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韩非子(中华国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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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度(1)

【解题】

有度,指国家更有法度的意思。本篇着重阐述了法度治国的重要性。文章强调了君主依法办事,才能治国。

【原文】

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荆庄王并国二十六,开地三千里;庄王之氓①社稷也,而荆以亡。齐桓公并国三十,启地三千里;桓公之氓社稷也,而齐以亡。燕襄王以河为境,以蓟②为国,袭涿、方城,残齐,平中山,有燕者重,无燕者轻;襄王之氓社稷也,而燕以亡。魏安釐王攻赵救燕(顾广圻曰当云“攻燕救赵”),取地河东;攻尽陶、魏之地;加兵于齐,私平陆之都;攻韩拔管,胜于淇下;睢阳之事,荆军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荆军破。兵四布于天下,威行于冠带之国③,安釐王死而魏以亡。故有荆庄、齐桓,则荆、齐可以霸;有燕襄、魏安釐,则燕、魏可以强。今皆亡国者,其群臣官吏皆务所以乱而不务所以治也。其国乱弱矣,又皆释国法而私其外,则是负薪而救火也,乱弱甚矣!

【注释】

①氓:人民。②蓟:燕国首都。在今北京附近。③冠带之国:此指礼仪文化发达的国家,就是当时中原各国。冠带:帽子和腰带,用来比喻文明。

【译文】

国家没有一贯保持强大的,也没有一直处于虚弱的。执法的人坚决依法制办事,那么国家就强大,执法的人不能坚定依法办事,那么国家就虚弱。楚庄王兼并了二十六个小国,扩大国土三千里,当楚庄王去世后,楚国的国势也就衰弱了。齐桓公兼并了三十个小国,扩大国土三千里,当齐桓公弃世后,齐国的国势也就衰弱了。燕襄王以黄河为国界,以蓟城为国都,以涿邑、方城为屏障,联合各国攻破齐国,帮助赵国灭掉了中山国,当时,天下能得到燕国的援助的国家就被重视,没得到燕国援助的国家就被看轻。燕襄王去世之后,燕国的霸业也就衰弱了。魏安釐王之时攻打燕国,援救赵国,收复了黄河以东的地方。又乘胜攻取了定陶、卫国等地,同时向齐国开战,占领了齐国五都之一的平陆,还攻击韩国而占领了管地,在淇水下游大获全胜。在睢阳战役中,魏国又使久战疲困的楚军弃甲而逃。在上蔡、召陵等战役,还连连挫败楚军;一时魏国的军队遍布天下,所向披靡,在中原各文明国家中威风凛凛,可是,当魏安釐王去世之后,魏国的霸业也就完结了。如此说来,有了楚庄王、齐桓公在,楚国、齐国就可以称霸;有燕昭襄王、魏安釐王在,燕国、魏国就可以逞强。现在这些国家都衰亡了,是因为这些国家的官吏都努力干乱国的坏事,而不努力推行治国的措施。这些国家已经混乱衰弱了,又都丢掉国家的法度,在法度之外追求私利,这就像背着干柴救火一样,国家只会混乱衰弱得更加厉害!

【原文】

故当今之时,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国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则兵强而敌弱。故审得失有法度①之制者。加以群臣之上,则主不可欺以诈伪;审得失有权衡②之称者,以听远事,则主不可欺以天下之轻重。今若以誉进能,则臣离上而下比周;若以党举官,则民务交而不求用于法。故官之失能者,其国乱。以誉为赏、以毁为罚也,则好赏恶罚之人,释公行、行私术、比周以相为也。忘主外交,以进其与,则其下所以为上者薄矣。交众与多,外内朋党,虽有大过,其蔽多矣。故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无功。忠臣危死而不以其罪,则良臣伏矣;奸邪之臣安利不以功,则奸臣进矣:此亡之本也。若是,则群臣废法而行私重,轻公法矣。数至能人之门,不壹至主之延;百虑私家之便,不壹图主之国。属数虽多,非所以尊君也;百官虽具,非所以任国也。然则主有人主之名,而实托于群臣之家也。故臣曰:亡国之廷无人焉。廷无人者,非朝廷之衰也。家务相益,不务厚国;大臣务相尊,而不务尊君;小臣奉禄养交,不以官为事。此其所以然者,由主之不上断于法,而信下为之也。故明主使法择人,不自举也;使法量功,不自度也。能者不可弊,败者不可饰,誉者不能进,非者弗能退,则君臣之间明辩而易治,故主雠③法则可也。

【注释】

①法度:法律、规章制度。②权衡:秤锤与秤杆。③雠:这里是“以……核定”的意思。

【译文】

在当今之世,有能够杜绝谋取私利的歪门邪道而严正地执行国家法律的君主,人民就会安居乐业,国家就会安定团结;有能够去掉谋求私利之心而克己奉公守法的臣子,国家就会强盛,敌人就会虚弱。所以,只要君主明察得失,又有法度控制,用来驾驭群臣,那么君主就不会被臣下的狡诈虚伪所欺骗;审察得失、有法度来衡量,用来听取远方的事情,那么君主就不会被天下轻重倒置的事情所欺骗。现在如果根据名声推举人才,那么群臣就会背离君主而在下面结党营私,朋比为奸;如果根据朋党关系推举官吏,那么臣民就会热衷于结交拉拢,而不求按国法办事。因此官吏没有才能不称职,国家就会混乱。根据虚假的名声施行奖赏,根据别人的毁谤进行处罚,那些喜爱奖赏、厌恶处罚的人,就会放弃为公的行为,玩弄谋私的手段,结成朋党紧密勾结起来互相干坏事。他们忘掉君主的利益而在外搞个人私交,以便进用他们的党羽,那么他们的下级能为君主办事的人就少了。他们结交广、党羽多,里里外外结成死党,即使有很大的罪过,为他们打掩护的人就多了。所以忠臣无罪而遭危难被处死,奸臣无功却安稳得利。忠臣遭受危难,被处死,不是因为他们有罪,那么忠良就会隐退;奸臣安稳得利不是因为他们有功,那么奸臣就会进用于朝廷了,这就是国家衰亡的根本原因。如果像这样,群臣就会抛弃国法,重视行使个人的权势,轻视国法了。他们多次到善于结党营私的“能人”家中,一次也不到君主的朝廷;上百次考虑私人的利益,一次也不为君主的国家着想。下属官员的数目虽然多,但不是用来尊重国君的;各种官职虽然齐备,但不是用来担当国家重任的。既然这样,那么君主虽然有君主的名称,而实际上只能依托于群臣的私家势力。因此我说:亡国的朝廷无尊君治国之人。朝廷无尊君治国之人,不是说朝廷的臣子减少了。私家致力于互相增加更多的财富,却不努力使国家富厚;大臣们致力于互相抬高地位,却不努力尊重国君;小臣们用俸禄供养私友,不把自己的职位当一回事。之所以成这种情况,是因为国君不按法办事,而听任臣下随便行事。为此,贤明的国君以法则来选拔人才,而不仅凭一已之好恶;以法度来衡量功劳大小,而不仅凭主观揣度。这样,有才能的不至于被埋没,无能的人也无从掩饰,徒有虚名的人不一定能侥幸地进用,蒙受非难的人不一定被冤遭排斥。那么,国君对臣下的是非功罪都能清清楚楚,国家就容易治理,所以说,君主以法度衡量一切就可以了。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