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吕氏春秋(中华国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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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孟夏纪第四

孟夏纪

一曰——

孟夏之月:日在毕,昏翼中,旦婺女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律中仲吕。其数七。其性礼。其事视。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蝼蝈鸣。丘蚓出。王菩生。苦菜秀。天子居明堂左个,乘朱辂,驾赤骝,载赤旂,衣赤衣,服赤玉,食菽与鸡,其器高以粗。

是月也,以立夏。先立夏三日,太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夏,盛德在火。”天子乃斋。立夏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夏于南郊,还,乃行赏,封侯庆赐,无不欣悦。乃命乐师习合礼乐。命太尉,赞杰俊,遂贤良,举长大。行爵出禄,必当其位。

是月也,继长增高,无有坏隳。无起土功,无发大众,无伐大树。

是月也,天子始缔。命野虞,出行田原。劳农劝民,无或失时。命司徒,循行县鄙。命农勉作,无伏于都。

是月也,驱兽无害五谷。无大田猎。农乃升麦。天子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

是月也,聚蓄百药。糜草死。麦秋至。断薄刑,决小罪,出轻系。蚕事既毕,后妃献茧。乃收茧税,以桑为均,贵贱少长如一,以给郊庙之祭服。

是月也,天子饮酎,用礼乐。

行之是令,而甘雨至三旬。孟夏行秋令,则苦雨数来。五谷不滋,四鄙人保。行冬令,则草木早枯,后乃大水,败其城郭。行春令,则虫蝗为败,暴风来格,秀草不实。

劝学

二曰——

先王之教,莫荣于孝,莫显于忠。忠孝,人君人亲之所甚欲也。显荣,人子人臣之所甚愿也。然而人君人亲不得其所欲,人子人臣不得其所愿,此生于不知理义。不知理义,生于不学。学者师达而有材,吾未知其不为圣人。圣人之所在,则天下理焉。在右则右重,在左则左重,是故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师者也。尊师则不论其贵贱贫富矣。若此则名号显矣,德行彰矣。故师之教也,不争轻重尊卑(贫富),而争于道。其人苟可,其事无不可,所求尽得,所欲尽成,此生于得圣人。圣人生于疾学。不疾学而能为魁士名人者,未之尝有也。疾学在于尊师,师尊则言信矣,道论矣。故往教者不化,召师者不化,自卑者不听,卑师者不听。师操不化不听之术而以强教之,欲道之行、身之尊也,不亦远乎?学者处不化不听之势而以自行〔之〕,欲名之显、身之安也,是怀腐而欲香也,是入水而恶濡也。

凡说者,兑之也,非说之也。今世之说者,多弗能兑,而反说之。夫弗能兑而反说,是拯溺而硾之以石也,是救病而饮之以堇也,使世益乱;不肖主重惑者,从此生矣。故为师之务,在于胜理,在于行义。理胜义立则位尊矣,王公大人弗敢骄也,上至于天子,朝之而不惭。凡遇合也,合不可必,遗理释义以要不可必,而欲人之尊之也,不亦难乎?故师必胜理行义然后尊。

曾子曰:“君子行于道路,其有父者可知也,其有师者可知也。夫无父而无师者,馀若夫何哉!”此言事师之犹事父也。曾点使曾参,过期而不至,人皆见曾点曰:“无乃畏邪?”曾点曰:“彼虽畏,我存,夫安敢畏?”孔子畏于匡,颜渊后,孔子曰:“吾以汝为死矣。”颜渊曰:“子在,回何敢死?”颜回之于孔子也,犹曾参之事父也。古之贤者,与其尊师若此,故师尽智竭道以教。

尊师

三曰——

神农师悉诸,黄帝师大挠,帝颛顼师伯夷父,帝喾师伯招,帝尧师子州支父,帝舜师许由,禹师大成贽,汤师小臣,文王、武王师吕望、周公旦,齐桓公师管夷吾,晋文公师咎犯、随会,秦穆公师百里奚、公孙枝,楚庄王师孙叔敖、沈尹巫,吴王阖闾师伍子胥、文之仪,越王勾践师范蠡、大夫种。此十圣(人)六贤者,未有不尊师者也。今尊不至于帝,智不至于圣,而欲无尊师,奚由至哉?此五帝之所以绝,三代之所以灭。

且天生人也,而使其耳可以闻,不学,其闻不若聋;使其目可以见,不学,其见不若盲;使其口可以言,不学,其言不若爽;使其心可以知,不学,其知不若狂。故凡学,非能益也,达天性也。能全天之所生而勿败之,是谓善学。子张,鲁之鄙家也;颜涿聚,梁父之大盗也;学于孔子。段干木,晋国之大驵也,学于子夏。高何、县子石,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子墨子。索卢参,东方之巨狡也,学于禽滑黎。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今非徒免于刑戮死辱也,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以终其寿,王公大人从而礼之,此得之于学也。

