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默生把报纸铺在厨房的地板上,我把拉里的宴会鞋和平时穿的鞋、我的高跟鞋和平底鞋、孩子们的网球鞋都找了出来。爱默生找了一个大盆子,装满了肥皂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旧刀,又在水槽下面找到一块海绵。
当我清洗晚餐的盘子时,爱默生还在默默地擦着鞋。事情一件件按部就班地进行。我去洗衣间把一堆洗过的衣服放在烘干机里,等回到厨房时却发现爱默生已经离开了。我们的鞋沿着墙摆成一排,闪闪发亮,没有一丝污迹。过了一会儿,开始收拾行装的时候,我发现爱默生把鞋底也给擦干净了。我可以把鞋直接放进手提箱里,不用担心它们会弄脏衣服。
那天,我们睡得很晚,但第二天起得很早,等到要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现在,当我听说有人失去亲人的时候,我打电话问候时不再笼统地说“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话,我会想一件那个人最需要做的事,比如清洗他们家的车、把狗牵到狗窝里、在葬礼期间替他们照看孩子。
失败者的荣誉
1945年9月2日,日本投降仪式在美舰“密苏里号”上举行。上午9时,占领军最高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出现在甲板上,这是一个令全世界为之瞩目和激动的伟大场面。面对数百名新闻记者和摄影师,麦克阿瑟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举动,有记者这样回忆那一历史时刻:“陆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代表盟军在投降书上签字时,突然招呼陆军少将乔纳森·温斯特和英国陆军中校亚瑟·帕西瓦尔,请他们过来站在自己的身后。1942年,温斯特在菲律宾、帕西瓦尔在新加坡向日军投降,两人都是刚从战俘营里获释,然后乘飞机匆匆赶来的。”
可以说,这个举动几乎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惊讶,都嫉妒,都感动。因为他们现在占据着的,是历史镜头前最显要的位置,这个位置按说该属于那些战功赫赫的常胜将军才是,现在这巨大的荣誉却分配给了两个当了俘虏的人。麦克阿瑟为什么会这样做?其中大有深意:两人都是在率部苦战之后,因寡不敌众,没有援兵,且在接受了上级旨意的情势下,为避免更多战士的无谓牺牲,才忍辱负重放弃抵抗的。我看过记录当时情景的一幅照片,两位“战俘”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和魁梧的司令官相比,体态瘦弱得像两株生病的竹子,可见在战俘营没少遭罪吃苦。
然而,在这位麦克阿瑟将军眼里,似乎仅让他们站在那儿还嫌不够,他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
“将军共用了5支笔签署英、日两种文本的投降书。第一支笔写完‘道格’即回身送给了温斯特,第二支笔续写了‘拉斯’之后送给帕西瓦尔,其他的笔,在完成所有手续后分赠给美国政府档案馆、西点军校(其母校)和其夫人……”
麦克阿瑟可谓用心良苦,他用特殊的方式向这两位尽职的蒙难者表示尊敬和理解,向他们为保全同胞的生命而做出的个人名望的巨大牺牲表示感谢。
最好的圣诞之夜
圣诞节前夕,我和妻子及3个孩子去了法国。一次,从巴黎到尼斯去。一连5天事事不顺,下榻的旅店勒索敲诈,租来的汽车又出了毛病,令人懊丧。圣诞之夜,我们住进了一家又脏又暗的小旅店,心中早无欢度圣诞节的兴致。
天气寒冷,淫雨绵绵,我们出外就餐,走进一家装潢草率、毫无生气的小饭铺。铺内油腻味特别重,只有5张饭桌,就餐的人包括一对德国夫妇,两家法国人,还有一个没带伙伴的美国水兵。角落里坐着一位钢琴手,无精打采地弹奏着一首圣诞乐曲。
我心灰意懒,情绪低落,实在不愿再上他处了。环顾四周,发现其他顾客也都默默地吃着饭,只有那位美国水兵似乎心境特佳,一边用餐,一边写信,脸上露出笑意。
妻子用法语点了饭菜,可端上来的却是另外的东西,我责备妻子,她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孩子们站在妈妈一边护着她。
坐在我左边的那一家法国人,做父亲的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动手打了小孩子,小孩开始嚎啕大哭;右面,德国女人训斥起她的丈夫来。
这时,一股毫无清新之意、令人生厌的冷空气涌进屋内,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正门走进一个上了年纪的法国卖花女,她身穿一件旧外衣,水淋淋的,一双破烂的鞋子也湿透了。她挎着一篮花,从一张饭桌挪向另一张饭桌,“买花吗?只要一法郎。”众人无动于衷。
年轻的水兵用完了餐,起身准备离开。他穿好衣服,走到卖花女的桌旁,“圣诞快乐!”他微笑着挑出两束胸花,“多少钱?”
