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金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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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看土匪打架,替房子担忧

清光绪二十九年十二月廿三日,暨甲辰年丙寅月壬申日,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小年。民间习俗,古已有之,在这一天,要扫尘土,剪窗花,贴春联,吃灶糖。阖族男子要焚香祭灶,祈求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

按理来说,吃人家的嘴短,那人家的手软。吃了老百姓送上的灶糖,受了老百姓焚烧的高香,灶王爷到天庭汇报工作的时候,就该挑拣一些好人好事说上一说,坏人坏事则是能瞒就瞒了,给潜心供奉的老百姓们求来一年的平安幸福。

可今年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前任灶王爷刚刚退休,这一任灶王爷刚刚上任,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点到了老百姓的身上,想给这些逢迎前任的愚民们一个小小的警示。也可能是这几年来,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差,拿得出手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让素来善良好说话的灶王爷也动了火儿。

总之,这个小年之夜,对于东三省来说,是一点儿都不幸福的。

早已对临国和龙朔北方三省权益垂涎三尺的查尔达斯和千章,在龙朔北方的广袤大地上大打出手。

实际上,早在三日前,千章的舰队已经在联合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的指挥下,对停靠在旅顺和利物浦的首领查尔达斯舰队发动了袭击。但在突袭发生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沉醉在和平氛围之中的查尔达斯舰队参谋长威特赫夫特将军,还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小年当日的凌晨时分,查尔军司令部才总算查明,千章联合舰队在进行实弹射击。看着附近海面上舰船的残骸,反应迟钝的查尔达斯人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查尔达斯毕竟是列强之中数一数二的强国,海上的舰队力量并不是千章所能匹及的。偷袭没有能彻底消灭查尔达斯舰队,这使得千章的海上运输线依旧遭受着来自外界的威胁。对旅顺港的封锁进行了整整一个多月,但千章始终没有办法将查尔达斯舰队彻底封锁在港湾之内。

两国激烈争夺制海权的同时,陆战也随之爆发。千章陆军从临国镇南浦登陆北进,向驻守在岸上的查尔达斯军队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和查尔达斯的马克沁重机枪比起来,千章人的身躯实在是太瘦弱了。一批一批的冲上去,一片一片的倒下来。但千章人那股子不要命的精神,也确实让查尔达斯佬很是受了一次震撼。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冲锋,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的。一个拥有先进的武器,一个拥有顽强的意志,这个仗就有得打了。

自从千查战争爆发之后,查尔达斯和千章两国都不断向龙朔北方加派士兵,为争夺北方利益做着不懈的努力。但最最应该派兵干预震慑的清政府,却还不如连个屁都不放呢。人家在家里大打出手,身为户主的清政府却选择了安安静静的看热闹,深怕人家一个不小心伤到自己。

若仅仅是这样倒也不是太无耻。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清国的皇上老佛爷,还有部堂高官们的命值钱,不出头便也罢了。人家眼看就要把自家的房顶给掀了,家里的佣人帮工们想搭把手,帮个忙,让这房子不至于被人家拆的太寒蝉。可人家做户主的就是不干,还声称你要是敢帮忙,我就再也不雇你做工了,闹得厉害了,老子说不准还要你的命呢。

摊上这么个耗子藏枪窝里横的朝廷,下面的官员和百姓也就只有叹气的份儿了。造反,是没几个人敢的。因为人家对强盗一向和蔼,对家贼可是冷酷无情的。

“什么狗屁朝廷!这是乱命!”张林将朝廷下发的命令誊写成书信,寄给张鸣九看。即便早已听巡警局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可看到命令原文的时候,张鸣九还是忍不住跳着脚,在原地骂娘,“人家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打架啦!中立,中立,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让人家连根儿拔了。到那个时候,想哭都找不着坟头去。”

张鸣九这边儿骂的凶,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也是一个个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连站在阴影之中的铁面,也是紧攥着垂在身侧的手,骨节被捏得噼啪作响。

整个屋内,只有刘树和一个人气定神闲的坐在太师椅上,认认真真的品着张鸣九给他搞来的碧螺春。

见张鸣九几人渐渐沉寂下来,才冷笑一声道,“还以为你们都多有能耐呢?合着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谈什么国家,谈什么社稷?哼,真是可笑,你们这些莽夫懂得什么国家社稷了?”

