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鲍尔森在全国运动会上一举获得了短跑和长跑冠军。名不见经传的鲍尔森一举成名,电视台报纸等媒体纷纷宣传报道他,广告商也纷纷上门找他。这天晚上,鲍尔森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话来了,是他的老师打来的。老师说:“鲍尔森,祝贺你!我想,你取得今天的成就,要感谢一个人……”鲍尔森不解地说:“感谢谁?”老师说:“你的母亲!”鲍尔森说:“也许是该感谢吧。以前,要不是她迟迟起床做饭,我还真不可能跑这么快!”老师说:“不是也许,而是必须。当年,我发现你有天赋,让你参加训练,可是你却不愿意,后来我告诉了你母亲,让她劝劝你,她说劝你没用,只有逼你。于是她就故意迟迟起床,让你不得不天天跑着到学校……”鲍尔森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母亲在后面一直推动他,让他跑起来,让他跑上了领奖台。
第二天,鲍尔森坐车回去看母亲。可是,母亲不在,问邻居,邻居告诉他说他的母亲一个月前就去世了。鲍尔森吃了一惊,他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邻居说:“当时大家都想叫你回来的,可是她却不同意,她说你正在训练,要参加运动会,不能耽误了你!”在母亲的坟墓前,鲍尔森跪下了,他说:“母亲,对不起,对不起……”鲍尔森不禁泪流满面。
刀马旦
周海亮
刀马旦腰身舞动,婀娜可人。花枪抖开了,啪啪啪,耍得人眼花缭乱,过瘾,透着舒坦。
刀马旦半年前调到省城,很快成了剧团名角儿。舞台上刀马旦魅力四射,舞台下,却是沉默寡言。她不主动找人说话,你问她话,也是爱理不理,心不在焉。这让常和她演对手戏的那个武生,心痒得很。
下了班,武生对她说,回家?她说,回家。武生说,一起喝茶?她说,谢谢。武生说,只是喝杯茶,去还是不去?她说,不了,谢谢。人已经飘出很远。武生盯着她的背影,恨得牙根直痒。第十三次碰壁,窝囊。
武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舞台下,他是一位绅士。他恰到好处地掩饰着自己的感情,除了请她喝茶,他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他知道刀马旦的婚姻并不幸福。他听别人讲过。他还知道刀马旦的丈夫曾经试图结束他们的婚姻。他只知道这些。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甚至,没有人认识刀马旦的丈夫。
武生三十二岁。他认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情。他可以等。哪怕长久。
有几次,武生感觉舞台上的刀马旦,非常疲惫。他把大刀劈下去,刀马旦拿枪一迎,却并不到位。有一次,武生的大刀,险些劈中刀马旦的脑袋。
武生问她,没事吧?她说,没事。武生说,一起喝杯茶?她说,谢谢,以后吧。人已经飘出很远。武生摇摇头。下次?那是什么时候?
剧团去外地演出,晚上,住在一个乡村旅店。累了一天,所有人睡得都香。夜里武生被一股浓重的焦煳味炝醒,他发现到处都是火光。武生和其他人拥挤着往外逃,场面混乱不堪。武生数着逃出来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再次冲向火海。他摸到刀马旦软绵绵的身子。他把她扛在肩上。他的头发上着了火。他摇摇晃晃地往外跑。他一边跑一边哭。人们头一次看见武生哭。人们惊叹一个男人,竟会有如此多的眼泪。
武生和刀马旦坐在茶馆喝茶。刀马旦说对不起。武生摸着自己被烧伤的脸,什么对不起?刀马旦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可是不可能。武生说我可以等。刀马旦说等也不可能。武生说我抱抱你吧。刀马旦说好。武生就抱了她。武生说我吻吻你吧。刀马旦说不要。武生说我真的可以等。刀马旦说真的吗?武生说真的。刀马旦说,好,星期天,你来我家。
武生敲刀马旦家的门。只敲一下,门就开了,像是等待很久。刀马旦披挂整齐,完全是演出时的行头。正愣着,刀马旦拉他进屋。于是武生看到一个男人。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躺在床上,歪了头,对着他笑。男人说原谅我不能给你倒茶,让玲儿帮你倒吧!刀马旦就给他倒一杯茶。男人指指自己,动不了,这狗屁身子!男人抱歉地笑,不能去捧玲儿的场,只好在家里看她演……可苦了玲儿了。男人的脸红了,有了腼腆害羞的样子,与瘦长的满是胡楂的轮廓,很不协调。
