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天佑捧了个盒子进来，苏衍斐低头一笑，朝我弯眼：“小唐，过来。”
四下里都是文字辈的男仆瞧着，我若是宠物一般的乖乖过去岂不是颇没有脸面，便扬了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他眸中隐有流光闪过，又恍惚是兴味盎然的挑了下眉角，笑叹一声，斯文的抖抖衣摆，下台阶朝我走来。四周男仆神色虽是平静，我却知他们心中定是滔天骇浪，我心头亦是复杂难言。
那盒子里是个长鞭，手柄有一尺有余，身长大抵有五尺，乃是上好的小羊皮割成缕编成，股股交错，在空中一甩，粼粼如白蛇乱舞。
我颇是爱不释手，抬眼正见他也含笑看我，面皮一拉，皱眉道：“赏你个脸面，我勉强收下便是。”
他点头道：“是”摸一摸我的脸：“以后不要轻易使拳，用着鞭子即可，整天挥着个拳头，实在不好看。”
我捂着发热的老脸瞪着他，捏着鞭子抖啊抖，咬牙道：“我想试鞭。”
他挑眉，我道：“拿你试，你愿不愿意。”他低低的一笑：“这有何不愿的。”说着展开臂来瞧着我，广袖浮动，衣带当风，一时只若神祗：
“来吧。”
这种妖孽谁能下得去手。
我很没骨气的拿着鞭子溜之大吉。
下午苏衍斐有公务在身，婆婆身边的兰芝便来传我。
心知来者不善，我已做好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未想一进院子，我便中了招。大约在苏衍斐那里好吃懒做久了，许久不温习清竹教我的课业，如今我连爬墙都是困难，因此眼前素影闪过，一怔的功夫，双手被背身绑住，脚上多了两个石袋，头顶之上似也多了个碗状物。
我忍不住要与悠闲坐在摇椅上的婆婆理论，她突道：“别动！”
我本能身子一僵。
她指指我的发顶：“你头上放的是千年的古董玉碗，若是摔了你怕是赔不起。”
因我家老太的缘故，我对古董颇是心有余悸，但面对婆婆，我自是不能示弱，是以冷笑一声：“你怎知道我赔不起。”
她竟不接我的话茬，道：“有胆量你摔摔试试，你现在吃喝都在我苏府，这些个银钱没有和你算，前几日你身子不适，喝了许多名贵药材，再加上这个古董，你便要卖给苏府为奴，终生侍奉我家斐儿。”
我要淡定。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我淡笑道：“你想让我卖身为奴，可惜了，我天生不喜如人愿。”
婆婆一笑，那眼角的小痣顿时熠熠生辉：“那便试试吧。”转头唤兰芝：“开始吧。”
兰芝柔柔朝我笑了笑，轻轻击了击掌心。
霎时四处有不知名的小球急急朝我投来，我惊得左闪右躲，因脚腕上箍着石袋，行动迟缓许多，身上被杂中几个，疼的我一皱眉，忽见一颗小球朝我头顶砸来，惊得历时一身冷汗，忙一躲，这个躲开，另一个又袭过来，又忙躲，不过须臾，我已气喘吁吁，冷不丁没留神，一小球正中发顶，“啪”的一声，碎落。
婆婆掩唇直笑：“你也就是说说大话，如今你可是卖给我府里做小厮了。”
诚然，婆婆这句话成功激起了我寥寥无几的好胜心，
遂咬齿：“你再让我试试，若是再砸了，我下辈子都卖给你。”
婆婆怔了下，看着我点头：“有骨气。”便唤兰芝，兰芝又将一个玉碗放到我发顶上，我开始有些怀疑那碗不过是普通的玉碗。
这当真是个噩梦一般的下午。
婆婆叫停时，我全身衣衫尽湿，挥汗如雨、上气不接下气，兰芝过来欲将完好无损的碗拿下，我松了口气双膝一软，直接跌趴到地上，可就在那碗将滑不滑，兰芝将接不接的空当，“啪”一声，玉碗跌落。
半盏差的寂静，婆婆掩唇笑的张狂：“看来你当真要卖身为奴了。”我累的没了半点力气，大口喘着气，兰芝捏住我的十指，一按。
如今我头都难以抬起来，只能任人宰割，心里那腔火却是熊熊往外冒，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你——等着——我明天还回来。”
婆婆笑了一声，吩咐兰芝：“叫人将她抬回去。”
这老太婆……当真一点脸面也不想给我留哇。
天佑忍笑将我抬到苏衍斐的卧房，我爬到床上就睡下了。
夜里睡到一半，隐约觉得房顶砖瓦乱颤，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夜凉如水，身边空空如也，姓苏的竟还未睡，影幢听得有打斗声，我忙从床上爬起来，奈何白日里为了一个碗太过拼命，晚上肌肉酸痛不已，我猜定是清竹寻到了我在这里，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因此穿着一身宽大的雪白绸衣踉踉跄跄就朝门口奔过去，内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惊得我一怔，苏衍斐一身青衣立在门口，眉目冷淡：“这么晚了，这是去哪里。”
我讪笑：“我想去赏月。”
他挑眉看我，目光却落到我脚下，我低头看了看，原是一急忘了穿鞋，就这样光着脚下了地，他皱眉：“夜里地凉，你就打算这样去赏月？”
我欲要辩解，却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我瞪眼看了看离地的双脚，又看了看他。他冷着脸抱着我往床边走去。
我便一急，今日我是非走不可的，眼见苏衍斐没有放我走的意思，今日若是失了机会，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在苏府里耗了这么多时日，我早已心急如焚，捏拳在他颈后比了比：“你今日别想拦我。”
他若说旁的我就一拳砸过去。
他将我箍的紧紧的，挑眉笑道：“我并未拦着你，你要赏月，好歹要穿上鞋子。”说着已到了床边，不只是否是我心理作用，只觉他是将我毫不怜惜的扔到床上，加上本就肌肉酸痛，因此摔得我一个抽气。
他讶道：“怎么了，哪里疼。”顺势坐了下来，按了按我小腿，我几乎咬着舌头：“别碰那里，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