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隐隐可见，天边泛起肚白。微寒的晨风吹过血染的铁衣，遂有股寒气透体而入。
马蹄声敲碎荒野的寂静，惊醒鸟儿，使它们四处乱飞。生长的万物，遂跟着睁开眼睛，惶恐的看着逃与追杀的双方。
张辽和关羽，却不再说话，沉默的仿佛哑巴，只有不整齐的呼吸声，宣示他们还不是尸体。
身后，二人身后，都不过数百残兵。这些残兵面无表情，若耷拉的叶子，毫无生气可言。若非身后还有追兵，若非身前还有将军，他们恐怕早已经弃马躺在地上，做一具还有呼吸的尸体。
此消彼长，假如有望气师，他一定可以看出关张身后的追兵气势如虹，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不同的是，这海浪是血红血红的。
田鹄在笑，笑容狰狞而兴奋，好像一个证明自己的孩子，终于证明了自己一样。也是，他在向他父亲证明嘛，也在向世人证明:他不愧是田丰之子！
“杀，杀张辽、关羽者，赏千金，封万户侯！”老套的话，迫不及待的从他嘴里迸出来，但却恰当的诠释了田鹄的愿景。
当然，它也恰当的调动了将士们的积极性，使他们像打了激素一样，疯狂的冲向敌军。
距离，在拉近。
生或者死，面临抉择。
抉择早已经做出，各安天命吧。张辽和关羽对视一眼，各自一扯马绳，在道路分叉处，一左一右向着各自的命运走去。不回头，也无法回头。
左，张辽，生？右，关羽，死？
选择权在关张手中，可惜决定权在田鹄手中。
田鹄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森然说道:“一左一右就想活命，未免也太小看我田鹄了。来人啊，分兵两处，给我杀！”
自信兵强马壮，自信敌军没有援军，所以田鹄毫不犹豫的分兵了。而他自己则选择追杀关羽，无他，关羽阵斩颜良，名声较张辽大的多。
各自逃命，依旧不见活路。张辽回头一看，见数千兵马追赶而来，不仅怆然一叹，道:“辽未能谨慎，致有今日之败。死自不足惜，可辜负中兴王嘱托，辽何面目……”
张辽已怀死志，关羽何尝不是如此。不同的是，关羽欲百战而死，故而他勒马回身，狞声大笑:“南征北战数十年，关某只欠一死，可是尔等宵小也配取关某之头？哈哈，今日关某要杀他个痛快，而后效霸王而死。诸位，可敢与关某死战？”
刀斧兵，也就是关羽的亲卫，个个忠心耿耿，且对关羽敬重异常。因而，此时闻关羽之言，他们全都热血沸腾，大笑:“我等虽非什么人物，可也是将军亲卫。将军欲死战，我等自当死从。”
关羽再次大笑，脸上傲然难得融化，显然这些亲卫的话，让他开怀不已。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被杀意替换。
紧接着，他只说了一个字，“杀”，便拖刀纵马杀向紧追的敌军。
田鹄本来在将士最前方，但他见关羽杀来，竟然脸色一白，然后毫不犹豫的退到中央，居然都不管士气会因此消沉。也没办法，关羽之勇，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颜良的实力他却见识过。正是因此，他才慎重对待，主动撤入后方。
虽然他此举颇打击士气，但他不笨，立即振臂鼓舞道:“将士们，杀啊，杀关羽者赏千金，封万户侯，杀啊杀啊！”
简单的利诱，将士便重又气势如虎，但田鹄不知道，这些将士已经对关羽有些畏惧，尤其是知道关羽的士兵。
不管双方如何，短暂的距离，在双方努力之下变成零。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短兵相接。
这一战，关羽绝对奋不顾身，已然心存死志。他纵马入阵，绿袍随风飘动，手中青龙偃月刀左右挥舞。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数个敌兵的性命。那刀，简直成了死神的代名词。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躺下数百尸体，几乎都是田鹄军的士兵。由此可见，关羽与其亲卫到底有多厉害。
这一幕，触怒了田鹄，使其厉喝:“左右前后，与我围杀此僚。”
关羽再神勇，此时也有些力不从心，敌军太多，他根本杀不完。他每杀一个人，立即有另一个人来补位。而他身旁的亲卫也是如此，即使手不停刀不停，也根本杀不过来。
很快，刀斧兵伤亡增加，亏得关羽神勇，一时间救援及时，倒也没有出现生死危机。
不过，生与死的距离，也无非时间的问题。
就在关羽奋勇反击的时候，张辽也终于收拾心情，不再逃跑。他亦领军回身，杀入敌军大阵。
他比关羽幸运，因为敌军之中没有坐镇的大将，因而他搏杀起来要比关羽轻松。甚至，还有那么点可能反败为胜。
“或许，尚有一战的可能。”张辽枪枪取敌性命，眼神突然爆发出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
因此，他搏杀起来更加奋勇，大有为杀不顾身的意思。这般厮杀起来，效果还是很显著的，至少敌军已经开始乱了。只要敌军乱起来，他便有取胜的机会。
然而，可惜的很，敌军之中虽然没有坐镇的人物，但次一级的人物还是有的。虽然不能让将士们发挥出百分之八十的战力，但稳住军心，慢慢磨死张辽还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张辽很快笑不出来，因为他发现他并不能乱中取胜，倒是他帐下亲卫死伤增加。
“哈哈，张辽戎马一生，能战死沙场也不负这一杆枪、一身甲、一匹马，哈哈哈……”张辽放声大笑，手中长枪舞的愈发快速。
而敌军也随着他的笑声，死亡的愈发快速。
战况激烈，双方死伤人数不断增加，纵然田鹄军以一换十，也足够屠尽张辽和关羽。
张辽，亲卫百不存十，只有区区十人紧跟他。而张辽本人，也一身伤痕，甚至胸前有道长长的深深的刀痕。
关羽，不比张辽好多少，亲卫同样百不存十，自己同样身受重伤。
死，似乎就是下一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