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子》是一部具有重要军事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的兵书,所表述的军事思想,代表了战国时期我国军事思想发展的一个主要的流派,也是当时山东各国变法图强、建立封建主义制度的政治思潮在军事上反映的产物。《尉缭子》广泛论述用兵取胜之道。天官、兵谈、制谈、武议、治本等篇,着重论述战争与政治、经济的关系等;战威、攻权、守权、战权等篇,主要论述攻守权谋和战法;将理、十二陵、重刑令、伍制令、分塞令、兵教、兵令等篇,着重论述治军原则、要求及各种军事律令。《尉缭子》反对军事上相信“天官时日、阴阳向背”的迷信观念,主张依靠人的智慧,强调政治、经济对军事的决定性作用,具有朴素的唯物主义的思想。
《尉缭子》杂取法、儒、墨、道诸家思想而论兵,涉及政治、军事、经济诸多方面,在先秦兵书中独具一格,后世兵家对其思想内容多有引述和阐发,唐魏征将其收进用于经邦治国的《群书治要》之中,宋代被官定为武学经书,后世兵家多有引述。它很早就传到日本,日本研究《尉缭子》的著述约三十余种,朝鲜也有刊本。
2.军事思想
(1)以“仁义”为本的战争观
《尉缭子》反对用唯心主义的天命观指导战争,提出“天官时日,不若人事”的进步观点,将战争区分为“挟义而战”和“争私结怨”两大类,支持“诛暴乱,禁不义”的战争,反对“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的战争。其文云:“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财货,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兵者……不得已而用之。”“王者伐暴乱,本仁义焉。” 所以,《尉缭子》一再强调要以仁义为本:“兵之所加,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由其武议在于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焉。”要求用兵不伤害经济发展和政治运行,不以杀人为宗旨。《尉缭子》认为战争有三种胜利:不战服人的“道胜”,威慑屈人的“威胜”,战场交锋的“力胜”,其中以“道胜”为上,这与《孙子》“全国为上”的观点一致,道胜即道义上占优势,这是“力胜”、“威胜”的前提。这意味着只有正义之师,才是不可战胜的,正如儒家所言“仁者无敌”。
《尉缭子》主张“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认为经济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基础,“非五谷无以充腹,非丝麻无以盖形”,因而注重耕战,把发展农业作为治国之本;同时,不能忽视商业对战争的重大影响,“市者,所以给战守也”,“夫提天下之节制,而无百货之官,无谓其能战也”。战争的胜利会促进国内政治和经济的发展,“战胜于外,福产于内”,但“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所以要慎战,“见胜则兴,不见胜则止”。
(2)“举贤用能” 和“制必先定”的治军思想
《尉缭子》的治军思想很丰富,它重视将帅的政治品德和个人模范作用,主张“举贤用能”、“贵功养劳”,要求将帅秉公执法,恩威并施,“为将忘家,逾垠忘亲,指敌忘身”,为人表率。为此,应废除繁文缛节,“乞人之死不索尊,竭人之力不责礼”;把“心狂” 、“耳聋”、“目盲”视为将帅修养的三大弊端。同时,重视部队的行政建设,认为军队必须首先建立严密的制度,“凡兵,制必先定”,“明制度于前, 重威刑于后”,制定了较完备的战斗、内务、纪律条令,成为研究先秦军制史的重要资料。《尉缭子》强调严明赏罚,提出“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喜者赏之;杀之贵大,赏之贵小”的思想。《尉缭子》主张重罚,将战败、投降、临阵逃脱的将士宣布为“国贼”、“军贼”,不仅处以“身戮家残”之刑,还要削户籍、挖祖坟、变卖家属做奴隶。《尉缭子》提倡的刑罚很严酷,认为“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十一者,令行士卒”,只有这样,军队才能做到“令如斧钺,制如干将,士卒不用命者,未之有也”。
