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期,原始先民用简陋的工具改造着世界,他们在社会实践中,创造出上古神话。神话内容涉及到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以故事的形式表现了他们对自然、社会现象的认识和愿望。这些上古神话成为后世小说叙事的源头,它们具备了人物和情节两个小说的基本元素。
上古神话之后,先秦时期的寓言故事、史传文学以及各类传说等也成为后世小说叙事的源头,并且有了进一步的发展,那个时候的成熟寓言故事已经有了比较完整的结构、人物形象和历史背景,这些都为后世小说的成熟奠定了有利的基础。
上古神话孕育小说萌芽
浩瀚宇宙,变幻莫测,有时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有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还有,地震、洪水、火山爆发也经常不期而至,原始先民无法解释这多变的世界,更没有能力改变。
在大自然的“狂怒”面前,人们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自然而然,人们开始对自然产生了恐惧心理,幻想出世界上存在着种种超自然的神灵和魔力,继而对强大的自然力顶礼膜拜,崇敬非常。
同时,他们又渴望了解自然、认识自然,于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和迫切的愿望下,神话传说应运而生了。
我国的上古神话可以分为4类,一类是创造神话,一类是自然神话,一类是英雄神话,还有一类是异域异物神话。
创造神话包括开天辟地创造世界、人类和日月星辰的出现等神话;自然神话是原始时期的人们对于自然界和自然现象幻想化的解释。
英雄神话反映人类对自我的认识和反思,它以征服自然或在社会斗争中为本民族创造出业绩的英雄故事为神话主体;异域异人异物故事是关于外国的神话传说,多记载在《山海经》中。
在各类神话中,以盘古开天辟地最为有名,这个神话反映了我国先民对宇宙起源的原始探索,说在太古的时候,天和地是没有分开的,天地混为一个球形。
在这个巨大的球形体内,有一个名叫盘古的巨人,他一直在用他的斧头不停的开凿,努力把自己从这个球体中解脱出来。
经过一万八千年的艰苦努力,盘古挥出最后一斧,只听“砰”一声巨响,巨球分开为两半。盘古头上的一半巨球,化为气体,不断地上升。脚下的一半巨球,则变为大地,不断地加厚,宇宙从此开始有了天和地。
就像关心宇宙的起源一样,人们对人类自身的起源也有极大的兴趣。而有关人类起源的神话,首推女娲补天的故事。女娲补天的故事最早见于《淮南子·览冥训》: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
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鰲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女娲经过辛勤的劳动和奋力的拼搏,重整宇宙,为人类的生存创造了必要的自然条件。
这则神话瑰丽奇特,富有文学意味。蛮荒时代,天崩地裂,洪水滔滔,女娲为救万民挺身而出,炼石补天,终于把天补全,避免了洪水之祸,给人们创造了一个美好的家园。这个神话不仅反映出了原始先民的宇宙观念,更重要的是歌颂了女娲敢于同自然斗争的行为。
上古神话中,还有很多英雄人物以顽强的意志与自然灾害展开不屈不挠斗争的故事,比如后羿射日、大禹治水、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等。这些神话中的神和英雄都具有不怕牺牲、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
上古神话传说还反映了氏族社会末期,各部族间的斗争以及有关发明创造的内容,如神农氏发明农具和制陶、冶炼、医药、种植等技术;燧人氏钻木取火;仓颉发明文字等。这些神或英雄的发明创造,反映了原始人的伟大创造力。
这些奇妙美丽的神话传说文学意味浓厚,为小说的孕育萌芽作了最基本的准备。这一时期的神话传说已基本具备了小说所要求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虽然还比较单一模糊,但已同小说十分接近。
比如“盘古开天辟地”里,盘古死后眼睛化作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头发变成满天的星星,骨骼化作大山,血液成为江河,皮肤变作土地。神话中反映出来的英雄形象特征,无论是盘古、女娲,还是后羿、夸父,都是以英雄形象存留在人们的心中。
上古神话传说有着丰富的想象,引人入胜,具有最初始的浪漫主义元素。如“精卫填海”:一只白喙赤足的美丽鸟儿,在火红晚霞的映衬下,频繁地往返于东海与西山之间,永不停歇地想把东海填平。
这个神话不仅体现了原始先民敢于同大自然斗争的气魄以及远古人民征服水患的愿望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同时,作品更高度赞扬了百折不回、勇于牺牲的精神,极具浪漫主义色彩。
上古神话中神奇奔放的幻想和理想化的夸张,同样深刻地影响了后世小说的创作,它的关于神灵变化的观念和表现形式,为志怪小说奠定了幻想的基础。
