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自从先生从我们家走后,根本就没有一件让人不高兴的事!我在想,是不是在先生到我们家那天出了什么问题。”丘比特好像回忆着什么来回答我的疑问。
“哦?你是说……”我实在非常疑惑,希望丘比特能够告诉我点儿什么。
“我想,先生,可能和那只甲虫有关。”丘比特带着怀疑地说。
“甲虫怎么了?”我问。
“我确定那只金甲虫在少爷头上咬了一个窟窿。”丘比特很坚定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听到丘比特这样说,我更加好奇了。
丘比特回忆起了当初他和勒格朗捉这只甲虫时的情景:“先生,您或许还不知道,这是一只非常厉害的甲虫,特别是它的腿和嘴巴,我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虫子呢。您可能不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敢靠近它,它便开始连踢带咬地防卫。最开始的时候,少爷确实把它抓住了,但很快它就又逃跑了,我在想,可能就是少爷抓它的时候让它给咬了。而我因为少爷的经验,所以特别注意那只畜生的嘴,以防它咬到我。我没打算直接用手去抓它,所以我使用一张纸把它包住了之后才抓到它的,而且这张纸完全塞住了它的嘴。”
“因为这样你才觉得勒格朗是被甲虫咬伤了,是吗?所以导致了他现在的病?”我问。
“还不止这些,我非常肯定,”丘比特又摆出了十分诚恳的样子说道,“假如没有被甲虫咬伤,为什么少爷在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金子?而且,有关金甲虫的事我以前也听别人说过。”
“你怎么知道勒格朗会梦到金子呢?”我继续追问。
“噢,这是因为我听到过他说梦话,而且那些话都是和金子有关的。”丘比特说。
“好,丘比特,我已经知道你说的这些了,可能你是对的。但是,勒格朗为什么要你亲自来请我呢?因为这实在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我说。
“您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明白您这话。”丘比特对我的客套显然很不习惯,因此他才这样问。
“我是说,勒格朗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让你传达一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得让你来请我一定过去?”我说。
“是的,少爷没让我给您带什么口信,不过他有一封信让我必须亲自交给您。”丘比特说着便递给我一张便条,上面的内容是:
亲爱的朋友××:
你怎么不到我这里来了呢?我想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吧?你可不要把上次我的无礼太放在心上。我想你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肯定没有生我的气,对吧?
自从上次与你分别之后,我内心一直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让我焦虑不已。其实,我想告诉你的东西有很多,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而且也无法确定自己该不该说。
最近的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算不上很好。我知道丘比特是好心,他对我是忠心耿耿的,可是我还是难以容忍他那些琐碎和无聊的举动,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大概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丘比特竟然有一天还要准备打我,原因就是因为我那天自己偷偷跑出家门让他担心了。其实那天我自己跨过小溪,然后到了大陆的山中去了。在那里我停留了整整一天。我猜如果那天我不是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回到家里,说不定还要真被他揍一顿呢。
你上次走后,家里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减损,也没有添置,一切都还是原样。
我想假如你还愿意的话,希望你能同丘比特一起回来。我非常想与你见面。希望你今晚就能来,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骗你,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它超过了其他任何事。
你的挚友
威廉·勒格朗敬上
我对勒格朗信中的语气,感到有些不安,因为这实在不是勒格朗平日说话的语气。他竟然做了一个据说是有关金子的梦,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在他一向充满问题的大脑中,是不是又有一些少见的从来没有过的狂想念头呢?在信中他说自己要告诉我的是一件“事关重大”的事,可这到底是一件什么事呢?一个家道已经衰落多年的贵族在异乡又会被什么大事影响至此呢?我分析丘比特的那些信息,觉得还是比较悲观,似乎有些不祥。假如勒格朗不能摆脱这种不幸,那我也会非常担心他,我怕他因为这些刺激而失去了出众的理智,甚至患上狂想症。想到这里,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着丘比特赶往勒格朗的家中。
当我们到达码头就要登船的时候,我却忽然发现船中竟然有三柄全新的长柄大镰刀和铲子。我很不解地向丘比特问道:“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少爷让我准备的,镰刀和铲子。”丘比特说。
“丘比特,我当然知道它们是什么,我的意思是准备它们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少爷只是让我到城里去准备这些东西,而且花了不少钱呢!”丘比特说。
“呵呵,那你就没问问勒格朗为什么要你去买这些东西吗?”
