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佩饰的记载
除了记载许多神话外,《山海经》中还有关于人类佩戴饰物的记载,多处写到玉,如“泰山,其上多玉”(《东山经》),“竹山……其中多水玉”(《西山经》),“夏后启于此舞九代……佩玉璜”(《海外西经》),“其十四神皆彘身而戴玉”(《北山经》)。玉是石之美者,先民常以玉作器皿,为饰物。他们不仅佩戴玉,还佩戴一切可以趋吉避凶的装饰品,如:“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基山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佩之不畏。”(《南山经》)这些饰物既美观又实用,人们自然乐于佩戴。而玉若不产于海,便产于山,采集颇为不易。中国是玉文化最发达的国家,汉字中以玉为偏旁的字多达百余个,历代玉器饰物品种数以万计,美轮美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孟子认为爱美是人性的表现,其实乃是一种文化心理,与物质生产同步,与风俗习惯同构,反映人类最初的审美自觉,《山海经》对此作了珍贵的记录。
(二)对原始歌舞的记载
《山海经》记述了原始的歌舞。歌舞本乎情性,伴人类劳作而产生,出于自娱和娱人的需要。如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夏禹的儿子夏启是中国传说中的歌舞之神,他左手操翳,右手操环,在大乐之野舞九代。九代原是天宫的乐舞,是他到天帝那儿做客偷学来的。揭开其神秘面纱,可以想见原始先民集体载歌载舞的情景,如今非洲与拉丁美洲一些部落还保留此种古老习俗。中国古籍中有《九韶》,《楚辞》中有《九歌》《九章》《九辩》,从中不难发现其渊源关系。此外,黄帝以夔皮为鼓,刑天操干戚以舞,女丑尸“以右手鄣其面”,雷神“鼓其腹则雷”,都可以见到原始歌舞的某种迹象。“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大荒西经》)长琴是中国原始音乐的创始者之一。“枭阳国在北朐之西,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左手操管。”(《海内南经》)大嘴,反踵,善于做表情,是歌舞者的天赋,其左手所执之管,便是乐器。《山海经》关于跋踵国(《海外南经》)、交胫国(《海外北经》)的记载,着眼其腿部形体特征,跋踵、交胫都是原始乐舞。
(三)对珍禽异兽的记载
《山海经》记载了不同地域的数百种珍禽异兽,具体描绘其形态特征与生长环境。兽类有猩猩、白猿、九尾狐、彘、象、羚羊、牦牛、熊罴、麝虎、豹、麋鹿、天狗、狰、獾、橐驼、犰狳等百十种;禽类有凤凰、尸鸠、鸾鸟、比翼鸟、三青鸟、鹗、鹩、黄鸟、鹁鸪鸟、驾鸟、鸩、鹆、三足鸟、五彩鸟、狂鸟、玄鸟等百十种。《山海经》图文并茂,观察精细,描绘生动,虽或有夸张,却大致可信。如“鹿台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雄鸡而人面,名曰凫徯,其鸣自叫也,见则有兵”(《西山经》)。“其状如鹊,赤黑而二首四足,可以御火”。(《西山经》)所谓“人面”,当时人类蓬头垢面、瘦脸尖腮,与禽鸟无异;二首四足应是对禽,比翼鸟、鸳鸯、燕子之类,并颈比翼,形影不离。鱼类则有赤鲑、鲇鱼、鲙鱼、文鳐鱼、冉遗鱼、滑鱼、鲳鱼、鳙鱼、珠鱼、豪鱼、飞鱼、鲛鱼、文鱼、修辟鱼等百余种,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如鲇鱼,“见则天下大旱”;鳋鱼,“动则其邑有大兵”;文鳐鱼食之能治狂疾;食鲭鱼可以治赘疣;豪鱼、修辟鱼对治白癣有疗效,虽未获科学验证,却绝非无稽之谈。其他尚有爬虫类、贝类等等。草木则从略,与山水结合,如荆山、葛山、神困之山、翠山、竹山、松果之山、华山、丰山、荣山、空桑之山……中国向来有格物致知的传统,孔子说过:“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礼记》云:“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可是中国人又重道德,贵虚无,老子主张“弃圣绝智”,庄子认为“外物不可必”“无用之为大用”,后世更注重性命义理之学,这也许是中国科技不甚发达的原因之一。从这一角度看《山海经》,就不仅有博物学的内涵,还有认识论的意义。西晋张华的《博物志》是中国第一部较完整的博物学著作,渊源则来自《山海经》。《山海经》开中国植物学、动物学先河,格物致知,是一切文化的源头。
(四)对天文历法的记载
上古时候的星历学家“敬授民时”“示民时早晚”,主要是靠观测天象(即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来实现的。观天象,主要是观日象,即观测太阳东升西落的位置及其投影长短的变化规律;观月象,即观测月亮的阴晴圆缺和朔(既死魄)、望(既生魄)、晦、上弦、下弦、旁生魄、旁死魄等月相变化规律;观北斗,即观测北斗柄昼夜和四季指向的变化规律;观五星,即观测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的各自运行周期;观二十八宿,即观测它们每一个星宿(特别是心宿和参宿)的运行规律。古人凭借这些天象观测,就能确定一天的十二个时辰,每月的合朔时刻,以及一年的四季、十二月和二十四节气等等。因此,太阳东升西落的东方和西方以及一天的清晨(平旦)、日中(卯时)和初昏(酉时),便成了上古人们观测太阳位置及其投影长短变化,以定时辰和季节的最佳选择。每天的初昏(酉时)、中夜(晚上十二点)和清晨(平旦)便成了古人观测北斗运转规律、五星运行周期和二十八宿运行规律以定时节的最佳时刻。这便是《山海经》中“是处东极隅以止日月,使无相间出没,司其短长”(《大荒东经》),“有人名曰石夷……处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长短”和“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大荒西经》),以及东方之神句芒司日出(《海外东经》),西方之神少昊蓐收“主司反影”,“西望日之所入,其气员,神红光(即蓐收)之所司也”(《西山经》),《大荒东经》与《大荒西经》分别记有六个“日月所出”和“日月所入”之山的缘由。
《大荒东经》和《大荒西经》分别标记的六座“日月所出”和“日月所入”之山,是我国上古时代的人们根据太阳东升西落的不同位置来测定季节的最早办法,是表杆测影的最早固定记载。《大荒东经》所载的“日月所出”的六个山头中,第一个山头“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所记当是立春、雨水时候的太阳东升位置;第二个山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所记当是惊蛰、春分时候的太阳东升位置;第三个山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所出”,所记当是清明、谷雨时候的太阳东升位置;第四个山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鞠陵于天、东极、离瞀,日月所出”,所记当是立夏、小满时候的太阳东升位置;第五个山头“大荒之中,有山名日猗天苏门,日月所出”,所记当是芒种、夏至时候的太阳东升位置;第六个山头“大荒之中,有山名日壑明俊疾,日月所出”,所记当是小暑、大暑时候的太阳东升位置。
而《大荒西经》所载的六个山头“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入也”“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大荒之中,有龙山,日月所入”“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日月山,天枢也……日月所入”“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钜,日月所入”“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常阳之山,日月所入”“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其所记分别是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时候的太阳西落位置。
《山海经·海外南经》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概括了《山海经》时代在天文历法方面的全部成就。它告诉我们,在《山海经》成书以前,被尊为“圣人”的星历家们,就已“能通其道”,精确地掌握了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并会用它们的变化规律来调配年、月、日、时等时令节候,还懂得用木星(即岁星)的运行周期(即以“岁星”和“太岁”)来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