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筸军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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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真假剿共(1)

匡嘎一琼一生中再没有比他此刻更认真刻苦了。他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回头用铁匠铺的特制铁钉把自己的门窗钉起来,潜心致力于对古今兵书史籍庄子老子哲学、希腊的空论、印度的像佛学以及宋明理学的学说等书的阅读和研究,然后博采经传,融会众说,致力于写成一部即将作为受训的官兵必读的教科书和行动指南。半年之后,书出来了,完全是一本军事哲学着作,他为这部书取名《军人良心论》,他准备将其作为部队的精神武器。他的书是特为军人而写,却反复详说身心修养之道,而不旁及军事。他很强调良心,并以此来衡量、检查和统帅一切。他的书分为上、中、下三篇,牵涉到知识、心性、行为方面的内容共一百八十一问。考虑到人的知识有高下,施教不能因材立程,所以教官与教兵的又不同,适合教授士兵的,有一百零六问。

写完的那一天,他对其中的一些问答又做了一些推敲:

……

第三十九问良心是什么?

答:良心是人的至善之心,即是天地之心。所以良心以“善”为体。以“仁”为用。善要动合中道,能动合中道,是良心。仁要利己利人,能利己利人,是良心。人必具此良心,然后此心才能上合于天心,与天地合其德。

第五十四问军人的良心要如何才能发现出来?

答:首先要晓得军人同人民的地位。

第五十五问人民是什么地位?

答:人民是我们军人的主人。

第五十八问军人拿什么来保护人民?

答:就是良心。

第五十九问军人的武器是枪,何以说是良心?

答:有良心的人拿枪,才是军人。没有良心的人拿枪,便是土匪。因为军人存心是处处求人民利益,不顾自己牺牲的。土匪存心是求自己利益,不顾别人痛苦的。

第六十问军人保护人民当具何种精神?

答:军人唯一要义就是“杀身成仁”。

第六十二问军人何以要舍命去救人?

答:普通人的生活,是凭自己;劳力所得的。对于人类,只要能尽互助的责任,就可以了事。军人的生活,是民脂民膏来供的,就要抱定牺牲的精神,不顾生死的去救他。

第一百二十三问修身从哪里做起?

答:修身有六要:一早起,二谨言,三整齐,四有节,五安业,六守份。

第一百三十问人的行为就是修身这几件事吗?

答:这几件事都做到,才说到应事接物上去。应事接物有九尚、七忌,都做到才算人生正当的行为。

第一百三十一问九尚是怎样?

答:一尚公,二尚勇,三尚信,四尚让,五尚勤,六尚简,七尚节,八尚耻,九尚恒。

第一百四十一问七忌是些甚么?

答:一忌骄,二忌忿。三忌嫉,四忌躁,五忌贪,六忌怠,七忌吝。

第一百六十一问军人要任何忍苦?

答:军人生活处处是苦,如训练管理上的严格,终日勤务的忙碌。到了战时,枪林弹雨,入死出生,还要受冷受饿。如果不是抱定能忍苦的决心,还有甚么事呢?古人说:“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是称扬岳武穆治军之严,训练之精。所以后人尊他为武圣。因为他的军队“宁可冻死,不拆百姓房屋来烧火,宁可饿死,不掠取百姓粮食来救命。”这种忍苦耐劳,坚毅不拔的精神,真是我们军人的模范。

第一百六十四问军人还有甚么乐呢?

答:能忍苦是军人修身的要义,即军人应有的生活。军人必须如此,才能尽保民之责。但是,要保民必先不扰民。古人说:“带兵以不扰民为根本性命之图,不是要买人心之具。”可见,保民要从不扰民起。能本欣然爱人之仁心,以爱人才算军人真正的乐。

……

匡嘎一琼为了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以理服人,以事实说话,他在书的结尾又附了历代名将事略,对历史上的着名战例加以剖析,旁征博引,对忠勇谋略之士加以推崇,以便进一步融会贯通,深入人心。他越来越有把握自己完全能建立一支能为他所用而又战斗力极强的劲旅。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强大的不可阻挡。不仅仅在整军修武,在发展农业生产、城市工商业、文教卫生以及其他公益事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建了许多的农业试验场,开设了工厂和商店,创办了许多学校。他甚至还开办了自己的银行,发行面额为一角、三角、一元的纸币,并规定湘西各县赋税只收他发行的纸币,其他纸币和硬币一概不收。他的纸币在湘西风行一时。至此,他俨然一个湘西王的身份,给当地留下至高无上的印象。

事情在他的掌控之中进行了大半,红军来了。一路一路的队伍浩浩荡荡为创建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而向湘西挺进。领导这支军队的,正是匡嘎一琼当年的部下贺胡子。

贺胡子自参加北伐后,与共产党有了较为密切的联系。最初是因为他的秘书长有一个亲戚是共产党,这位亲戚有一次来走亲时与贺胡子一见如故,他帮助贺在部队办了政治讲习所,培训了两千余名基层骨干。后来贺还让他做了自己的政治部主任,任其在他的第一师营以下各级官兵中秘密发展党员。为此贺胡子还遭到了另一右翼势力的暗算。一右翼分子向他开了一枪,但未击中。后来,他干脆随共产党参加了南昌起义,并担任了起义军的总指挥。起义失败后,他也不气馁,转战东西,一定要为主义和真理而战。