水兵将其中一束小巧的胸花压平,夹在写完的信中,然后交给卖花女一张20法郎的钞票。
“没零钱,先生。”她说,“我跟店里的伙计先借一点儿。”
“不必了,夫人。”水兵俯身亲吻了一下她那苍老的面容,“这是我赠送给您的圣诞礼物。”
接着,他直起身,将另一束胸花拿在胸前,来到我们桌旁。“先生!”他对我说,“我可以将这花献给您漂亮的妻子吗?”
他迅速将花递给我的妻子,祝愿我们圣诞快乐后,便离开了店铺。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停止了用餐,望着水兵,寂静无声。转眼间,圣诞节的气氛像爆竹一样在店内骤然作响。年老的卖花女跳起来,挥动20法郎,蹒跚地走在屋子中央,欢快起舞,并冲着钢琴手嚷嚷:“约瑟夫,我的圣诞礼物。另一半归你,你也可以痛痛快快吃一顿了!”
约瑟夫急速弹奏《开明国王温西斯丽思》,他的十指魔术般地按着琴键,脑袋伴随节奏晃动不止。
我的妻子不失时机,随着音乐挥舞胸花。她热泪盈眶,容光焕发,彷佛年轻了20岁。她开始歌唱,3个孩子也与妈妈一道纵情高歌。
“太妙了!”德国人大声叫喊,他们跳到椅子上,唱开了德国歌曲;店员搂抱着卖花女,摆动臂膀,用法语一展歌喉;动手揍孩子的那个法国人用餐叉敲击酒瓶打拍子,他的小孩骑在爸爸的膝上,咿咿呀呀;德国人为每一位顾客订了酒,并亲自送上前来,与大家紧紧拥抱;另一家法国人要来香槟,逐桌敬酒,亲吻大家的双颊。店内开始高唱《第一个圣诞节》,我们都放开歌喉,一半人还哭了。
在这个装饰简陋的饭铺内,一个原本让人沮丧的夜晚变成了最好的圣诞之夜。
举起你的右手
那一年,她几乎对生活丧失了信心。父亲外出摔折了腿,看病、吃饭、穿衣、弟弟上学都需要用钱。18岁的她开起了出租车。所有的苦与累她必须咬牙承担下来,她知道,一旦她顶不住了,家就会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在一个风雪初歇的傍晚,郊区行人稀少,她开着车在街上慢慢滑行,希望能多拉几位乘客。就在这时,3个年轻人上了车,持刀将她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把她扔到雪地上,开着出租车逃了。倒在雪地里的刹那,她几乎绝望了。
忽然,旁边伸过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扶了起来。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起来扶她起来的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当时迷茫间,只是依稀记得身边还站着很多人关心地问这问那。她木然地摇摇头,流着泪反复告诉大家:“歹徒逃远了,没了车,没法生活了?”
有人拨通了报警电话,有人拨通了电台直播热线。仅仅几分钟之后,电台直播节目中有听众打进电话要去抓劫匪。很快,其他出租车司机的电话也打进来:“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那位听众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这样吧,我举起右手,在路边等着你。”
与警察一同追捕劫匪的沿途,她忽然发现有很多高举右手的人站在路边等候出租车,越来越多的出租车开始跟随在警车后面……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今天夜里,这个城市没有乘客,也没有司机,只有兄弟姐妹。
漆黑的夜里,空中的电波、几百辆出租车的车灯和上千名群众,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自以为得逞的3个歹徒,万万没有料到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就被抓获。消息通过电波传出后,仍然有很多举着右手的人等车赶来。一位饭店服务员拿来装满开水的暖瓶和水杯,一位老大娘端来一锅鸡蛋,一位老大爷送来包子,一位少妇买来豆浆……
那时,她只觉得心中一大团一大团的暖流涌上来。本来她想放弃了,放弃对这个社会的信任,放弃自己的生活,听天由命了,但那些高高举起的右手又帮她重拾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她终于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岁月沧桑,世事变幻,时间就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一刻不停地改变着世界。经过20年的风风雨雨后,她有了自己的出租车公司,有上百辆出租车,成为这个城市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然而她关爱顾客,关爱下属,关爱她见到的每一个人,哪怕一个小小的细节,她都给人以温暖。她甚至拿出财产的一半捐助这个城市的慈善事业,在人们的眼中她是一位传奇人物。
已经没有人记得她就是多年前那个柔弱凄楚的女子,连她自己也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当年的场景,然而唯独有一种感觉没有被尘封,不是惊心动魄,不是绝地逢生,也不是寒风萧瑟,而是一种牵挂,一种因为高举着的右手和热腾腾的鸡蛋、包子、豆浆堆积而成的牵挂,让她的生命始终充满了力量,并且将这种力量传承下去。
