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孩面色坚定,眉目初透果敢韧挺,光看她撷乐宴上她的作派,便是个不会叫自己憋屈的人,该得的东西一样儿不会放弃,怎会与许氏一样?贾太后一点儿都不担心,只笑了笑。
与此同时,马嬷嬷已是打趣:“太后娘娘真是喜爱未来孙媳妇儿,一见面就说个没完,只怕连今儿请云小姐进宫的目的都快不记得了吧。”
马氏是太后身边几十年的老人,贾太后不怪罪她说话随意,反倒还一拍脑门:“可不是!快快,云丫头给哀家上妆。”
云菀沁打量一下镜中太后的倒映面容,叫宫婢先用金盆打来清水,用自己带的妆奁匣子打开,用杏仁油抹在掌心,先给太后将先前的妆容卸得一干二净,用棉巾拭干,再拿出已经几盒香粉和胭脂、唇脂、黛笔,这几样都是已经拿去香盈袖卖的货,反响还不错,但是到底比不上天香斋等其他老字号的货那么得人心,今儿特意带进宫用在太后的凤面上,若太后满意,这不是给香盈袖的这几样做了活宣传么。
卸完妆的贾太后皮肤底子情况很好,几乎没什么皱纹,且白净无暇,没有斑点,更没蜡黄暗哑感,手指轻微一摁,皮肉马上反弹回来,表示还是很有弹性的,这样的皮肤,连许多年轻女子甚至都赶不上,很难挑出毛病。
皮肤底子好,就跟巧妇做饭前什么食材都备好了,云菀沁信心十足,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到了,两边的脸颊肉儿有些往下面坠,不如年轻女子那么紧实饱满。
先前的妆容,跟邺京贵族女子们喜欢的风气一样,美艳浓丽,将厚厚的粉往脸上堆匀了就算成功了,若是少女倒还好,可对于年纪稍长一些的妇人,就显得俗艳了。其实贾太后的五官和气质也撑得起来浓妆,只是今天的衣裳本来就贵气斑斓,颜色充盈,脸上再花里胡哨,倒衬得累赘了,而且贾太后今天是去饮宴,稍后酒酣耳热,妆容一花,更显得有些脏感。
还有一点,邺京人喜欢浓妆的缘故是因为中原汉人的五官远远不如北方和西人那么立体,若用浓妆,便能凸显五官,弥补先天的不足,而刚刚一来的时候,听朱顺提过,今儿来的,恰好是西域国家的来使夫人。
西域国境的女子多半鼻高目深,蓝眼睛,绿眉毛,就跟个洋玩偶一样,就算不化妆,也是五官浓艳,何必非要用自己的短处硬要跟别人的长处拼?大宣中原人,除了秦王那种有一半外人血统的五官精致逼人,大半人的长相眉眼唇鼻偏向柔润,不如在自身的长处发扬光大。
云菀沁心中已经确凿了一个妆容方案,净了手,从底妆开始,到眉眼,然后用口脂点上唇,最后将亲制的花水喷一些在自己的小腕上,蹭在贾太后的耳根后和袍摆处,幽香自然发散,初调是玉兰和广藿香,有开胃和助心情愉快的功效,中味和后味是栀子和茉莉的淡淡甜香,又有饭桌上解油腻的作用。
待妆容妥当,云菀沁卷下袖子,示意马氏与宫婢将长立镜搬过来。
长镜中的贵妇人,妆容跟以往大相径庭,干净剔透,没有浓墨重彩,却暗中处处雕琢,有股天然去雕饰的通透明亮感,比之前的妆容更加精美清爽,既大气典雅,不流于俗艳,又显年轻了不止十岁,却又没有故意装嫩的轻佻感。
尤其,平日稍显松弛的法令纹部位,也被一层略深的脂粉往上扫了两撇阴影,显得整张脸提升不少,衬得皮肤紧实多了。
太后从年轻起便是个美人儿,即便年老也没色衰,可许多年却没这么惊艳过,马氏衷心赞道:“太后这模样,比那西域使节夫人美不知道多少倍呢,西域女人就跟波斯猫似的,乍一看是不错,可看久了挺腻人,满身的汗毛倒胃口,体味也重!还是太后姿容清美,耐看!倒是叫奴婢想起了您刚进宫与先帝爷初次见面的样子。”
贾太后笑着啐嬷嬷一口:“哀家那会儿才多大啊,瞎说个什么!”说是这样说,面色却添了一抹难得的酡红与欣喜,又一指状态上的花水香粉等物:“稍后云丫头留一套下来。”
云菀沁咯咯笑道:“这些都用过,太后要用便得用没开封的,臣女回去后再拿一套新的叫人送进宫。”
贾太后被哄得心花怒放,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云菀沁:“是啊,到时候便去那香盈袖拿一套。”
云菀沁笑意一滞,脸色微微酡:“什么香盈袖……私制小物而已。”
“还在瞒哀家?”贾太后笑着剜她一眼,“香盈袖若是没有有技艺的人撑腰,光靠洪嗣瀚那女儿一人,哪里开得成?那红胭找皇上求要御赐牌匾时,哀家同皇上都猜到了,背后东家,只怕就是你这丫头,只嘴巴上没揭穿你罢了。”
云菀沁也不多忸怩,捻了裙摆笑道:“臣女多谢太后不揭穿之恩,”又一顿,“亦多谢皇上的赐匾之恩。”说来,除开秋狩他召幸之事叫她心里生了些疙瘩,这位天子待她还是偏袒的,若真只是因为娘亲的原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自己与宁熙帝并没什么关系,宁熙帝这些年对云家的提拔,后来装聋作哑打着红胭的名义赐牌匾,到现在赐婚的顺利,应该多少也是看在娘亲的面子吧。
“不过,”贾太后的声音打破了女子的沉思,“你有些小兴趣爱好无妨,只是,毕竟马上就要嫁入秦王府,到时还是得要以王府中馈为主,你手艺这般出众,哀家叫你关铺子,废了你的长处,也不忍心,只是你要记得,不要太过分心,听见了么。”
云菀沁脸上乖巧笑着:“一切听从太后的。”
贾太后一看她这小模样就知道不是个安于本分的,面上一套,腹内一套,这是在哄自己呢,看她这样子,估计那老三也难得压住,就算有能耐管,只怕也舍不得,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没说什么,笑着叹息一声,拍拍她的手。
正在这时,马嬷嬷又进来,说宴请那边的布置差不多了,请太后先过去入座,又叫朱顺将云菀沁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