得到消息的何健怕得要死,那一日连下了十次的电令,让匡嘎一琼务必对红军实行碉堡主义,严加封锁,切勿疏虞。

吃够了何健苦头的匡嘎一琼脑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高喊着“堵贺”、“剿共”的口号,开始了修筑碉堡和编练民团的系统工程。他的碉堡计划为沅陵筑十五个,泸溪筑四个,辰溪筑四个,古丈筑三个,麻阳筑六个,乾城筑六个,保靖筑八个,永绥筑八个,龙山筑二十三个,永顺筑二十二个,镇筸筑八个。编练民团方面,规定凡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体健康的男子均编为团丁,并参加训练轮流放哨。县设民团总局,区设民团管带,村镇设民团队长。镇内还分段,镇附近设寨,段、寨设民团分队长。寨与段之间的住户,十家为一牌,牌设伍长、什长。每天,匡嘎一琼都在为提高民团的素质和军事技能而不停地操练。当时的民团总团有十三个,共训练了民团成员十多万人。事实上,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巩固自己的大本营。

贺胡子的红军一直在洪湖、慈利、桑植那一带活动,对于匡嘎一琼所占据的地盘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茫然越池。贺胡子给周边的大庸、永顺、龙山、保靖等县大大小小的头目送了近百封信函,委婉游说,示意他们参加革命,至少保持中立,不与红军作对。但不仅得不到回应,还遭到了匡嘎一琼手下一个名叫陈策勋的团防武装头目的激烈反抗。陈策勋系桑植人,原与贺胡子有杀叔父之仇而势不两立,他拉着一支数百人的团防武装拦住了贺的去路。双方在苦竹坪展开了一场激战,陈策勋装备精良,有备而来,他令贺胡子措手不及,溃散而败。

贺胡子又给匡嘎一琼写了一封信,在派谁去送的问题上他还做了很多思量,后来打听到曾与匡嘎一琼有很深交情的董嘎禹麓留过学,思想开明,乐于助人,便将他请来,希望帮忙去面见匡嘎一琼。

“匡嘎一琼这人很有头脑,你告诉他,我虽然做了共产党,但过去是他的部属,以后仍是他的相交知己,我们举义后,保证不去进攻他,期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至少能保持中立。”贺胡子说。

董嘎禹麓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这等大事,我当然要学学苏秦,用这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游说。”他高兴地答应了。

经过数日跋涉,他在乾城原独立十九师的师部拜会了匡嘎一琼。两人相见,匡嘎一琼果然十分热情,寒暄一阵,董嘎禹麓便把贺胡子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匡嘎一琼当着客人的面就撕开了,他看得很快,然后合上信,说:“人各有志,贺胡子走上这条路,自有他的追求,他若不侵犯我的地盘,我当然会和他友好相处。”

“贺胡子也正是此种想法,他的对头是革命党蒋介石,矛头决不是对着你来的。”董嘎禹麓说。

“国共之间打仗,其实与我何干!我当然会睁只眼闭只眼,但我这个师长是蒋介石封的,不做点剿共的样子也不好交差。你回去告诉贺胡子,我不会真打他,最多派点兵应付应付,请他好自为之吧!”

“好,有你这句话旧足够了,我回去一定转告贺胡子,让他们一定不进攻你的地盘。”

游说的成功让董嘎禹麓沾沾自喜,他在镇筸住了几日,又往永绥、保靖、龙山地拜访了当地的团防首领,为贺胡子联络了一些关系后,才又回到桑植。

不久,匡嘎一琼果然闻讯贺胡子在桑植起义,还拉了不少队伍。蒋介石与何健一面调集军队前往桑植清剿,一面下令匡嘎一琼配合作战。匡嘎一琼只派了一个团去应付,主力部队却按兵不动。但陈策勋却利用了这次机会发泄着自己的仇恨,他到桑植与石门交界处请来了正在乡下剿匪的贵州四十三军下面的一个旅,旅长是他的同学,他们带领一伙人马几乎击溃了贺的部队,贺胡子只剩下了数百人在东躲西藏,处境非常艰难。匡嘎一琼此时只好借口以整编部队为由,下令将陈策勋调到了镇筸。陈策勋奉命带来了部队,匡嘎一琼毫不客气地赏了他几个耳光,然后让他参加了部队“整训”。

不过他这种越来越背道而驰的行为令何健感到他已成了自己的肘腋之患。何健为此把自己搞得忧心忡忡,所谓尾大不掉,后患无边。但寻思再三,也没有找到解决他的办法。

在镇筸城中,下河佬仍然在不屈不挠地做着生意,且规模越来越大,目光也越来愈远了。他们不仅仅做桐油和五倍子之类的药材的交易,鸦片生意也做大起来。有一天,下河佬一名商人刘一章自称在上海红帮头子黄金荣手下惯做鸦片生意,可能因为自己腰缠万贯,他大摇大摆地去了省府。他望了望何健一眼,对他头脑里想的事一目了然,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说要想扳倒匡嘎一琼,除了先用软的手腕将其笼络而后伺机一统收拾外,别无他法。

“你是有什么用心,还是图谋不轨?”何健非常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