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同别人一样优秀
◆文/佚名
父亲温柔地、体贴地揭开了母亲那红褐色的、有点花白的、几乎从未理过的厚厚的头发。妈妈,妈妈没有了耳朵……“我能看看我的孩子吗?”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这个刚成为母亲的女人,急切地问道。
刚刚经历的巨大的阵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脸的阳光灿烂。于是,护士小姐把襁褓递给了这位幸福的母亲,她自己却迅速地转过身,朝窗外看去。抱着自己的小天使,母亲的心都融化了。多美啊!粉嫩的小脸、软软的头发,母亲迫不及待但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襁褓。一下子,她惊呆了!这么完美的小脸上居然没有耳朵!
“耳朵在哪儿?我儿子的耳朵在哪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儿子怎么没有耳朵?”
物换星移,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幸运的是,他的听力没有任何问题;不幸的是,他永远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头部就贴着这个异样的标签。全家人对此讳莫如深,好在儿子毕竟年幼,不谙世事。
但终于有一天,放学回家的儿子,泪流满面地一头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妈妈,我再也不上学了……”
伤心的泪流在儿子的脸上,却流进了母亲的心里。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但真的到了,还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经过询问,儿子说出了当天的事情经过。原来,有个高年级的大男孩欺负他。那个男孩毫不留情地骂道:“你滚,滚回家去。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呢?你的耳朵呢?一个怪物……”
听着儿子的号啕大哭,妈妈的心仿佛在流血。“孩子,我们只有接受这个现实。你要坚信,你不比别人差,你和别人一样优秀……”
也许是对不幸的补偿,除了那一点缺陷外,儿子几乎完美无缺。他不仅高大英俊,而且对文学艺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有一天,父亲终于专程去拜访了一位资深的医学专家。了解这位父亲的痛苦后,这位专家同情地说:“只要有人肯为你儿子捐献出耳朵,我不仅负责把它装上去,而且我能做到看起来天衣无缝。”但谁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两年过去了,终于有一天,父亲对儿子说道:“孩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你妈妈已经找到了一个人,他愿意为你捐献耳朵,只是他要我们为他保密。”
手术非常成功,一个崭新的人出现了!完美的外表加上优秀的天赋,让他的中学乃至大学的校园生涯一路凯歌。后来他结婚了,并成为了一名风度翩翩的外交官。
现在,儿子已是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了。对现在的他来说,耳朵的缺失已不再像当年那么重要,但在人生的里程中,那一段曾是怎样的痛彻肺腑啊!于是,他对爸爸坚决地说道:“爸爸,我必须要知道是谁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一定要报答他。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了……”父亲说:“孩子,我相信你不能。根据协议,你现在还不能知道。”
这一天终于到了。也许对儿子来说,那是最黑暗的一天!他和父亲站在母亲的梳妆台旁。父亲温柔地、体贴地揭开了母亲那红褐色的、有点花白的、几乎从未理过的厚厚的头发。妈妈,妈妈没有了耳朵……。
妈妈的生日卡片
◆文/席慕蓉
我不过只是在14岁那一年,给了她一张甜蜜的卡片而已。
刚进入台北师范艺术科的那一年,我好想家,好想妈妈。
虽然,母亲平日并不太和我说话,也不会对我有些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虽然,我一直认为她并不怎么喜欢我,平日也常会故意惹她生气。可是,一个14岁的初次离家的孩子,晚上躲在宿舍被窝里流泪的时候,呼唤的仍然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那年秋天,母亲过生日的时候,我特别花了很多心思做了一张卡片给她。在卡片上,我写了很多,也画了很多,我说母亲是伞,是豆荚,我们是伞下的孩子,豆荚里的豆子;我说我怎么想她,怎么爱她,怎么需要她。
卡片送出去了以后,自己也忘了,每次回家仍然会觉得母亲偏心,仍然会和她顶嘴,惹她生气。
好多年过去了,等到自己有了孩子以后,才算真正明白了母亲的心,才开始由衷地对母亲恭敬起来。
十几年了,父亲一直在国外教书,只有放暑假时偶尔回来一两次,母亲就在家里等着妹妹和弟弟读完大学。那一年,终于连弟弟也当完兵又出国读书去了,母亲才决定到德国去探望父亲并且留下来。出国以前,她交给我一个黑色的小手提箱,告诉我,里面装的是整个家族的重要文件,要我妥善保存。
这样,黑色的手提箱就一直放在我的阁楼上,从来都没想去碰过,一直到有一天,为了找一份旧的户籍资料,我才把它打开。
我的天!真的是整个家族的资料都在里面了。有外祖父早年那些会议的照片和札记,有父母的手迹,他们当年用过的哈达,父亲的演讲记录,父母初婚时的合照,朋友们送的字画。所有的纸张都泛黄了,却还保有一层庄严和温润的光泽。
然后,我就看到我那张大卡片了,用红色的圆珠笔写的笨拙的字体,还有那些拼拼凑凑的幼稚的画面。一张用普通的图画纸折成四折的粗糙不堪的卡片,却被我母亲仔细地收藏起来了,和所有庄严的文件摆在一起,收藏了那么多年!