“没有。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没人知道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我肯定一定同那只甲虫有关。”
这个回答比前面有了很大进步,可是我还是不清楚它们到底有什么用,我想,丘比特现在满脑子想的肯定都是“甲虫”,所以我也不再问他什么了。我们一起上了船,并启程前往苏利文岛。这一路我们借着颇为有力的风势顺风而行,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到达了莫尔特里堡北边的小海湾中,登岸之后再走大约两英里,就来到了勒格朗居住的木屋。
当到他家时大约已是下午三点了,对我们的归来,勒格朗显然非常急切。不过当他见到我的时候还是非常亢奋地将我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虽然这是为了表示欢迎我的心情,可我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这种奇怪过头的举动,因此我更觉得丘比特的话是有原因的。
勒格朗的脸色白得有点恐怖,简直和鬼一样,他的双眼已经深得凹陷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不寻常的光芒从他的眼中散发出来。我非常关心他的健康,不过在询问之后,便不知道接着应该和他聊点什么了,于是只好问他是否将那只金甲虫从G中尉那儿取了回来。
勒格朗回答道:“是的,是的,”不过他的脸色却又涨红了,他接着说,“自从你上次走后,我第二天就将这只甲虫取回来了。现在任谁都无法把我和这只甲虫分开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丘比特还真是说对了这只甲虫。”
“什么说对了?你指的是什么?”我有些疑惑地问道,而且内心中似乎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那就是——这真的是一只‘纯金甲虫’!”勒格朗非常严肃地回答着,这种严肃对我来说是非常陌生的,让我莫名地感觉到一种震慑。
紧接着,勒格朗的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他对我说:“我会因为这只甲虫而得到财富,它足可以让我把已经失去的所有家产都重新拿回来。假如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这种东西,那么让我得到这只甲虫就是一个奇迹!这说明幸运之神是照顾我的,因此他才将这只甲虫交给了我,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善用幸运之神的眷顾。你还不知道吧?在这只甲虫的身上我们能够找到宝藏。丘比特,快,帮我拿过那只甲虫来!”
丘比特对于勒格朗的这个吩咐很显然是不满意的,他非常激动地说:“什么?少爷,您要让我给您拿那只可恶的虫子?不!我可不敢惹它,还是您自己拿吧!”
勒格朗也没有对丘比特的拒绝有所表示,只是一脸庄重地站起来,拿来一个非常精致的玻璃盒,而那只传说中的甲虫便在里面。
啊,这的确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甲虫!我想这一定是当时的自然博物界还没有发现过的一个新品种,它应该算是一个自然学上的大发现。这只甲虫的外观,确实如勒格朗所说,在其壳背的上方有两个黑色的非常圆的斑点,而在尾端的地方则有一个长方形大斑点。表面上看,它的壳是非常光滑的,而且的确有着如同金子一般的光泽。它的外壳非常坚硬。总之这是一只非常不寻常的甲虫,如果你见到了这只甲虫,那么你一定也会理解为什么丘比特一直要肯定它是“纯金”的。不过丘比特这么认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勒格朗为什么也这么说?这实在让我难以理解。
勒格朗很明显发现了我对这只甲虫的惊讶,于是,他用一种充满得意意味的口吻对我说:“其实我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听听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我指的是‘天赐财富’这件事,不知道你的意见是什么?或者有其他什么看法……”
“勒格朗,”我没有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是正常的情况,所以这个时候,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我想,你现在应该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休息,你放心,这次我会多待几天在这里陪你,等你身体康复了我再离开。你看,你还在发烧,而且……”
“如果你摸摸我的脉搏,你就知道我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勒格朗也没等我说完便打断了我的话,并且伸出自己的手。我摸了一下他的脉,的确,从脉象上看,他确实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从脉象上看,虽然你确实没发烧,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你的身体就完全没有问题啊!”我说,“我们是非常亲密的朋友,所以我必须对你的健康负责,你就听我一回劝,先好好休息上几天,然后……”
“你错了,”勒格朗还是没等我的话说完,“我告诉你,现在的我除了情绪上有些亢奋之外,其他所有的情况都很好。你真的担心我的健康的话,那就让我这一直激动的心情变得平缓一些吧!”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问。