《尉缭子》还制定了诸如联保、军队营区划分、警戒、禁令、战场赏罚规定及将士实施惩罚权限、战斗编组、信号指挥等各种条令,如《分塞令》,是营区划分条令,规定各军分塞防守区域及往来通行原则;《经卒令》,是战斗编队条令,规定各军特有的军旗标志、士卒的行列单位及不同的行队单位佩戴不同徽章等;《勒卒令》,是统一军中指挥号令金鼓旗铃的条令,规定了金、鼓、旗、铃等指挥工具的作用和用法。同时,强调法制必须与教化相结合,明确提出兵教的目的是“开封疆,守社稷,除患害,成武德”,讲究训练方法,“先礼信而后爵禄,先廉耻而后刑罚,先亲爱而后律其身”,要求“审开塞,守一道”,恩威兼施,以达到“治”的目的。
(3)先发制人等作战指导思想
《尉缭子》注重战前思想、物质和组织的准备,要求在战略决策、选用将领、进攻理论等方面胜过敌人,主张“权敌审将而后用兵”,“凡兴师,必审内外之权,以计其去,兵有备阙,粮食有余不足,校所出入之路,然后兴师伐乱,必能入之”;主张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权先加人者,敌不力交;武先加人者,敌无威接,故兵贵先”,“兵贵先,胜于此,则胜于彼矣;弗胜于此,则弗胜彼矣”;注重奇正的灵活运用,认为“故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或先或后,制敌者也”;主张集中优势兵力,待机而动,认为“专一则胜,离散则败”;主张攻城要有必胜把握,“战不必胜,不可言战;攻不必拔,不可以言攻”,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方略,如“地大而城小者,必先收其地;城大而地窄者,必先攻其城;地广而人寡者,则绝其厄”;防守时,要守不失险,做到“池深而广,城坚而厚”,同时,守军和援军要内外相应,守与攻相结合。
(4)军事辩证法思想
《尉缭子》继承《孙子兵法》、《吴子》有关军事思想,具有朴素的唯物和辩证思想,如注重从事物的联系中研究战争,强调认识和运用战争运动的规律,对强弱、攻守、有无、专散、文武等诸矛盾的对立与转化有较深刻的认识。此外,强调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认为求神鬼不如重“人事”,反对“考孤虚,占咸池,合龟兆,视吉凶,观星辰风云之变”的迷信做法,提出“往世不可及,来世不可待,求己者也”的观点。
(五)《孙膑兵法》
1.简介
《孙膑兵法》为孙膑所作,古称《齐孙子》,是中国古代的著名兵书,也是《孙子兵法》后兵家学派的又一力作。《汉书·艺文志》称“《齐孙子》八十九篇,图四卷”,把它与《吴孙子兵法》并列,但自《隋书·经籍志》始,便不见于历代著录,大约因为在东汉末年便已失传。1972年2月,山东临沂银雀山一号汉墓出土了竹简本的《孙膑兵法》,这使失传已久的古书得以重见天日。竹简本《孙膑兵法》经过认真整理,分为上、下两编,上编可以确定属于《齐孙子》的十五篇,包括《擒庞涓》、《见威王》、《威王问》和《陈忌问垒》等,当属原著无疑,系在孙膑著述和言论的基础上经弟子辑录、整理而成;下编虽与上篇内容相类,但存在着编撰体例上的不同,还不能确定属于《齐孙子》的论兵之作。《孙膑兵法》与《孙子兵法》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所以自古以来人们即把两“孙子”并称,说二者是一家之言的“孙氏之道”。《孙膑兵法》具有不可忽视的重要价值,它是战国时期一部不可多得的重要军事理论著作。
《孙膑兵法》总结了战国中期以前的大量战争实践,从基本理论到战术原则,都进一步继承和发展了《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在战争观、军队建设和作战指导诸方面都提出了若干有价值的观点和原则,特别强调“内得民心,外知敌情”是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条件;把“道”看作战争客观规律,强调必须遵循战争本身固有的客观规律去指导战争;提出了以寡胜众、以弱胜强的战法,主张以进攻为主的战略;在战略战术上贵“势”,即依据一定条件占据主动和优势;认为只有覆军杀将方为全胜,开创歼灭战的理论;提出对部队实施严格的政治教育、队列训练、行军训练、阵法训练、战法训练,成为先秦时期最完整系统的军队教育训练理论;对野战中车垒的运用、阵法的研究和将领的必备条件等均有阐述。这些都受到中外学者的赞赏和重视。