卡片上写着的是我早已忘记了的甜言蜜语,可是,就算是这样的甜言蜜语也不是常有的。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也只画过这样一张卡片。长大了以后,常常只会选一张现成的印刷好的甚至带点香味的卡片,在异国的街头,匆匆忙忙地签上一个名字,匆匆忙忙地寄出,待她收到时生日都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所以,这也许是母亲要好好地收藏这张粗糙的生日卡片的最大理由了吧。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也只给了她一张而已。这么多年来,我只会不断地向她要求更多的爱,更多的关怀,不断地向她要求更多的证据,希望从这些证据里,能够证明她是爱我的。
而我呢?我不过只是在14岁那一年,给了她一张甜蜜的卡片而已。
她却因此而相信了我,并且把它细心地收藏起来。因为,也许这是她从我这里能得到的惟一的证据了。
在那一刹那,我才发现,原来,原来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容易受骗和容易满足的啊!
在那一刹那间,我不禁流下泪来。
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文/秦文君
一家人围坐在灯下吃一顿饭,饭菜虽朴素但心中充满温情。这一切就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是一家人!
我进中学那年就开始盼望独立,甚至跟母亲提出要在大房间中隔出一方天地,安个门,并在门上贴一张“闲人免进”的纸条。不用说,母亲坚决不同意,她最有力的话就是:我们是一家人。
当时,我在学校的交际圈不小,有位姓毛的圈内女生是个孤女,借居在婶婶家,但不在那儿搭伙,每月拿一笔救济金自己安排。我看她的那种单身生活很洒脱,常在小吃店买吃的,最主要的是有一种自己做主的豪气,这正是我最向往的。
也许我叙说这一切时的表情刺痛了母亲的心,她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说,为何不让我试试呢?见母亲摇头,我很伤心,干脆静坐示威,饿了一顿。母亲那时对我怀了一种复杂的情感,她认为我有叛逆倾向,所以也硬下心肠,准备让我碰壁,然后回心转意当个好女儿。当晚,母亲改变初衷,答应让我分伙一个月。我把母亲给我的钱分成30份,有了这个朴素的分配,我想自己怎么也不会沦为挨饿者。
刚开始那几天,我感觉好极了,买些面包、红肠独自吃着,进餐时还铺上餐巾,捧一本书,就像一个独立的女孩儿。家人在饭桌上吃饭,不时地看我。而且有了好菜,母亲也邀我去尝尝,但我一概婉拒,倒不是不领情,而是怕退一步,就会前功尽弃。
我还和姓毛的孤女一起去小吃店,对面而坐。虽吃些简单的面食,但周围都是大人,所以感觉到能和成年人平起平坐,心里还是充满那种自由的快乐。
这样当了半个来月单身贵族后,我忽然发现自己与家人没什么关系了。过去大家总在饭桌上说笑,现在,这些欢乐消失了,我仿佛只是个寄宿者。有时,我踏进家门,发现家人在饭桌上面面相觑,心里就会感到一愣,仿佛被抛弃了。
天气忽然冷下来,毛姓孤女息了重感冒,我也传染上了,头昏脑胀,牙还疼个没完没了,出了校门就奔回家。
家人正在灯下聚首,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排骨汤。母亲并不知道我还饿着,只顾忙碌着。这时候,我的泪水掉下来,深深地感觉到与亲人有隔阂、怄气,是何等地凄楚。我翻着书,把书竖起来挡住家人的视线,咬着牙,悄悄地吞食书包里那块隔夜的硬面包,心想:无论如何得挨过这一个月。
可惜,事违人愿,因为一项特殊的事,离一个月还剩3天,我身无分文了。我想向那孤女朋友借,但她因为饥一顿、饱一顿,胃出了毛病,都没来学校。我只能向母亲开口借3天伙食费。可她对这一切保持沉默,只顾冷冷地看我。
被母亲拒绝是个周末。早晨我就断了炊,喝了点开水,中午时,感觉双膝发软。那时的周末,上午就放假了,我没有理由不回家,因为在街上闻到食物的香味,更觉得饥肠辘辘。推开房门,不由大吃一惊,母亲没去上班,正一碗一碗地往桌上端菜,家里香气四溢,仿佛要宴请什么贵宾。
母亲在我以往坐的位置上放了一副筷子,示意我可以坐到桌边吃饭。我犹豫着,感觉到这样一来就成了可笑的话柄。母亲没有强拉,悄悄地递给我一只面包,说:“你不愿意破例,就吃面包吧,只是别饿坏了。”
我接过面包,手无力地颤抖着,心里涌动着一种酸楚的感觉,不由想起母亲常说我们是一家人。那句话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事后我才知道,母亲那天没心思上班,请假在家,要帮助她的孩子走出困境。
当晚,一家人又在灯下共进晚餐,与亲人同心同德,就如沐浴在阳光下,松弛而又温暖。
如今,我早已真正另立门户,可时常会走很远的路回到母亲身边,一家人围坐在灯下吃一顿饭,饭菜虽朴素但心中充满温情。这一切就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是一家人!
