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高祖刘邦(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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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汉王西征(8)

“你且不要动怒,听我细说,刘邦如果不先破关中,我军亦未必能顺利入关,刘邦也算有功之人,我们反欲攻击,岂非不义!况且刘邦派兵守关,目的在于防备盗贼土匪,他财物不敢取,妇女不敢幸,府库宫室,一律封锁,专待你入关处置,就是秦王子婴,他也不敢擅自发落,如此举动,能说他违你负你吗?有功有德之人要获罪,遭受打击,这岂不令天下人耻笑我们不仁不义吗?攻击刘邦,实在于我不利呀!”

项伯名为项羽着想,实际处处为刘邦辩护解释,但他却不敢讲出与刘邦联姻之事,因为他担心这会使项羽怀疑他的用意。

项羽迟疑了半晌,琢磨项伯的话确也道理十足,便对项伯说:

“那么叔父的意见是我们应该罢兵,不攻刘邦方为正确?”

“正是。”项伯见项羽的想法大变,心中很是高兴,又进一步说道:

“刘邦明日要亲自来拜见你,澄清事实,表白心迹,我们应该好生迎接,礼遇待之,借以收敛人心。”

项羽点头称是。

8

太阳还没有露头,天空灰蒙蒙一片,大地罩着一层厚厚的白霜。

刘邦带着张良、樊哙及百余名从骑早早上路了。刘邦和张良没有乘马,他俩坐车。夹于马队中间。

暮秋的关中,天气已经转寒,给人初冬的感觉。马大概是有点冷了,想撒开四蹄奔跑取暖,但车夫紧紧地拽着缰绳控制着马的速度。

这是刘邦的交待。刘邦想在路上多挤些时间,再与张良计议一番,尽管几个时辰前他与张良已多方筹划,设想了多种情况并相应地制定了应对的办法。但他仍觉不踏实,忧心忡忡地问张良:

“先生还有话要讲?”

应该说,张良该对刘邦讲的都已三番五次地讲了,此时他看到刘邦战战兢兢的样子,觉得有必要再强调几句:

“沛公,项羽虽残暴好杀,但忧柔寡断,具有‘妇人之仁’。此去虽然危险,但只要我们行为谦恭,言之有礼,沉着应对,定能化险为夷。各种情况都已反复计议,唯今只有沉着冷静。”

张良心中虽也忐忑,但他表现得极为沉着。

听了张良的强调,又看着张良的表情,刘邦从他的谋士身上竟获得一种力量。毕竟,他也是经过惊涛骇浪之人,也有着很强的心理素质,在此关键时刻,也不至乱了方寸。

车速加快,刘邦不敢耽搁时间,以免去晚了让项羽生疑又导致发兵的后果。

灞上距鸿门不过四十里的路程,日头东升时,刘邦已到达鸿门。

项羽的兵营内人喊马嘶,一片嘈杂,刘邦看出,这是出征的前奏准备。项羽的将士在昨夜酒足饭饱之后,美美地睡了一觉,今晨便早早准备,单等项羽一声令下,出征灞上,讨伐刘邦。

项羽的命令迟迟不下,进攻的对象刘邦却来了。

刘邦行至营前,即下车立住,派遣马卒通名报信,要求拜见项羽。

项羽也起得很早,他平日不修边幅,今天却仔细地梳理了一番,听报刘邦已到,即传令相见。

刘邦四人走入营门,见两旁甲士排列,戈戟森严,一团的杀气,刘邦的内心不由得一阵阵发紧,脑门渗出了冷汗。樊哙也有些紧张,手扶佩刀,左顾右盼。唯独张良神态自若,引着刘邦徐步前行。