2.军事思想
《孙膑兵法》在军事理论方面有很高的成就,它继承《孙子》、《吴子》等兵家思想并有新的发展,包含有丰富的军事思想
(1)战胜而强立的战争观
在战略思想上,孙膑明确提出用战争解决国家间问题的主张,认为用“积仁义、式礼乐,重衣裳,以禁争夺”是不可能解决争端的,只有“举兵绳之”,“战胜而强立”,才能达到国家统一。但反对“乐兵”好战,认为喜好战争的国家一定灭亡,贪图胜利的人一定受辱,即“乐兵者亡,而利胜者辱。兵非所乐也,而胜非所利也。”同时,他又强调对战争应持慎重态度,“战胜,则所以在亡国而继绝世也。战不胜,则所以削地而危社稷也。是故兵者不可不察”。因此,他特别重视要“事备而后动”,主张“有委”,进行有准备、顺民心的战争;要“有义”,进行战争一定要合于“义”,“战而无义,天下无能固且强者”。
(2) 选贤取良和赏罚严明的治军思想
在军队建设上,认为“间于天地之间,莫责于人”,要对士卒进行系统的教育训练,包括处国之教、行军之教、处军之教、处阵之教、利战之教等多方面的内容,从而提高人的素质,达到强兵的效果。同时,重视将帅的选拔,提出要“选贤取良”,最高标准是要“知道”,即要掌握战争和战争指导规律,“知道者,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内得其民之心,外知敌之情,阵则知八阵之经,见胜而战,弗见而诤”。也就是说,“道”的内容包括天时、地利、民心、士气、敌情、战法、战机等多方面内容,将帅掌握了“道”便能够赢得战争的胜利。此外,将帅不能有以下致“败”的缺点:“不能而自能”、“骄”、“贪于位”、“贪于财”、“轻”(轻率)、“迟”(不速)、“寡决”、“缓”(不严)、“怠”、“贼”(残暴)、“自私”、“自乱”等。在治军方法上,孙膑强调要因势利导,赏罚分明,指出:“赏者,所以喜众,令士忘死也。罚者,所以正乱,令民畏上也。”“不信于赏,百姓弗德,不敢去不善,百姓弗畏。”要做到赏罚公平,一视同仁,民就能听其令,而其令也能顺利地贯彻执行。
(3)“以寡击众,以弱胜强”的战术思想
在战术原则上,孙膑首先认为应充分创造条件,变弱为强,以寡胜众。通过总结以往小国打败大国,弱军战胜强军的历史经验,认为要以弱胜强,就要“让威”,避开敌人锋芒,故意向敌人示弱,“以骄其意,以惰其情”,而后集中兵力打击敌人。同时,应始终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创造有利的作战态势,即把握有利战机,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创造有利于我、不利于敌的态势,以争取战争的胜利。“善战者,见敌之所长,则知其所短;见敌之所不足,则知其所有余”,如果饱食以待敌饥,安处以待敌劳,处静以待敌动等,使敌人“卷甲趋远,倍道兼行,倦病而不得息,饥渴而不得食”,“分离而不相救”,“受敌而不相知”,就会以己之长,抑敌之短,出奇制胜。
(4)提倡坚持积极进攻的战略原则
孙膑主张打进攻战,在《威王问》中说:“必攻不守,兵之急者也”,主张打击敌人没有设防或防守薄弱的要害之处,其实质就是运用大规模机动野战的作战方式,争取主动、避免被动,以扩大胜利的战果,最后全面地击垮敌人。在进攻敌人防守薄弱之处时,要攻势猛烈,穷追猛打,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要“使敌四路必穷,五动必忧,进则傅于前,退则绝于后,左右则陷于阻,默然而处,军不免于患”。进攻敌人应该讲究策略,必先夺取敌人的要害物资和占领战略重地,即“一曰取粮,二曰取水,三曰取津,四曰取涂(途),五曰取险,六曰取易,七曰取隘,八曰取高,九曰取其所读(独)贵。凡九夺,所以趋敌也”。
(5)运用阵法攻守
根据当时战争发展的情况,《孙膑兵法》对阵法的种类、用途及其应当注意的要领,作了详细的系统的总结。依孙膑的论述:“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密)阵,有锥行(前尖如锥)之阵,有雁行(展开如雁飞)之阵,有钩行(两翼如钩)之阵,有玄襄(玄虚多旗)之阵,有火阵,有水阵。”各种阵布法和打法不同,用途也不同,如方阵,用来截击敌人;疏阵用来虚张声势,迷惑敌人;雁行阵,适合摆在蜿蜒曲折而多荆棘的路上;锥行之阵,适于火烧敌人的辎重粮草及接应的战车,等等。而战争的各种场合,应该运用什么阵法来对付,其变化也应该是灵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