上古神话传说的一些故事和题材,成为后世小说创作的不竭源泉。神话传说中的一些特征,对后世小说的风格也产生了深远影响。此时的一些故事情节、叙事方法直接影响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志人志怪小说的取材与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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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古代没有专门记载神话故事的专著,神话材料只是保存在诸多古籍中,比如《楚辞》、《淮南子》、《山海经》、《庄子》、《列子》、《穆天子传》等,其中以《山海经》保存最多。
《山海经》传世版本共计18卷,包括《山经》5卷,《海经》13卷,其中14卷为战国时作品,4卷为西汉初年作品。《山经》包括南山、西山、北山、东山、中山经各1卷,合称《五藏山经》,简称《山经》。
《山海经》保存了包括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禹治水等大量脍炙人口的远古神话传说和寓言故事。此外,还涉及地理、历史、宗教、民俗、物产、医药等方面的内容,是一部古代生活的百科全书。
先秦寓言对小说的影响
随着不断流传,上古的一些神话传说逐渐演变成一则则寓言故事被记载在众多的先秦史籍中,成为先秦寓言重要的组成部分。
此外,先秦寓言中还有一些历史传说和作者创造、虚构的故事。历史传说,《韩非子》中用得最多,有一定的史料价值。创造、虚构的故事,《庄子》中大量存在。这类寓言瑰丽奇异,最富有文学色彩。
先秦寓言和神话传说关系十分紧密,《庄子》中关于浑沌、黄帝、尧、舜、羿等的刻画,都采用了神话的题材;《韩非子》“师旷鼓琴”中用夸张手法塑造的形象,与神话里征服自然的英雄是类似的;寓言中的狐、虎、猿、狙、鹬、蚌、罔两、蛙、鳖、栎树、髑髅与神话中日、月、山、川、风、云的拟人化,都是一脉相承的。
寓言是寄托着深刻思想意义的简短故事。“寓”是寄托的意思,作者把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有益的教训,通过虚构的简短故事加以譬喻,让人们从故事中领会这些道理。其特点是短小精悍而富于讽刺性,给人以启迪。
先秦诸子百家争鸣,许多思想家、政治家常借助一些浅显生动的寓言来论证自己的某个观点或某种思想。寓言主要散见于先秦诸子散文和历史散文中,如《孟子》、《庄子》、《韩非子》、《战国策》等。
在先秦诸子的文章中,寓言不是单独的存在,而是作者议论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它或者作为譬喻,使所讲的道理浅显易懂,悦耳动听;或者作为寄托,把要说的道理,通过寓言中的形象表达出来;或者作为论证,用寓言中所说的事情证明文章的观点。
寓言在艺术上主要有4个特点,一是有故事性;二是有虚构性;三是形式短小;四是有哲理性。
寓言的故事性和虚构性受到神话传说的影响,但是寓言的虚构和神话传说的虚构不同,寓言的虚构有着明确的说理目的,是一种自觉的创造和虚构,而神话的虚构有着不自觉性。寓言的虚构使它更接近于小说,对小说产生的影响更为直接。
先秦诸子的很多散文都是哲学著作,蕴含的哲理比较抽象,乃至深奥玄妙。而寓言以其具体性和形象性,有助于人们理解和接受其论点。
庄子的人生哲学之一是主张无用之用,一般人很难领会。但他用了许多饶有趣味的寓言故事,反复地加以说明。如,以“浑沌凿窍”阐明必须顺应自然,以庄周梦为蝴蝶说明人生如梦等,使哲理的文章诗意化,免于枯燥、深奥、抽象。小说也借鉴了这种方法。
先秦寓言大多以讽刺为手法,针砭时弊,初读觉得荒唐可笑,读后却发人深省,所以先秦寓言有着揭示道理、鞭挞劝诫的目的和作用。像“守株待兔”、“刻舟求剑”、“画蛇添足”、“揠苗助长”等为人们耳熟能详的寓言,大多采取讽刺手法,指斥现实生活的荒唐可笑,这对后世的讽刺小说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虚构故事是小说的文体特点之一,是其区别于叙事散文的关键所在。寓言以虚构为手段设置故事情节,对小说创作有着重要的启发。
如《庄子·秋水》虚构了河伯与海若对话的故事,揭示了人在宇宙苍穹间的微小这一主旨,从而告知人们遇事待人要谦虚谨慎,切勿妄自尊大。而小说虚构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寓言故事不但具有讽刺性、幽默性,还颇具趣味性。寓言的主人公常常是拟人化了的事物。
例如,河伯与海若在寓言中成了能进行哲学探讨的“哲人”,以010无知喻有知。
《狐假虎威》中,它的主人公是能和人一样思考、说话,甚至比人更要狡猾的动物。而小说的成功之处,也在于以其独特的构思和情节,来引发读者兴趣,从而达到其寓教于乐或其他的目的。
寓言的题材也常常为后世小说所继承。魏晋六朝的志怪小说中,很多题材都是取自先秦的寓言故事。
如,《庄子》中记述鬼怪异事的许多寓言,是魏晋一些志怪小说的鼻祖。小说陆判为朱尔旦换心的故事,也是从《列子·汤问》中扁鹊为鲁公扈赵齐婴易心的故事蜕变而来的。
由此可见,先秦的寓言故事与小说有着紧密的联系,对小说的形成有着功不可没的贡献,更是小说发展的重要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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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与寓言关系紧密,《庄子·逍遥游》有鲲化为鹏的寓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意思是在那很北很北的北面,有一片大海。海中有一种鱼,它的名字叫鲲。鲲很大很大,说不清楚有几千里。后来变成了一只鹏鸟。这个鹏很大很大,它的脊背,说不清有几千里。有一次发了怒,振翅而飞,翅膀像是遮天的乌云。这只鸟啊,在海上飞翔,是要飞到南海去。
