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妹也冲她一挥手,权且当做回答。谁知就是这样小心翼翼,还是被讲台上的历史老师看到了。历史老师把书向教桌上一甩,两眼向王婉妹一瞪,喝道:“干什么呢?你们班这是怎么搞的?别以为你们学理科就对历史老师不尊重,你们学不好历史,会考不及格,就别想上大学!冲你们这两下子,文豪了你们!看看你们班写的那些作文──”
“我们班的王婉妹在《语文周报》上发表了三首诗歌。”雷小倩反驳说。
张老师瞄了一眼王婉妹说:“没听说高考作文有考诗歌的!”
4.晚自习放学后,王婉妹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刚要上车我就跑了过来。我一边跑着一边向她打招呼,当我跑到王婉妹跟前的时候,我弓下腰,大口地吐着气,对王婉妹说:“对不起,老班找我有点事,我这就去推自行车。”
我还没等王婉妹说句话,就又匆匆地向车棚里跑去。王婉妹叹了一口气,微笑地看着我跑去的身影,乐得合不拢嘴。就在这时,我急急忙忙地推着自行车跑了出来。
王婉妹瞅着我那神气的样子,用手捂着嘴巴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闹出了笑话,谁承想王婉妹还是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你快说啊?”
我打量着自己的衣着,找不出半点笑料来。可是,就是这样,王婉妹笑得就更开心了。
“汉卿,走啊!”西风向我打了一个招呼,右腿向自行车上使劲一蹬,就飞快地从王婉妹的身旁骑过去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骑出老远了。
“好了,我不笑了,咱们走吧!”王婉妹说是不笑了,可还是乐得合不上嘴。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口,王婉妹就对我说:“哎,我,有的时候我感觉你挺有意思的!”
“什么有意思!你不是对我有意思吧?”
“去你的!我跟你说真的,比如你刚才那急急忙忙的样子,怪逗人的。”
“你就为这事笑个不停啊?你们这些女生真是太单纯了。”
“我单纯吗?”王婉妹微笑着说。
“单纯,单纯得像只鸭子!”
因为这是王婉妹病愈后第一天来上课,我显得特别卖力——一边给她手舞足蹈地描绘着发生在我们班的趣事,一边做出各种表情来逗她。
当我们骑到光华路上的时候,突然发现,十字路口旁边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不时地传来这样的声音──
“他妈的,你找死!”
“揍,使劲揍!”
“别打了,快出人命了!”
……
我一拍王婉妹的肩膀,说:“咱们过去看看。”
“看什么,怪吓人的!”王婉妹一撇嘴巴,冲我眨眨眼睛。
“没事,有我呢!”说着我就向人群旁蹬去。
王婉妹叹了口气,有心不想跟过去,但是我使劲向她招了招手,她于是也只好跟着去了。
周围围着三十多人,我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是谁在打架,只听到打耳光的声音。我抬起脚根儿,伸起脖子向里面瞅,也只能看到那个被打的同学的鼻子被打出了血。于是,我把自行车支了起来,准备站到自行车的后座上看个究竟。但就在这时,里面有一个人大声嚷道:“他妈的,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滚!”这下还真管用,刹那间,拥挤的人群向外扩散开来。这时我瞅到了里面那个圆脸的高个子,心里有些怵了。但是当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个穿着浅蓝色上衣的同学时,我就更惊讶了。我有心上前说几句公道话,或是扶一扶那个挨打的同学,但是当我看到那个圆脸的高个子时腿就软了。我推起自行车,用手一拽王婉妹,说:“我们走吧,快点!”
王婉妹打心里也害怕起来,但是当她看到那个鼻子冒血的同学时,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哎,哎,我,那个不是你们班的吗?”
“快走!”说着我上了车。
王婉妹见我一个劲地向前蹬,她也飞快地向前蹬去。当王婉妹拐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就大声地喊道:“那个同学肯定是你们班的!”
“你小声点儿。”我停下了车。
王婉妹也下了车。
“你们班的同学你都不管?哼──”
我这是第一次在王婉妹面前流露出胆怯的情绪,我瞅到王婉妹用一种蔑视的目光瞅着我,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是那样的龌龊。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反问道:“你知道那帮人是干什么的吗?”
王婉妹转过头来,瞪了我一眼──和我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我并不她想象的那么完美,这令她非常失望。
“那个高个子就是封逵!封逵你知道吗?”
王婉妹也吓了一跳。封逵的大名谁不知道?
“那你们班里的同学怎么招惹他了?”
“准是封逵故意欺负他。”
就在这个时候,三辆摩托车一阵风似的向这边开过来。我回头一看,正是封逵那帮人。王婉妹下意识地向我靠了过来。我心里也慌了起来,右手紧紧地抓住自行车的车把,左手用力攥住王婉妹的胳膊。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如此亲密接触!
当封逵等人消失在橘红色的柏油路上的时候,王婉妹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一边叹着气一边用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抓得我的皮肤像是得了牛皮癣似的痒。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王婉妹嚷着,“你怕吗?”
“我怕什么?”其实我是想说害怕来着,但是一想到刚才王婉妹紧紧地靠着我,我就为自己壮了壮胆。
“你不怕他欺负我们?”
“你是说封逵?”
王婉妹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他不敢。”
“为什么?”
“我认识封逵的堂姐。”
“你认识他姐?那他更得打你,你想啊,如果他不想让你告诉他姐自己打人了呢?”