刀马旦开始舞动腰身,碎步迈得飘忽和稳当。花枪抖开了,啪啪啪,耍得眼花缭乱。录音机里传出锣鼓齐鸣的声音,小小的客厅,便仿佛涌进千军万马。刀马旦一个人指东打西,很快,那施着淡妆的脸,有了细小的汗。
武生两个空翻过去,和刀马旦并肩作战,试图击退并不存在的敌人。刀马旦朝他笑笑,不等了?武生说,不等了。刀马旦说,真的不等了?武生说,不等了。
男人鼓起掌来。那是他们最成功的一次演出。
开不得的玩笑
童树梅
这天上班时副局长刘大为接到局长陈富贵的电话,陈局在电话里语气平淡地说:“老刘,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说起来两人的关系可不同一般,现代社会关系有四大铁:一同扛过枪的、同过窗的、分过赃的、嫖过娼的,他们俩后两样全占了。不仅如此,两人的工作还前脚跟后脚,陈富贵在一个乡镇当党委书记时刘大为当乡长,后来陈富贵进城当局长,刘大为就当乡镇党委书记,再后来又紧随着陈局进城当了副职,所以今天接到陈局不冷不热的电话心里有点诧异。
进办公室时陈局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封信,见刘大为进来眼皮也不抬,说声“关上门”再一指沙发,示意他坐下,然后久久无语。刘大为心里正七上八下,却听到陈局叹了一口气,轻轻抖抖手里的信,说:“老刘,咱们也不打哑谜了,看见这封信了吗?这是上级转来的,是关于你在乡镇任书记时的检举材料,唉,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这样呢?现在你就实话实说了吧,争取主动权对你只有好处,是不是?”
刘大为一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汗“刷”地一下就出来了,目光迷离地说:“陈局你你……说什么啊?关于我的?你一向是知道我的,我能有什么问题啊……”
陈局轻敲桌子打断刘副局的话,脸上紧绷绷的,说:“我刚才已声明过了,主动说出来跟挤牙膏似的被一点点挤出来在处理上是有区别的,我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找你的,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你看着办吧,我这可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给你指一条明路,你不要心存侥幸,这回我就是想保你恐怕也保不住了……”
这时陈局腰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他竟然脸色大变,说声“你再考虑考虑”就出去了,刘大为看到他径直进了卫生间又关上门接电话,什么电话搞得这么神秘啊?浑身大汗脸色赤红的刘副局一想之下明白了:这是上级的电话,肯定是追问自己的事的,看样子纸包不住火了,完了,完了!
当陈局接完电话回到办公室后发现刘大为人不见了,他到哪儿了?打他手机,却关了。
第二天县里爆出一条特大新闻:某局副局长刘大为主动到纪委坦白自己在任乡镇党委书记期间收受巨额贿赂的事实,同时,他又检举了该局局长陈富贵,据他交代陈富贵收的比他多多了,而且生活腐败……
不久后的一天,陈富贵和刘大为在号子内意外地“喜相逢”。仇人一见分外眼红,陈富贵咬牙切齿地大骂:“姓刘的,我一向待你不薄啊,你无缘无故地发什么神经要去自首?干吗还拉我下水?”
刘大为听了一脸的愤慨,说:“我发神经?不是你要我争取主动的吗?再说你都不肯保我了,我还顾着你干什么?告诉你,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蹦不了的……”
陈富贵听了一脸的茫然,说:“你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要你去自首的?”
刘大为一听更气了,说:“都到这地步了还装糊涂?那天在你办公室内,不是你拿出一封上级转来的信叫我主动坦白的吗?还有,你跟我谈话时接了一个电话,神神秘秘的,还到卫生间接,那不是纪委的电话还能是谁的?所以我就只好采取主动了,跟你实话实说吧,把你拉下水大大减轻了我的罪行哩……”
陈富贵一下子尖叫起来:“天啦,那只是一个情人的电话而已。还有,那天的事只是我心血来潮跟你开的一个玩笑,我看你又是买别墅又是送子女出国又是养情人,日子比我过得还红火,有点眼红,想吓吓你让你出点血……”
刘大为听了没有尖叫,只是低声呻吟了一声:“官场上的事也是开得玩笑的吗?”然后眼一翻就昏了过去,一同倒下去的还有他的老搭档,陈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