生活时常如此辛酸,却又如此美好。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力量,举起你的右手,一生或许会因此而改变。
是天使送给我的
在我们的邻区,住着一些贫穷的孩子,他们与他们的祖母住在一起。为了帮助他们,我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和很多金钱,但这反而增加了他们的祖母对我的依赖,好像应该对那些孩子负责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似的。这使我觉得很愤慨。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有一天,我接到他们的祖母的一个电话。她竟然向我提出了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认为是极为过分的要求。她告诉我她认识的某个女孩在圣诞节的时候什么也没有,问我能不能为她买点东西。
这个要求虽然使我愤愤不平,但也使我焦虑不安。我得承认,给我这样一个晚辈打这么一个电话并要求我帮助某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但也正是由于她的这份难能可贵的勇气,才使我无法对此事置之不理。
“难道我为她的孩子们做的事还不够多吗?她还要求我帮助别人?就像我们很有钱似的。”我在心里抱怨着。
几天后,当我正在商场里购物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装着两个洋娃娃的礼盒。那两个洋娃娃,一个是黑头发的,一个是浅黄色头发的。我想到了那个小女孩。于是,我把它买下来了,但我并不觉得高兴,因为我觉得那就像是一个15美元的交易似的。我一边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一边把它扔进我的购物车里。回到家,我用包装纸把它包了起来。在圣诞节到来之前,我把它交给了那位祖母,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下文,我怀疑那个女孩根本就没有得到过它,或者那位祖母说那是她送给那个女孩的。
大约过了一年半之后,有一天,我带我的小狗出去散步,看见一个7岁左右的小女孩正在一所院子里玩耍。
当她看见我时,她喊道,“我以前看见过那条狗!”我告诉她我们就住在街道拐角处,我带它出来散步的时候,有时候会经过这里。她走过来,弯下腰,在狗的身上拍了拍。我突然想到,她也许认识住在邻区的那些我认识的孩子。他们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他们有一个名叫琼的朋友住在我们这个街区。我问小女孩她是否叫做琼。“不,那是我祖母的名字。”她回答。
听到她的回答,我的心里微微一动。
我问她是否认识亚伦、尼克和梅勒妮,她说认识。我开始觉得好奇起来。我想知道她是否可能是我为之买玩具的那个我不认识的小女孩。于是,我问她:“前年的圣诞节,你得到过一个装着一对洋娃娃的圣诞礼盒吗?”
“噢,是的,浅黄色头发的名叫鲁丝,黑色头发的名叫黛比。它们现在正在屋里睡觉呢。”她回答。
“那是你那一年得到的唯一礼物吗?”我问。
“我想我还得到过一些其他礼物,不过,我不记得了。”她说。
“那两个洋娃娃是谁给你的?”我问。
“亚伦的祖母。”她回答。
啊哈!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位祖母把所有的荣誉都据为己有了。为了进一步证实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又继续问道,“她说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小女孩骄傲地回答道:“她说是一位天使送给我的。”
霎时,我觉得喉咙被一个硬块堵住了。
幸福已经满满的
一个暖暖的午后,我低着头,在阳光的背影里缓缓地走。
“小钱。”轻轻的一声呼唤,仿佛穿越了我心头的坚冰,我的心微微一颤。一抬头,可敬的老校长站在办公室门口朝我招手。
“怎么了?工作上遇到困难了?”看着我心事重重的脸,老校长笑容可掬。
“没有,挺好的。”喝着热腾腾的茶,我的心头陡然一热。
“没有?这可就怪了。”老校长似在自言自语。
“真的没有什么,孩子们都很不错。”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接这个班才两个月,但凭着我工作的热情和全身心地投入,一种日渐亲密的关系已在我和孩子们之间悄悄滋生。
“哈哈,你可没有你的学生坦白哦!”
“嗯?”我愣了。
“你不知道吧?今天你的‘部下’们来找过我了,他们群起而攻之,指责审问了我半天,我真是百口莫辩哪!”老校长一脸慈祥地笑着。
“啊?”我大吃一惊。
“孩子们说你这些天很不开心,问你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断定你‘挨批’了,于是便找我来兴师问罪了。这些小家伙,火气还真不小哩。”老校长又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