人长大后都是要独立的,可家和家人却是永远的大后方,永远的爱和永远的归宿。
后半世,我要补偿他
◆文/王宁
她的前半生,为我付出了所有不加粉饰的爱,我想在她的后半世,好好补偿她。
25岁之前,我一直认为我是妈妈抱来的孩子,我的性格不像她,也不像爸爸。熟识的亲戚朋友有时无心地讲出来,我都要在心里思量许久:我究竟是不是妈妈亲生的小孩?如果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又在哪儿呢?
想起小时候一起玩过的表姐,被大姨妈要来就远去朝鲜,再回国,她已曼妙待嫁,偶尔和我独处一室,常常不发一言,一个人望着压在玻璃板下的一张小小的黑白照,一个素静如花的女子轻柔地笑着。在她指尖的反复摩挲中,泪,就落了下来,从一颗两颗到模糊一张脸……全然不顾年少的我吃惊地站在一旁。
我后来悄悄地问过外婆,外婆说那是表姐的亲妈妈。亲妈妈?看来亲妈妈和后妈妈一定不同,不然大姨妈疼了表姐二十几年,她怎么还对自己的身世耿耿难忘。
从那时起,我一片心思几乎全用到探究自己真实出身上。虚虚实实地装出城府,问我妈妈,我是不是抱来的呀?怎么在我记忆里,您好像是从一个女人的手里把我接过来的?
她就笑,那种笑,看不出答案。我不甘心,开始细细地讲,逼着她听,讲的是我对这件事愈来愈多的杜撰。我想讲得多了,她也许受不了这种温柔的“折磨”,会告诉我真相。我发誓,一定不要长到表姐待嫁的年龄,遗憾到泪流满面的地步。
没有答案,就不好意思眼对着鼻子一问再问。只是存了惶惑的心,像寄存的菌,日久年深,事实的佐证,只会加剧扩散成一团团更大的怀疑。
8岁,我偷家里的钱买糯米糖分给班里的同学吃,被发现后,爸爸狠狠地打我,她在一边帮腔,叫爸爸使劲儿打。打到最后,我才撕裂嗓子般地哭出来。一张沙发,我坐在这头哭,她坐在另一头哭。我发狠地想,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报复她,离开这个心似毒蝎的女人。
10岁,我向她要钱买一种新上市的练习簿,不想她无意拉开抽屉,看到我藏在里面的十余本用了一半的练习簿,即刻声高八度,无回旋余地地告诉我,不用完旧本子休想买新的!我成了班里惟一一个赶不上“潮流”的女生,嘲笑声声入耳,自尊心备受打击。
13岁,我数学考不及格,回到家,她喜洋洋地帮我试新买的裙子,我胆战心惊地告诉她成绩,她一记耳光挥在我脸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我脱下裙子,跑进自己的房间。她在门外,责骂声不停地的传来。我真想找一团棉花,堵住她的嘴。最后棉花找出来了,我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16岁,我发现了她情感的软肋:我只需在她发泄不满的时候,故意说,在我心里!我觉得我爸最疼我,别人嘛,我也无所谓。她溃不成军,伤感地走开,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
17岁,有男同学打电话找我,她坐在客厅看电视,没有走开的意思。放下电话,她问我男同学是谁。得不到答案,第二天,她去和我的班主任交流。自此,再没有男同学的电话打到家里来。我和她,持续冷战。
18岁,我考上大学,选择远远的城市填报志愿,离开她,成了我最大的夙愿。
爸爸送我去异地的大学,她在家里包饺子,说好了不去送我。
火车进站,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到隐隐跑来的身影,像她。一个车窗一个车窗地找过来,看到我,她忽然哭了,手抚在车窗上,像要摸我的脸。
我心一颤,火车开动,我让她回去,挥手之间,我发现自己忍不住也被她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