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友人告诉我,其时恰逢深秋,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晚上必有北极光出现,要我注意观看。她说北极光有时是蓝的,有时是黄的,来时横空掠过,漫天飞舞,美丽极了。我说这我知道,多次听人说过,也曾在画报上见过,如能身临其境一睹芳颜那该多好!于是我早早地熄了灯,掀开窗帘,久久地凝望着夜空。
极地的夜空真好,天似乎离我很近,月牙儿像神女笑眯了眼,星星像蓝宝石闪着光。这一夜,极地无风,万籁俱寂,我和夜空就这么厮守着,相对无语。我分明感觉到,夜空是这么纯净,这么晶莹,这么一尘不染。躺在她的怀抱,我如融甘泉,心灵在不断净化。我遥望着天边,脑中又展开了遐想,无数遍在心里祈祷,愿英哥夫和西格里德的精神,传向地球的每个角落,使良好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惠及所有的生灵。我期待着,就像期待今晚的北极光。
夜渐深沉,美丽的北极光终是没有出现,我想也许我的造化或是运气还未到,自思万事可遇不可求,还是听其自然吧。于是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床。
2007年10月8日作于冰岛雷克雅未克
10月10日修改于德国法兰克福
寻找洛杉矶
从飞机上看美国西部,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荒凉。
那是个深秋的日子,天晴气朗,万里无云。我们搭乘的航班途经旧金山飞抵洛杉矶,刚好沿西部“检阅”了一遍。但见机翼下,满眼荒山野岭,尽是不毛之地。洛基山脉以西的地区,直至沿海一带,土地沙化现象极为严重。即使是联邦政府下大力花大钱经几十年治理的地方,山头上也是秃子的脑袋—稀稀松松的头毛。偶有一片平原夹杂其间,略现一点绿色,显得尤为珍贵。
我感慨万分。过去只知道“西部”是个恐怖的地理概念,只知道中国的戈壁、沙漠很蛮荒,可是美国的西部也这么残酷,这是我始料不及的。难怪当年开发西部时,流传了诸多艰苦卓绝的故事了。而今美国实实在在是世界首富。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其经济总量早已位列全球第五。从飞机上看,加州所属的洛杉矶郡既大又奇。大是指摊子铺得大,一个城市的规模,竟然从空中都望不到边,一郡(其实也是一个大市)所辖城市竟有88个之多,可人口却仅有400万。奇呢?是说这里的房子矮得出奇。除了市中心的一组高层建筑还像个城市外,其余部分几乎清一色的矮小房子,横平竖直,整齐划一,被棕榈树等亚热带绿色植物掩映着,构成一幅特别的形如乡村的画图。后来友人告诉我说,有两个原因:一是这里地处地震带,不宜建高楼;二是这里人们的观念一直比较“原生态”,不愿意居住高楼,在土地条件充裕的情况下,宁可多走路也要居有绿。对这一点我当然是十分赞赏的,想想我们现在住在钢筋、水泥之林里,是多么向往这种田园似的生活呢!
富,确实是富。在美国的这片土地上,你会无处不感觉到他们实力的雄厚、生活的殷实。
在贫瘠之壤中富裕,在荒凉之地上崛起,这一方人啊!他们究竟奥妙何在?西部牛仔的苍劲歌声一直在我耳边响起,太平洋东岸的浪涛不断在我心头敲击。
怀着种种好奇之心,我参观了好莱坞。
好莱坞—这个世界闻名的影都,是那么吸引着我,教我总想揭开她那粉红的神秘面纱,一睹她那令世界动心的芳容。
我走上了星光大道,我骄傲地用脚踩踏着那上面2000多个星星上的名字,昂首挺胸地走过。
然而,我在中国影城前的那些印有手足迹痕和留言签名的水泥地板前停了下来,我看到了我敬佩的影星,那些影星留下的似乎不是死的印痕,而是活的血迹。我瞧见了玛丽莲·梦露,她的双手是那么纤细可爱,那是一双创造了多少令观众倾倒的绝作的圣手啊!她那双几近三寸金莲的秀足是那么的小巧,如何承受得起她人生的重压呢?还有她的那颗硕大的蓝宝石,她不是想要把它镶嵌在水泥地上么?可当她在一夜之后发现竟被人挖走时,她又作何感想?我摸着现在嵌在上面的那颗玻璃珠子,觉得还是那么宝贵。宝石可以偷走,可伟大的艺术家留给世人的瑰宝又怎么能偷走呢?我看到了功夫巨星施瓦辛格,我从那双强劲的手上感受到了他从影星到州长的心路历程。谁说搞电影的不能搞政治?突破,不正是好莱坞的独到之处吗?当然,我还是可惜了施兄,你怎么也染上了官瘾呢?据说因为当了州长,一部本可轻易出炉的《终结者4》只好打住,光这部片子他就损失了4000万美金!何苦来呢?你电影演得很棒,州长却不一定当得称心。正当我嗟呀之时,友人指给我看,说那水泥板上还有一句留言,上书:“我还会回来的!”我失声笑了起来,这才是施瓦辛格嘛!
