雕刻技艺,开始时他只模仿他人的作品雕刻种种风景画,不久就扮演起斯托克先生的助手的角色来,同时还在学习铜版雕刻的间隙学习木刻,并在这方面也小有成就。但是有一点当时歌德没有充分注意到,那就是在进行铜版画雕刻时,铜和酸化学反应所产生出的有毒气体使他的身体受损很大,这成了他以后发病的重要原因。
歌德从莱比锡辍学返家后,父亲对他的情绪低迷和糟糕的健康状况一直颇为不满,他再次发病后,父亲的心情变得更加烦乱,时常流露出不耐烦的焦躁情绪,好像他故意不让自己的病情好转似的,与母亲和妹妹对他关怀体贴的态度形成强烈反差。歌德觉得父亲冷酷自私,不近人情,心里对父亲不无怨恨,但想到父亲对自己的培养和厚望,想到自己使父亲的期望和虚荣心受到的挫折,他心中又不免有几分自责,思过之下,他尽量投其所好地使父亲高兴,在养病期间,画了很多幅静物画和人物画。虽然他的画技仍比过去没有多大提高,父亲却像对待大师的初作似地将它们装裱好,用线框围起来,督促他将它们完成。有时,父亲还让自己的家庭画师帮助歌德修饰润色画面,以便使歌德能将自己的笔触和画师的笔触相互对照。在完成纸上画稿的同时,歌德还醉心于铜版画的雕刻,他按照从斯托克那里学来的知识和技巧,尝试独立完成从绘画到雕刻、再到印刷的铜版画制作全过程,并且取得了部分成功。不久,歌德的喉咙又开始发炎,疼得很厉害,医生的药剂也无能为力,歌德渐渐领悟到疼痛可能与雕刻铜版画有关,便马上放弃了这个极其吸引他的工作。
在斯特拉斯堡期间,歌德在洋德尔的引领下沉迷于文学,很少画画。回到法兰克福和在韦茨拉尔期间,他偶尔像维特一样拿起画笔,或者和朋友们一起观赏铅版画作品。在离开绿蒂回故乡的路上,心情抑郁的歌德再一次动了当画家的念头,他用小刀子做占卜,将它从岸上扔向河水,看它是否会顺利地落进水里——如果刀子被水边的杨柳挡住没能落进水,他就放弃做艺术家的念头,反之,则意味着他可以在造型艺术上取得成功。占卜的结果却暖昧不明:扔出去的小刀子瞬间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歌德根本无法看清楚它的下落,而与此相应,水面却激起喷泉般的水花来,似乎证明刀子确实又掉进了水里。歌德的心里十分扫兴,觉得这是不吉之兆,当艺术家的念头也就暂时作罢了。不过,尽管有这次不吉利的占卜,回到法兰克福后,为了排遣对夏绿蒂·布甫的思念,歌德仍在造型艺术上花去了一些时间。他一面研究法兰克福艺术爱好者们收藏的一些绘画和铜版画作品,一面从事写生练习,还收集了不少古代雕塑的仿制品。
在以后的日子里,歌德也时常拿起画笔。到魏玛后,他还创办了一所绘画学校,并亲自给学生们讲解解剖学知识。
在罗马,歌德住在德国画家约翰·海因利希·威廉·梯施拜因的住处,当然,他的假面具很快就被揭穿了,德国老乡们都知道了约翰·梅勒就是大作家歌德。梯施拜因在给拉瓦特尔的信里这样愉快地来描述歌德:“我确实非常喜欢他,他生活很简朴,要求我给他普通的食品和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只要能够睡觉和毫无干扰地进行工作就行。他现在就在那里面坐着哩。每天上午9点前,他写自己的那部《伊菲格涅亚在锦里斯》,希望把它很快结束,接着出去参观那些艺术杰作品,他和那些大人物们不来往,除了艺术家外谁也不接待,哪家也不去。”
的确,在意大利期间歌德专注于创作的时间极少,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他要完成自我教育。在四处游览中,临摹、写生与画家朋友切磋画技,欣赏古建筑物遗迹和博物馆的藏画占去了歌德的大部分时间。在意大利期间,歌德画了上千幅画,山川、古迹、人物,无所不包,有一幅描绘罗马狂欢节的画,歌德画了整整一个星期,尽管它画得似乎缺乏热情,歌德自己仍然很喜欢它。