中军帐前,更是戒备森严,一排武士顶盔挂甲,持械而立,个个面色冰冷,虎视眈眈。刘邦的心抽得更紧。

张良仍然镇定如常,他示意刘邦先行入帐,留樊哙守候帐外,然后紧随刘邦身后走进大帐。

项羽高高地端坐在帐中,项伯站左,范增立右。两旁看不到令刘邦心悸的武士,也看不到其他文臣武将,整个大帐内显得十分空旷。

刘邦快步走到项羽座前,刘邦注意到,此时的项羽与住在一起时的项羽相比,显然消瘦了一些,不过威武勇猛的风度却丝毫不减。粗眉、豹眼、阔口、大耳,密密扎扎的胡须。刘邦不敢多视这位掌握他性命的年轻人,低头垂目,谦恭地向项羽跪拜道:

“邦不知将军入关,有失远迎,今天特来登门谢罪,望将军海涵。”

项羽稍微欠了欠身体,就算是还礼。他冷笑地问道:

“沛公也自知有罪吗?”

项羽语气骄矜,话锋犀利。这也是意料之中,刘邦微微一怔,很快平静。

“当初邦与将军,同约攻秦,将军战河北,邦战河南,虽是两路分兵,然而邦却遥仗将军虎威,侥幸先行入关破秦。入关后。邦念秦法暴酷,民不聊生,不得不破除苛禁,仅与民众约法三章,此外毫无更改。一直静等将军入关主持大计。将军入关前,不予邦讲明,邦如何得知?只好派兵守关,防备盗贼。今日有幸得见将军,使邦能够讲明真情,坦言心迹,邦感到心平气舒。只是可能有小人进谗,离间邦与将军,意使将军与我结怨,邦感到委屈。”

刘邦有备而来,所言有理有节,却又暗含指责。因为依据怀王成约,刘邦进关后并无太多非份之处,项羽倒有违约之嫌,这“小人”二字,自然转骂到了项羽头上。

项羽是个粗豪人物,胸无城府,喜怒无常,既不具备一般政治家强词夺理的气质,又无应对的才干。听到刘邦的陈述有理,与项伯所说大致略同,反觉自己薄情寡义,错怪了刘邦,感到十分窘迫,当即起身下座,握住刘邦的双手,和言直告:

“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派人相告于我,说你欲独自称王关中,令子婴为相。不然,我何至于此呢?”

项羽态度转变之快令刘邦吃惊,当然吃惊之后便是欢喜,一旁的张良、项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唯有范增感到愤懑不解。

范增虽年近七十,但老眼不花,他已看出刘邦志存高远,意在天下,是与项羽争夺天下的最大对手,为此,他力主讨伐刘邦。诚然,项羽罢兵,刘邦要亲来鸿门,便劝项羽扣杀刘邦,根除后患。现在他看到刘邦几句话就把项羽从敌对状态中拉拢过来,心中自然懊恼,但限于场合,不便讲话,便默坐一旁,等待时机。

刘邦这时又婉言申辩了一番,说得项羽更怒释怨无,和好如旧,便命摆酒置菜,欲为刘邦压惊洗尘。

宴席置好,各人依次就坐。刘邦北向,项羽、项伯东向,范增南向,张良西向侍坐。帐外军乐奏起,锣鼓号角,吹吹打打,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刘邦一向善饮,此时却提心吊胆,推说身体不适,不敢多饮。项羽却真情相劝,大大咧咧地屡次与刘邦赌酒,你一杯,我一觥,情景极为欢快融洽。

刘邦项羽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急坏了范增,他正为项羽喝酒一时兴起忘了大事而着急,便屡屡举目,示意提醒项羽,项羽没有反应。范增又再举所佩之玉块,暗谕项羽速下决断,杀死刘邦。项羽全然不睬,尽管喝酒、谈笑,完全没有向刘邦下手的意图。

范增意识到项羽思想已转变,于是托词走出,召来项羽的族弟项庄,窃声吩咐,说:

“主公外似刚强,内实柔弱,刘邦自投罗网,前来送死,主公却不愿杀他。我已多次暗示,主公不予理睬,此乃天赐良机,此机一失,后患无穷,你可入帐敬酒,借舞剑之名,寻机刺杀刘邦,我辈今后方能高枕无忧了。”