这个寓言与上古神话中,大禹变成巨熊治理水患的传说一脉相承,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宗教故事和地理博物传说
远古时候,人们对自然力既恐惧又崇拜,任何微小的自然现象都有可能被看成是神的意志。在长期对自然毕恭毕敬的顶礼膜拜中,产生了原始宗教。宗教故事就是在此基础上自然而然地被创造出来。
宗教故事的内容主要是,鬼神显灵作祟的故事和关于卜算占梦的故事,这些故事的内容虽然是消极方面的东西,属于人们迷信的产物,但它对后世小说通过描写妖鬼和记述梦境来反映现实,拓展想象和幻想的空间,具有一定的启发作用。
到夏商周时期,宗教信仰、祭祀形式、占卜预言已经到了成熟阶段,宗教已经深入人们的内心,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春秋战国时,史官把宗教故事记载进史籍,这时期的宗教故事多数都是幻化和神秘化的历史故事。
宗教故事没有神话故事那样迷人,引人入胜,但在题材和幻想形式方面却有了新的变化,这种变化对志怪小说的形成起了重大作用。
在神话中,神是幻想世界的主体,神话的幻想境域是排斥人类在外的神灵的世界,而在宗教故事中,人变成了幻想世界的主体,人可以与鬼神互相交往。
在宗教故事中,神已经不像神话中那样可以死去,而是成为大自然中一种神秘的力量,通过显灵来体现它无比的威力。
在宗教故事中,还出现了鬼的观念,人死化为鬼,鬼可以随意变化报恩复仇,这种鬼神不死和随意变化的幻想观念,对志怪小说的形成发生了重大的作用,成为志怪小说创作的一种模式。
春秋战国时,社会动荡不安,再加上生产力低下,人们认识世界的水平原始落后,因此在编著地理学或博物学书籍时,只能根据自己的臆想附会,对地理博物方面的现象加以解释,因此当时的地理博物知识都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荒诞化了,成为地理博物传说。
春秋战国时期地理博物学中记载的黑齿国、羽民国、不死国、三面国和黑齿人、羽人、独臂人、三面人等诸多志怪化的地方和人物,就是人们道听途说后加以臆想附会的产物,属于地理博物传说。
先秦的地理博物传说主要记载于《穆天子传》、《王会解》、《山海经》等古籍中,内容主要是远方的国家和异地民族,还包括神山灵水、奇花异草、珍奇怪兽等,虚幻奇诡,新鲜怪诞。
其中《山海经》的记载最为荒诞不经,是地理博物传说的集大成者。在《山海经》中,地理博物都被神话化和志怪化了。比如《山海经》在它的第一篇《南山经》中就有记载: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
有木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行。
意思是:南方首列山系叫做鹊山山系。鹊山山系的头一座山是招摇山,屹立在西海岸边,生长着许多桂树,又蕴藏着丰富的金属矿物和玉石。山中有一种草,形状像韭菜却开着青色的花朵,名称叫祝余,人吃了它就不感到饥饿。
山中又有一种树木,形状像构树却呈现黑色的纹理,并且光华照耀四方,名称叫迷谷,人佩带它在身上就不会迷失方向。山中还有一种野兽,形状像猿猴但长着一双白色的耳朵,既能匍匐爬行,又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名叫“狌狌”,吃了它的肉可以使人走得飞快。
人们的这些不科学的臆想附会一旦形成了某种心理定势,就必然会影响到其他典籍的内容和后人的创作。志怪小说就是被影响的一大文体。
与宗教故事不同的是,大多数的地理博物传说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只是一些幻想材料,但它却为志怪小说提供了极为丰富的幻想素材和幻想形式,并长期对志怪小说发生了巨大的影响,成为志怪小说的主要内容之一。
神话传说和宗教故事以及地理博物传说构成了古代小说得以发展的基础,为小说的形成创造了条件,但它们之间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最后才逐步产生了我国最早的古小说——魏晋志怪志人小说。同时也为其他小说提供了不竭的创作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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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的地理学内涵是第一性的,它从各个方向有秩序、有条理地记叙各地的地理特征,包括自然地理特征和人文地理特征。
《山海经》记载了许许多多的山,如“堂庭之山”、“杻阳之山”、“青丘之山”、“箕尾之山”等,而每座山的命名是根据山的地貌而定的。
《山海经》中还有极其丰富的水文记载,河流大都记明了源头和注入之处,河流的发源地通常在某一山麓,而它的注入处却远离此山,记述者对于水文的记载时也注意到河流干流的全貌,河流的经由虽不见记载,但是若干干流如黄河、渭水可以从许多支流流入其干道的情况了解到它们的大致流经区域。
《山海经》中的人文地理记述了当时的一些区域的社会人文风俗、经济发展、科技成果等。其中有许多关于先民对于疆域的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