另外,歌德对雕塑也颇有研究,他曾对自己雕塑的罗马神话人物的头像很满意,并学会了鉴定各种雕塑,他也研究古代建筑术,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建筑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但最让他心仪的是古典风格建筑。歌德对艺术充满了爱,爱也使他成为大艺术家。
7.一代天骄含笑离世
歌德在创作《麦斯特》和《浮士德》时,没有放弃对诗歌的创作,这期间他创作了一些令人满意的格言诗,简单明了而又给人以启迪。
歌德还对外国文学极为关注,这方面不止是对欧洲,而是对整个世界,值得说的是他在印度、阿拉伯、波斯和中国文学方面亦有很深的造诣。他在读过印度古代诗人迦梨陀娑的名剧《沙恭达罗》后曾写过一首隽美无比的小诗加以赞颂:
春华瑰丽,亦扬其芬;
秋实盈衍,亦蕴其珍;
悠悠天隅,恢恢地轮。
歌德特别想知道中国的文学情况。当时,中国虽已出现了屈原、李白、杜甫、曹雪芹等在世界文坛上也堪称一流的伟大作家,但遗憾的是他们的作品尚未介绍到欧洲。一些在文学史上不占主要地位的作品,如《王姣梨》、《花笺记》、《百美图咏》等却被一些来过中国的传教士译成英语和法语。歌德读过这些作品后觉得和中国人有共同的思想感情,并给这些作品以高度的评价。同时他也知道,这些作品并非属于中国最优秀的文学,可见他对中国文学的辉煌成就有充分的估计。他曾用中国文学中的一些主题写了14首中德四季晨昏杂咏,其中第8首描写了夜的景色。
歌德在完成巨著《浮士德》后,心血已经耗尽。当他亲手把已校对的打印稿包装好的时候曾说:“我这一生的今后岁月可以看作一种无偿的赠品,我是否还工作或做什么工作,事实上都无关宏旨了。”这时歌德的个人生活是很孤独的,他的夫人早已于1816年去世。1830年,他的独生子也在意大利旅行中死去,这给歌德精神上以沉重的打击。1831年8月28日,他在庆祝自己最后一个诞辰时,再一次穿过伊尔美瑙的丛林,攀登上吉息尔汉山的峰顶。大自然依然是那么幽静安宁,但此时的歌德早已长发如雪,两鬓成霜了。当他看到50年前刻下的题壁诗《游子夜歌》时,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并自言自语地念道:“稍待,你也安息”,不由得潸然泪下。下山回家后,健康状况愈加不好,这年冬季歌德感到分外寒冷,他急切盼望那明媚的春日早日来临。1832年3月的一天,枯草微微萌出新绿,歌德感到几分春意,于是满怀欣喜。他令人备上马车,要外出散心,不想归来就发起高烧,卧床不起。经确诊,身患肺炎,病情严重,但歌德顽强地与病魔抗争。一日早晨,他询问当天日期,当听说是3月22号时,他高兴地说:“春季已经开始,我们亦将复元。”上午他自我感觉果真好转,遂挣扎着离开病榻,坐到案前的靠椅上。他叫人打开窗子,以便室内明亮些。他似乎又要写作,可就在他用僵直的手指吃力地写出头一个字母“W”后,立即转入昏迷,但口中犹喃喃有声,时近中午,就在他诞生的那个时刻,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此时,远处教堂的大钟又敲起了十二响, 像是在向全世界沉痛宣告,这位伟大诗人已与世长辞。
歌德的离世给德国乃至欧洲人民带来了巨大悲痛,人们决定把他与他生前的好友席勒安葬一处,使这两位好朋友又重新在一起。
歌德在逝世前满含激情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多一些光!”是的,歌德漫长的一生是光辉灿烂的。他实践了在《浮士德》中写下的“要每天每日去开拓生活和自由,然后才能在自由与生活的享受”的格言。他83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奋斗不息,在文学、美学、哲学和科学等领域都为人类作出了极其宝贵的贡献。特别在文学方面,歌德的贡献无与伦比,可以说他不仅是德国文坛的巨匠,而且是堪称世界级的文学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