项庄年轻气盛,也是主张与刘邦决裂之人,听范增的吩咐,点头领会,撩衣大步走到筵前。他先为刘邦斟酒,然后抱拳施礼,说道:

“军乐嘈杂喧闹,刺耳难听。庄愿为诸公舞剑一回,表演拙技,聊助雅兴。”

项羽不知其中奥秘,未加阻拦,项庄拔剑在手,说了一声:“末将献丑了。”即开始舞起剑来。

项庄剑术还算高超,他运动掌腕,扭动腰身,闪展腾仰,往来盘旋,剑光闪闪,呼呼生风。他先是在帐中央舞动了一番,脚步渐渐有所靠前,舞到了酒席旁,所执剑峰,指向刘邦。刘邦见眼前剑影翻飞,知道项庄是冲着自己来的。张良也看出其中有诈,但他自己能文却不会武,只好用眼神求助项伯。

项伯会意,遂起坐离席,说道:“剑须对舞方显精彩。”同时,已拔剑出鞘,与项庄并舞起来。

项庄亦前趋,寻机刺杀刘邦,项伯以剑相击,甚至有时用身体拦挡。一个要杀害刘邦,一个要保护刘邦,项家叔侄在酒筵上暗暗较量起来。

刘邦此时,全赖项伯保护,使项庄无法近前,因此刘邦不致受伤被害。但刘邦已非常惊慌,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一刻数变。

张良见状,也不着急,便借故走出帐外。这时樊哙正在焦急地踱着步,见张良出来,便迎上前去。

“项庄舞剑,看他意思,是想加害沛公。”张良长话短说。

“如此说来,事已万分紧急了,待我入帐救沛公吧!”张良点头应允。

樊哙左手持盾,右手扬剑,大步向内闯去。帐前的卫士,看到樊哙兴冲冲的神态,以为他要动武,一齐上前拦截。

樊哙力气本来很大,此时又在情急之中,蛮劲更足,也不管什么利害,尽管向前乱撞乱推,竟跌跌撞撞地冲开一条通路。他径自走到席前,面呈酱色,气喘如牛,怒发上冲,瞋目欲裂。

项伯、项庄见有猛士突至,都收住了剑,呆呆地望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项羽也大吃一惊,便喝问:

“你是何人?”

樊哙正要答话。张良这时也已抢步上前,代樊哙答道:

“这是沛公的参乘樊哙。”

项羽仔细一瞧,见樊哙颇有点像自己,高大魁伟的身材,黑黑的脸膛,密密扎扎的胡须。便以赞许的口吻说道:“好一个壮士。赏他酒肉。”

左右取过好酒一斗,生猪蹄一只,递给樊哙。

樊哙横盾接酒,一饮而尽,又用佩刀切肉,边切边食,满嘴冒油,顷刻便把一只肥大的生猪蹄吃完。

樊哙是屠夫出身,吃生肉并不困难。

“壮士还能喝吗?”项羽试问樊哙。

“我死且不避,还怕喝酒!”

“壮士为何谈死呢?”项羽又问。

“暴秦无道,百姓举义,诸侯反叛。怀王与诸将相约,先入秦关者,便可称王。现沛公先入咸阳,不加冠称王,而驻军灞上,风餐露宿,等待将军,将军却不明察,听信小人谗言,欲杀有功之人,这与暴秦无异。刚才我还未等传唤,就突然闯入,虽然是为沛公诉冤而来,但终究是不懂规矩,冒犯了军威,此罪当斩,但我毫不畏惧,这就是我死且不避的缘由,还请将军鉴谅。”

樊哙义正辞严,头头是道,项羽听后觉得十分有理。

张良这时向刘邦连使眼色。刘邦明白其意,慢慢站起,向项羽拱手说道:

“将军慢慢饮,邦先上厕方便一下。”又回头斥责樊哙:

“大胆樊哙,不听召却擅自闯进,扫了大家的雅性,还不快快退出。”

樊哙也会演戏,装出委屈的样子,跟随刘邦走出帐外。张良随后也跟出,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对邦说:

“沛公请速回灞上,勿再停留。”

“我不曾与项羽告辞,怎能突然离去?”