凡学,必务进业,心则无营,疾讽诵,谨司闻,观欢愉,问书意,顺耳目,不逆志,:退思虑,求所谓,时辨说,以论道,不苟辨,必中法,得之无矜。失之无惭,必反其本。

生则谨养,谨养之道,养心为贵;死则敬祭,敬祭之术,时节为务;此所以尊师也。治唐圃,疾灌寝,务种树;织葩屦,结置网,捆蒲苇;之田野,力耕耘,事五谷;如山林,人川泽,取鱼鳖,求鸟兽;此所以尊师也。视舆马,慎驾御;适衣服,务轻暖;临饮食,必蠲絮;善调和,务甘肥;必恭敬;和颜色,审辞令;疾趋翔,必严肃;此所以尊师也。

君子之学也,说义必称师以论道,听从必尽力以光明。听从不尽力,命之曰背;说义不称师,命之曰叛;背叛之人,贤主弗内之于朝,君子不与交友。故教也者,义之大者也;学也者,知之盛者也。义之大者,莫大于利人,利人莫大于教。知之盛者,莫大于成身,成身莫大于学。身成则为人子弗使而孝矣,为人臣弗令而忠矣,为人君弗强而平矣,有大势可以为天下正矣。故子贡问孔子曰:“后世将何以称夫子?”孔子曰:“吾何足以称哉?勿已者,则好学而不厌。好教而不倦,其惟此邪。”天子人太学,祭先圣,则齿尝为师者弗臣,所以见敬学与尊师也。

诬徒

四曰——

达师之教也,使弟子安焉、乐焉、休焉、游焉、肃焉、严焉。此六者得于学,则邪辟之道塞矣,理义之术胜矣。此六者不得于学,则君不能令于臣,父不能令于子,师不能令于徒。人之情,不能乐其所不安,不能得于其所不乐。为之而乐矣,奚待贤者?虽不肖者犹若劝之。为之而苦矣,奚待不肖者?虽贤者犹不能久。反诸人情。则得所以劝学矣。子华子曰:“王者乐其所以王,亡者亦乐其所以亡,故烹兽不足以尽兽,嗜其脯则几矣。”然则王者有嗜乎理义也,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所嗜不同,故其祸福亦不同。

不能教者,志气不和,取舍数变,固无恒心,若晏阴喜怒无处;言谈日易,以恣自行,失之在己,不肯自非,愎过自用,不可证移;见权亲势及有富厚者,不论其材,不察其行,驱而教之,阿而谄之,若恐弗及:弟子居处修洁,身状出伦,闻识疏达,就学敏疾,本业几终者,则从而抑之,难而悬之,妒而恶之;弟子去则冀终,居则不安,归则愧于父母兄弟,出则惭于知友邑里;此学者之所悲也,此师徒相与异心也。人之情,恶异于己者,此师徒相与造怨尤也。人之情,不能亲其所怨,不能誉其所恶,学业之败也,道术之废也,从此生矣。善教者则不然,视徒如己,反己以教,则得教之情也。所加于人,必可行于己,若此则师徒同体。人之情,爱同于己者,誉同于己者,助同于已者,学业之章明也,道术之大行也,:从此生矣。

不能学者,从师苦而欲学之功也,从师浅而欲学之深也。草木鸡狗牛马,不可谯诟通之,谯诟遇之,则亦谯诟报人,又况乎达师与道术之言乎?故不能学者,遇师则不中,用心则不专,好之则不深,就业则不疾,辩论则不审,教人则不精;(于师愠)〔愠于师〕,怀于俗,羁神于世;矜势好尤,(故)湛于巧智,昏于小利,惑于嗜欲;问事则前后相悖,以章则有异心,以简则有相反;离则不能合,合则弗能离,事至则不能受。此不能学者之患也。

用众

五曰——

善学者若齐王之食鸡也,必食其跖数千而后足,虽不足,犹若有跖。

物固莫不有长,莫不有短。人亦然。故善学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故假人者遂有天下。无丑不能,无恶不知。丑不能、恶不知病矣,不丑不能、不恶不知尚矣。虽桀、纣犹有可畏可取者,而况于贤者乎?故学士曰:“辩议不可(不)为。”辩议而苟可为,是教也。教,大议也。辩议而不可为,是被褐而出,衣锦而入。戎人生乎戎,长乎戎而戎言,不知其所受之;楚人生乎楚,长乎楚而楚言,不知其所受之。今使楚人长乎戎,戎人长乎楚,则楚人戎言,戎人楚言矣。由是观之,吾未知亡国之主不可以为贤主也,其所生长者不可耳。故所生长不可不察也。

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夫取于众,此三皇、五帝之所以大立功名也。凡君之所以立,出乎众也。立已定而舍其众,是得其末而失其本。得其末而失其本,不闻安居。故以众勇无畏乎孟贲矣,以众力无畏乎乌获矣,以众视无畏乎离娄矣,以众知无畏乎尧、舜矣。夫以众者,此君人之大宝也。田骈谓齐王曰:“孟贲庶乎患术,而边境弗患;楚、魏之王,辞言不说,而境内已修备矣,兵士已修用矣:得之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