“刘树和,你狗日的会不会说人话!把你那臭嘴闭紧喽,免得老子忍不住一巴掌拍死你!”

开口骂人的,是王银铠部下一个很得力的副手,名叫石豹。他在王银铠麾下多时了,也算是张鸣九这一系的老人,资历和苏廷威不相上下。能力本事都很不错,张鸣九对他也极为欣赏。但这小子唯独有一点儿不好,就是脾气太冲。只要他觉得不对,别说他的顶头上司王银铠了,就是张鸣九都有些压不住他。

“混账!怎么跟刘先生说话的?”王银铠看看张鸣九阴下来的脸色,赶忙出言呵斥道,“还反了你了!给刘先生赔礼,快点儿!”

石豹梗着脖子不肯,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在说什么,反正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你…”

“行了!”张鸣九皱皱眉头,拉下王银铠挥起来的拳头,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过,“给我演戏,大可不必了。我没那个心情看。”

被张鸣九看穿了心思,王银铠一脸愧疚的低下头。石豹当着张鸣九的面污言秽语,自然是他这个做上司的管教不力,张鸣九再怎么处罚,王银铠也没有二话。之所以抢在张鸣九前面训斥石豹,并不是觉得石豹说的话真有什么错处。而是害怕张鸣九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儿没处发,此时一股脑儿的全倒在石豹身上,那可就真的不妙了。

但受到上司回护的石豹却一点儿都不领情。见王银铠理解不了他的心意,索性转向了张鸣九道:“九爷,您给评评理啊。这厮哪里还像是咱们大清朝的人啊?关外可是大清的龙兴之地,这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了。他竟然,竟然还…您说,那是人话吗?连我这个莽夫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那几十年的圣贤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概是让先前朝廷的那封乱命给气昏了头,有大概是觉得石豹说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张鸣九站在原处,默默无语,只是一双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眼睛盯着刘树和的脸,久久不肯转开。

“怎么?连你都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刘树和的目光中满是嘲讽之意,张鸣九却没有和他针锋相对的心情了,正是国难当头的时候,内乱是万万要不得的。可他不想,不代表人家就会放过他,“本以为你多有能耐呢。实际上,哼,也不过如此嘛。”

刘树和的话一出口,立马拉到了整个屋子里除张鸣九外所有人的仇恨,就连本来不想显出存在感来的苏廷威都忍不住开口道:“刘先生,请您注意措辞。”

“廷威…”张鸣九轻轻摇头,面露疲惫之色,走到椅子旁缓缓坐下。仰着头,对刘树和道,“刘先生,请您说下去。”

“好,这个态度嘛,还算是有救。”刘树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挑衅般的从其他几人的脸上缓缓扫过,仇恨拉的稳稳的。引得众人一片哼哼哈哈的声音,这才满意的接下去说道,“如今这大清朝,哪里还有点儿朝廷的样子?对外阿谀,对内欺诈,可以说,是已入亡国之境了。即便是真能多苟延残喘个十几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多熬一天是一天了。你们不必这么看着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定数。历朝历代,不论他曾经如何辉煌过,最终都没能跳出这个圈子。你,张鸣九,现在该做的事情。不是在这儿长吁短叹,指天骂地的。而是利用时势,顺势而为,趁着如今乱象初起,积蓄力量。不论是为你的那个领头人,还是为了你手下的兄弟,又或者仅仅是为你自己着想,你都没有时间去抱怨这抱怨那了。”

见张鸣九若有所思的连连点头,一副认真的样子。刘树和浅浅的一笑,在心中暗暗称赞,能在这乱世崭露头角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当真也是如此啊。但他口中劝诫的话,却戛然而止了,“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你若是再想不明白,也就不配叫我来辅佐你了。”

“先生所言极是,鸣九受教,受教了。”张鸣九起身,冲着刘树和再三作揖,“其实,细想起来,我这还真是…额,看土匪打架,替房子担忧呢。说起来,真是没味道的很了。房子打坏了,咱们大不了推到重建一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