“大行动不用顾及细节,大礼不用推辞小的礼让,项羽已有醉意,正是沛公脱身的良机,时间长久,我担心再生变故,良愿代公告辞,请您把随着携带礼物留下,留作赠品送与项、范等人。”

刘邦取出一双白璧,一双玉斗,交给张良后,骑上一匹快马,带着樊哙及三个随员,从小道奔向灞上。

张良又磨蹭了一段时间,才缓缓步入帐中。项羽此时也醉眼朦胧,似寐非寐,好大一会才硬着舌头问道:

“沛公,沛公去哪里了?为何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张良故意默然不应。

项羽有些急了,便命都尉陈平出帐寻找刘邦。陈平不久进来回报,说刘邦的座车及随员还在,只是不见刘邦。

项羽便问张良:“为什么不见沛公?”

张良平静地回答:

“沛公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不胜酒力,很遗憾不能再陪将军豪饮了。沛公托良带给大将军和范先生一些礼物。”说着,张良拿出一双白璧,献给项羽,一双玉斗则献给了范增。

项羽强睁开迷茫的醉眼打量着一双玉璧。这双玉璧是刘邦手下从秦朝府库中取出后献给刘邦的,光莹夺目,毫无瑕点,是上等的珍品,刘邦极其喜爱,但为了讨好取悦项羽,也只好忍痛割爱。项羽果然十分喜欢,捧在手里赞不绝口。

“沛公现在何处?”

项羽边玩赏着玉璧边问张良。

“沛公担心遭将军责备,已经脱身离去,恐怕此时已回到灞上军营了。”张良直言相告。

项羽有些惊愕,问道:“为何不辞而别?”

“将军与沛公情同兄弟,良知道将军不致加害沛公,只是将军的属下,也许与沛公存有芥蒂,欲加害沛公,嫁祸将军。将军初入咸阳,正应以诚待人,布信于众,不该疑忌沛公,暗杀沛公。沛公若是死去,天下必讥讽将军,将军岂不坐受恶名,这恰如卞庄刺虎,一计两伤。有鉴于此,沛公又不便明言,只好脱身避祸,静待将军自悟。将军天赋聪颖,一经反省,自然会理解沛公难处。”

谋高人胆大。张良是一位智勇双全的高人。他敢于陪同刘邦前来会见项羽,又敢于单独留下为刘邦善后,这除了有项伯的保护做为依靠之外,恐怕还是才智过人,谋略得当有着充分的信心。特别是刚才这番话,都在为刘邦不辞而别做辩护,却披上了为项羽出谋划策的外衣。

项羽急躁多疑,听了张良的话,反而怀疑起范增的用心,便扭头看了范增几眼。

范增计未得逞,本来已十分恼火。见项羽注意自己,便料到项羽对他起了疑心。范增对项羽可谓忠心耿耿,项羽的怀疑更令他怒上加怒,气上加气,当即取过玉斗,置于地上,拔剑用力砍破。

“竖子!真不该与你共事。将来夺将军天下的人,必是刘邦无疑,我等将都会成为他的俘虏啊!”

范增狠狠地讲这句气话的时候,眼睛盯着项庄。“竖子”是“小子”的意思,是对人的一种蔑称,范增表面像在骂项庄。其实是在骂项羽。

项羽也许是确实喝醉了,他并不理会范增的恶言,起身拂袖走入内室,很快发出了鼾声。

刘邦这时已经回到自己营中,唤出曹无伤,怒斥他卖主求荣之后,当即推出枭首正法。

过了不久,张良也怀着胜利的喜悦带着随从回到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