“非常简单,”勒格朗开始描述他的计划,“我的计划是和丘比特一起到大陆的山上去进行一次探险,不过只有我们两人还不够,还得再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帮忙。因为这次的探险,意义重大,所以不能信任的人是不行的。你就是那个我信任的人,所以你得帮我。我想在这次探险之后,不管最后是一个什么结果,我的激动心情总能平复了。”
“这当然没有问题。但你说的探险是与这只奇怪的甲虫有关的吗?”我进一步问他。
“是的,探险和这只甲虫有关。”勒格朗的回答非常简短。
“勒格朗,你不觉得这有些荒谬吗?你想,我会加入你这个不着边际的疯狂行动吗?”我说。
但我的拒绝没有让勒格朗有多么难堪,他非常平静地说:“那么,实在非常抱歉将你扯了进来。看来,这次探险只能靠我和丘比特了。”
“那不行!你们两人去实在太危险!我想你肯定是疯了!等等,你准备用多长时间进行这次探险?”我问。
“说不定得一整夜,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得出发,不管怎么样,我想,在天亮之前我们一定得回来。”勒格朗又显得非常兴奋。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对勒格朗说:“我可以答应你,跟你们一起去。但是你也必须得答应我,一旦这次满足你对甲虫好奇心的探险结束,回来之后必须什么都得听我的。如果你可以答应这个条件,那我就与你们一起去。”
“这绝对没问题,我向你保证。但是,我们必须现在就出发,我们的时间实在不多!”勒格朗十分急切地说。
于是我们出发了。除了我、勒格朗和丘比特之外,还有一只狗作为我们的同伴。下午四点左右,我们正式启程。路上负责重活的还是老丘比特,那些沉甸甸的工具——镰刀和铲子都是由他背着。不过这可与勤劳或体贴不能完全相等,在我看来,丘比特更担心如果勒格朗在半路上用这些危险工具做什么傻事,那就实在太糟了,还是由他保管这些工具最安全。丘比特是一个十分可爱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那就很难再得到改变,因此一路上,他都在咒骂那只金甲虫,“那只该死的甲虫”的字眼儿无时无刻不从他的嘴里冒出。
至于我,只是提着两盏遮光的提灯。勒格朗则非常小心翼翼地照料着他的甲虫,除了这个他眼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一根细细的肠线把甲虫拴住,然后就看勒格朗如同一个魔术师一样,神出鬼没地把玩着这只甲虫。其实在路上我没有停止过对勒格朗的观察,看到他如今简直就像一个神经错乱的病人一样的举动,我的内心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甚至有种掉眼泪的感觉,可是事情到了现在,我想最好的照顾他的表现就是完全顺着他的意思,或许在这不久之后便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他重新恢复正常呢。另外,我一直试图从勒格朗那里弄明白他到底要探什么险,可是我的努力是徒劳的,什么话都无法从他嘴里套出来。
自从我一时怜悯地答应了参加他们的探险行动之后,勒格朗对于我所有的问题都只是敷衍,而且甭管什么问题,他总会用这样一句话作为最终的答语:“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我们通过乘船越过与大陆相隔的溪流,来到大陆,然后便马上赶往了大陆中的高地。我们前行的方向是西北方向,这个方向上基本上都是人迹稀少的地方,一路上我们没有遇见什么人,简直除了荒凉和孤绝的感觉之外,你再也无法感受到别的。只有勒格朗非常果断和自信地走在最前面带路,不过他也会在一些时候停下来,查看一下四周的环境,还有那次自己偷跑出来勘探地形时留下的路标和记号。
大约徒步走了两小时之后,太阳这时也已经落山了,而我们则到了一个此前从没有来过的恐怖区域。这里是被大山环绕的一片台地,再往前走就是非常险峻和很难攀登的山顶了。在我们身处地区的周围是茂密的森林,这种茂密的森林几乎从山脚到山顶没有间断过,当然偶而的一些地方是峭壁和岩石,看上去它们会随时从山上坍塌下来,可是却勉强地固定在山壁上。我想,它们之所以还没掉进山谷和深壑之中,可能是因为一些植物的根茎还牢牢地把它们连在土地上的原因吧。如果我们从这里眺望山下,只能看到表面覆着厚厚森林的山谷深壑彼此交错,很难看到人的影子,这倒是让人觉得十分庄严。
这片平台是天然的,在它的上面长满了浓密的刺藤,只有用镰刀才能劈出一条小路,否则我们就无法再往前走。丘比特在勒格朗的吩咐下,担任了开辟道路的重任,他一路上挥舞着镰刀把刺藤一点点斩断,弄出了一条小径,直到一棵参天大树面前为止。这是棵百合树,在它的周围是八到十棵的橡树,但是这棵百合树是其中最高的,它比周围那些橡树要高很多;它的叶子和树形非常美,而且树枝繁茂,整棵树让人觉得十分雄伟。
这时,勒格朗问丘比特是否能够爬上这棵树。丘比特非常惊讶,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少爷的这个问题,不过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棵树,并非常近地看了看树干,之后又围绕着这棵百合树很慢地走了一圈。在非常仔细地研究了这棵树一阵子之后,丘比特对勒格朗说:“没问题,少爷,我什么树都能爬上去。”
勒格朗很满意,说:“好,那你还是赶紧爬上去,不然如果天太黑了,我们就什么也没法做了。”
“您要我爬到什么高度,少爷?”丘比特问。
“这个你先别管,只管往上爬,我自然会跟你说你应该往哪根树枝上爬。对了,这只甲虫你也带在身上。”勒格朗回答道。
“甲虫?我为什么要在爬树的时候带着它,如果要带着它,那我绝对不干!”丘比特非常不满勒格朗的这个安排,同时还往后倒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