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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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相识不如不相识(3)

吴富贵的老婆说他脑子有病,还说他天生是穷命。吴富贵1960年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差点饿死。确切地说,真的死过一回。那是他一岁多的时候,家里没吃的,被饿得躺在床上没气了。他的父亲找了一块烂苇箔把他卷起来,扔在了家后的苇子地里。天黑的时候,他父亲路过那片苇子地,发现苇箔在动,走过去解开一看,他正瞪着眼珠子,嘴唇翕动着,原来他又活过来了。因为有这么一段,他从小就发誓,长大了要吃“国粮”。后来他通过考学终于成了“非农业”,吃上了“国粮”,却发现“国粮”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于是辞去了公职,去济南、北京闯荡。打拼了那么多年,混得比大部分城市人都好,他却又想当农民了。

吴富贵的老婆原来是他们老家县医院的护士,吴富贵在北京混好了,就让老婆辞了职,到北京了。她每天侍弄侍弄别墅里的庄稼,洗洗衣服做做饭,其余大部分时间用于擦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的地板和窗户。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上大学,一个在西班牙学西班牙语,一个在英国学建筑设计。

这段时间,贾成功的日子貌似轻松,其实却有些上火,经常牙疼。一是他没想好下一部作品拍什么,二是不知道《萧燕燕》能不能赚钱。这部剧总投资是800多万元,他希望能卖出去1000万元。毕竟是处女作,权当练手和交学费了,如果还能赚个200万元,就喜出望外了。

贾成功没想到,后期制作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天钟晓梦给他打电话,提出要买断这部剧的发行权。那是4月中旬的一天,贾成功楼下花园里那些他叫不上名字的花都开了,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五彩缤纷,十分好看。一些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接到钟晓梦电话的时候,贾成功正架着单反相机,像专业摄影家那样架势,拍那些花和蜜蜂。

钟晓梦在电话里说,近期各地电视台古装戏扎堆,《萧燕燕》可能不好卖,她很为他着急。不过,作为朋友,她愿意帮他,打算买断这部剧的发行权,风险由她承担。听钟晓梦这么说,贾成功并没相信她的好心。他心里一阵阵发紧,不知道她又要给他下什么套。没想到,她开出的价码是1200万元。一听1200万元,贾成功心里不那么紧张了,同时他也表示担忧,怕卖不到1200万,那样就把钟晓梦坑了。虽然钟晓梦对他不地道,但他并不希望钟晓梦吃亏。“宁人负我,我不负人”是他的一条做人准则。钟晓梦说,她有办法,卖1200万应该没问题。她还提出,要和他签一份正式的发行权有偿转让合同。

贾成功说他得考虑考虑,两天后给她回话。此后的两天里,贾成功也没考虑出结果来,因为他还没干过发行,不了解行情。

钟晓梦却两次给他打电话,催他签合同,于是他稀里糊涂地就同意了。

合同是在贾成功办公室签的。合同文本是钟晓梦提前打印好的。她还带来了公章。直到这时,贾成功才知道钟晓梦名下有一个公司,叫“北京花解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她是法定代表人,公司业务范围包括“影视剧制作和发行”。签了合同,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就快到中午了。钟晓梦提出请贾成功吃饭,庆祝合作成功。贾成功谢绝了,说公司里还有些事情急需处理。

钟晓梦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脸上很响地亲了几口,下楼去了。

钟晓梦走后,贾成功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把脚跷到老板台上,晃悠着身子,连抽了三支烟。

“花解语”,想到这三个字,贾成功脑子里一下子检索出很多相关信息来。这三个字经常出现在全国各地报纸的娱乐版上,是各种娱乐新闻的署名作者。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几年前就记住了。因为做过自由撰稿人,他有个习惯,每到一地都买几份当地的报纸看。在他印象中,他在北京、济南、哈尔滨、拉萨、海口、上海、广州、杭州等地的最少几十家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其中北京的报纸上最多。他还想到,在《萧燕燕》开拍之前,他去成都找那位女演员的时候,在当地电视台某地面频道里看到《梦的门》,片尾字幕里有一行文字是“推广企划:北京花解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想到这些信息,贾成功心里一阵慌乱和恐惧,脊梁沟子里一阵阵出冷汗,浑身乏力。他觉得这个女人道行很深,相处那么久了,她居然一个字都没提过。他隐约觉得,这次钟晓梦又挖了一个陷阱让他跳。

不久,贾成功得知,《萧燕燕》让钟晓梦卖了最少2000万,她最少赚了800万。

贾成功准备写电视剧《傻瓜皇帝》的剧本,边搜集资料边写故事大纲。这个题材已经有人弄过了,但他不怕“撞车”,他要写得另类一些,搞笑一些,穿越一些,从观念和手法上多注入一些现代元素,契合现代人的价值取向和审美取向。