“不会,我还借给过他钱呢!”
“那他知道你有钱,还会跟你借钱呢。”
“你忘了,初三的时候,我还帮他写过情书呢!”
“噢,原来你和封逵是一伙的。”
“什么叫一伙的?如果是一伙的,我刚才就和他一起打人,一起开着摩托车走了。”
“说的也是,不过今天可把我吓死了。”
“吓得我也不轻。”
“你刚才不是说不怕吗?”
“刚才是骗你的!你以为我是谁?”说出这句话,我又后悔了,毕竟是在一个女生的面前露出自己的胆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我以为你是封逵的情敌。”
“你还别说,我还真害怕封逵也会这么想,如果是这样,高中这三年我可就惨了。”
“能向你提一个过分的要求吗?”
“什么要求?”
“你先说答应不答应吧?”
“看在你曾经是我的班长的分儿上,我可以答应。”
“那可不许反悔。”
“说吧。”
“如果你今天夜不归宿的话,你的父母会怎么样?”
“这是什么要求?”
“你先回答我。”
“这没什么,我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到同学家睡觉,即使是暑期里参加夏令营,我都是一个人去。”
“那你的爸爸妈妈能放心?”
“我老爸说,这是刻意地锻炼我的自理能力。”
“其实也没什么,刚才受了惊吓,今晚我肯定是睡不好觉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陪你说一个晚上的话吧?”
“你不愿意吗?”
“我……”我有心说“我愿意”,但是怎么用力也没有说出“愿意”这两个字来。
王婉妹没有看懂我的意思,还以为我不好意思说“我不愿意”呢,于是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地说:“算了,我知道你们男生都是说话不算数的。平时让你们买支笔、送封信的还行,要让你们出点血,我看,难了!”
“什么叫出血呀?”
“你想呀,一个晚上不睡觉,第二天两只眼睛里布满血丝,这不叫出血叫什么?”
“嘁,你是这么理解的。”我嘿嘿一乐,心想:这个校花还挺幽默的。
王婉妹也被自己的解释逗乐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说:“不这么理解怎么理解?”
“好吧,我今天就出点血了。你说吧,去什么地方?”
“就去我家吧。”
“算了吧,我可不想让你爸爸误会。”
“你得了吧,别做美梦了。我郑重地告诉你,我是看在你老实的分上,再加上是初中同学的分上,才邀请你去我家的。你可不要有非分之想!”
“我哪敢呀。想当初你在初中的时候,你知道男生背地里都叫你什么?”
“叫我什么?”
“梅花三。”
“什么意思?”
“这可是‘一箭三雕’的美称。”
“怎么讲?”
“这第一呢,说的是‘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怎么了?”
“你知道电视剧《梅花三弄》吗?”
“知道呀。”
“上面的爱情故事多么凄惨,男生们说如果谁要喜欢上你,那可就惨了。”
“烦人!——那么第二雕呢?”
“第二嘛——”说到“嘛”字,一口口水没有咽下,我一下子咳嗽起来。王婉妹一听说自己是‘梅花三’,兴奋得不得了。谁知,这“梅花三”,才说到“梅花一”就被我的咳嗽打断了。凭我的经验,我敢肯定王婉妹以为我是假装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可冤枉了。
“算了算了,还是到我家里再说吧!我看,就说这‘梅花三’,都足够我们聊一晚上了。”
“我看还是别了。”我清了清嗓子,脑子突然清醒了许多。
“为什么?”
“你想呀,我坐在你们家的客厅里,屁股还没坐稳,‘梅花三’还没有解释到‘梅花二’,你妈妈就会冲出来对我大嚷:‘原来你们早恋都早恋到家里来了!’“王婉妹听我这么一说,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可爱。
“你笑什么?”
“我妈才不会呢!我爸妈是讲民主的。”
“再民主的家庭,女儿早恋也是不能不管的。”
“谁说我早恋了?”
“你我知道是在聊天,是我在帮你排解不安的情绪,可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我们俩已经处在热恋当中,甚至一时一刻也不能分开了。”
“别异想天开了!你以为你是‘校草’,别人都喜欢你怎么着?”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的‘梅花三’还真有一层意思说的是‘校花’和‘校草’。”
“怎么讲?”
“你知道初中时,‘四大校花’都是谁吗?你、慧子、周维妮和李嘉丽。”
“这和‘梅花三’有什么关系?”
“四朵校花在男生中的排名是,慧子第一,周维妮第二,你排第三,李嘉丽排第四,所以你叫梅花三。”
“那慧子不是‘梅花A’了?”
“这就对了。”
“周维妮是梅花二?”
“对了!”
“那李嘉丽不成了梅花四了?”
“不不不,李嘉丽是梅花皇后。”
“梅花皇后?”
“就是梅花Q。”
“算了算了,你还是到我们家以后,仔细给我说一说,你们这些男生还在背后说什么来着!”
“别了,我可不想被你妈妈赶出来。”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爸爸妈妈都到省城开会了。”
“那我们不成孤男寡女了。”
“去你的!你可别有非分之想!”
“今天晚上,你这是第二次说我有非分之想了。”
“我只是警告你!”
“那你不如不警告我,你这么一警告,倒让我真的有非分之想了。”
“得了吧,平时还没看出你的嘴还挺贫的。今天晚上你就给我讲一讲你们这些男生的闲言碎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