《傻瓜皇帝》说的是中国晋代惠帝司马衷的故事。这个皇帝傻,是真傻,IQ极低,居然稀里糊涂地当了17年皇帝。他的老婆、当时的第一夫人贾南风身上的故事更多。她奇丑无比,身高只有140cm,性情乖张暴戾。她是“官二代”,她爸是开国元勋贾充。她和皇帝的婚姻是一场政治阴谋。她很擅长玩弄权术,在很短的时间里肃清异己,广置党羽,起用了一些能人帮她维持朝政,达八九年之久。史书称这段时间为“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这朵举世无双的“奇葩”还极好色极荒淫,不仅与宫廷太医等人淫乱,还经常从民间物色美男子为她提供服务,玩腻了就杀掉。社会上经常发生人口失踪案件,失踪者一律是俊美男子,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正下落。贾南风作恶多端,自己也没好下场,作为“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公元300年被迫喝下一壶“金屑酒”,结束了生命,时年44岁……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有一天吴富贵给贾成功打电话,邀请他去后海酒吧街“吹吹牛×”。贾成功整天写剧本,脑瓜子都疼了,正好想放松一下,就去了。这一次,吴富贵叫了他的一个下属作陪。小伙子是宁夏石嘴山人,很朴实很直爽。问起他在北京的工作经历,他说到曾在一家叫“花解语”的公司工作过。贾成功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钟晓梦和公司的情况,并说他几年前在济南的时候和钟晓梦认识,但不是太熟,后来也没再联系。小伙子不知道他和钟晓梦是什么关系,关于钟晓梦和她的公司,就说了很多。

钟晓梦是中华娱乐时报的副总编辑,同时也是花解语公司的总经理。公司和报社的关系很微妙,是战略合作,是相互利用。

公司和很多明星有宣传协议,能为报社提供很多独家新闻。而报社是公司的一个宣传平台和依托,报社的资源可以为公司所用。一加一大于二,互惠共赢。钟晓梦和她的公司的确为报社做过一些贡献,所以报社任命她当副总编。在此之前,她曾担任首席记者、资深主笔、记者部主任、运营总监等。有花解语公司做后盾,她这个副总编比较好当。她不用坐班,不用参与报社的日常管理,也不用参加每周一上午的“编前会”。她只需为每期报纸提供一定数量的稿件即可。而她公司的稿件多得是,足够报纸用的(自己的报纸用不完,就交给别的报纸用)。

她的公司也因此被报社的一些同事戏称为“第二编辑部”。下属写了稿子从邮箱里发给她,她修改后交给总编室(和其他报纸),署名一律是“花解语”。只要是她改过的稿子,见报时一般一个字都不动。她还经常利用明星资源策划商业演出,报社作为主办单位扩大了影响,公司作为承办单位赚足了银子。

她的公司如果不与报社合作,是报社的巨大损失。她在报社的地位是谁也动摇不了的。

那些明星的新闻,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真的没有假的多。真的大都是正面报道,假的大都是负面报道。假新闻都是钟晓梦和她的团队一手策划的。比如:某男明星和某女明星在车里接吻、去宾馆开房、戴着墨镜逛街,被“偷拍”了下来,第二天就成了很多报纸的娱乐头条,而且一炒就是一个月。再比如:两个女明星分别在公开场合互相“揭短”,打“口水仗”,恨不能把对方掐死,报纸一炒就是两个月。普通读者不会想到,这两个女明星其实私下里是好姐妹,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再比如:某些明星的“不雅照”“走光照”“一不留神”流向了社会。

这都是钟晓梦和她的团队干的。对这些明星来说,公众的注意力就是“生产力”,就意味着上位和金钱。明星最怕的是寂寞,最怕的是离开公众的视线;不怕臭名远扬,就怕被人遗忘。很多已经过气得几乎被人遗忘的明星,经钟晓梦的公司一炒,马上就火起来了。

这个小伙子知道钟晓梦收购《萧燕燕》发行权的事。钟晓梦说这个片子不好卖,实际上很好卖。她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极力炒作,全国各地电视台竞相购买播映权,短短两个多月,已有9家省级卫视和23家地面频道购买了播映权,销售收入已超过1500万元;最后,保守的估计也会超过2000万元。

这么说,钟晓梦从贾成功那里最少能赚800万元。至于那部《梦的门》,她最少赚了400万元。

小伙子离开钟晓梦的公司,是因为钟晓梦克扣他的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