我当然还专门寻到了来自中国的李小龙,由他又联想到了成龙,还有那朵留在一代人心里的“小花”—陈冲,想起了他们从东方古国到西方异邦闯荡拼杀的艰辛和酸楚。
突破常规,追求奇特,锐意创新,迎合时流。我从影星们的身上,似乎找到了这些属于他们的“好莱坞精神”。那么这精神是否也成了洛杉矶乃至西部人的共同财富呢?
洛杉矶东面的山峰并不高,属于洛基山脉的余脉。在那逶迤连绵的山峦上,有一处制高点,那就是原始的好莱坞。据说在1850年洛杉矶建市不久,有一对夫妇远道来此居住,耕种为生。夫妇俩勤劳节俭,恩爱有加。只是妻子看到这里太荒凉,满山遍野只见星星点点的无花果树,甚为伤感,于是便思念起冬青树环抱的故乡来。时间愈久,思之愈切,后来她索性把这里命名为“HOLLYWOOD”,即“冬青树林”。丈夫自然顺了爱妻之意,不仅连叫“OK”,而且还把这个名字刻在木板上,竖于山坡之巅。从此,“好莱坞”便作为这里的地名叫了出去,传之久远。至今那山坡上还有几个巨大的字母赫然在目,车行高速公路上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如今的好莱坞就不光指那面山坡了,那里已成为好莱坞明星的聚居之地。真正用于电影拍摄制作的“环球影城”,已占了洛杉矶的一个大山谷,并且号称为“好莱坞市”,是洛杉矶88个市中的一个。走进这里,真的是走进了世界大影城。这“大”,不仅指它的生产基地、外景基地、制作基地特大,为当今其他地方所不可比;更有其艺术魄力之大,想象胆识之大,足能令人瞠目。在拍摄基地,我们尽情地体会了电影制作的一些极富刺激的场景。有外景地山洪暴发、火海飞车、地震惊魂、山崩地裂的体验;有鬼城内人鬼混杂吓得女人尖叫的恐怖;有水城里模仿电影《水世界》中立体打斗、天翻地覆的诠释;还有《终结者》立体影院内银幕内外人物穿行真假难分的意境。真是令人目不暇接,喘不上气来,再到影城街上与“蝙蝠侠”“蝴蝶女”们逗乐一阵,拍照几张,那开心劲儿,才真的是吐一口气,连呼不虚此行!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这个世界的变化总是以几何级呈现。记得电影刚诞生时,人们对舞台艺术的命运发出了哀叹,认为电影一定会取而代之,舞台剧的终结日即将来临。然而电影问世100多年了,舞台艺术不但没有终结,反而又焕发了生机。同样,当电影才在人间露脸几十年时,又面临着极大的挑战,电视的出现,也使人们大呼电影可以休矣!电影何去何存?怎样闯出新路?就在这毫不起眼的山谷之中,悄悄地,以其不可当之势,刮起了一股引领世界潮流的飓风。是好莱坞一茬接一茬的艺人,勇于突破电影的成式,以它那出其不意的惊人手段,给世人一个攻其不备。结果是电影独有的魅力,把观众从家里的小屏幕前又拉向了影院,使地球上这一群精灵有了各具特色的多样化选择,电影业便又实现了起死回生,显示了勃发的生机和活力。
在任何困难面前,只要不妄自菲薄,不丧失信心,不软弱无能,不削减锐气,就总能杀出一条血路,奔上新的坦途。
洛杉矶乃至加利福尼亚州,号称黄金之地,可现在吸引人眼球的却并非黄金,而是好莱坞、迪斯尼、硅谷……这些有哪一项不是创新创业的代名词呢?
我于是在心里寻到了从荒凉之地到富裕之都的答案,而且对这个过程充满了敬佩。
在好莱坞水城看表演之前,通常有个有趣的活动:观众入场时,在三大块观众席前,各有一名演员手持细小的水管,时不时地朝路过的女士射水取乐。观众坐定后,他们又像部队拉歌似的指挥观众呐喊比赛,本方阵喊声太低时,他们提起水管甚至装满水桶朝观众席泼去。有趣的是观众不仅不反抗,而且希望能泼到自己身上,有的人还特意站起来淋个痛快。这样的互动,真是少见。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洛杉矶常年气候干燥,水分太少的缘故吧。人们需要水,演员们便变着法子以水取乐,有何不可?
没有不敢想的事儿,只想怎么做好事儿。
这就是好莱坞!
这就是洛杉矶!
这就是美国西部的奇迹!
2007年11月2日作于美国洛杉矶
回归童话
游览哥本哈根其实很枯燥,无非是欧洲几乎千篇一律的城市面貌—保留完好的古建筑、尖顶的教堂、狭小而干净的街道等。正如很多不甘寂寞的正人君子抨击中国城市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一样,欧洲的城市也大都是一张面孔,看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特色。
只是到了市政厅广场时,我才精神为之一振,那是因为在那里安坐着一个老人。
市政厅广场位于哥本哈根的最中心,可说是繁华热闹的所在。这里有方砖铺就的袖珍型场地,广场上有成群的鸽子嬉戏。四周是整齐的欧式宏大建筑,有古建筑顶上风格相近姿态不同的青铜塑像,或是人马雄踞其上,或是尖顶刺破苍穹。而在这一组雄浑建筑的边上,有一位老人,默默地端坐在扶椅上,右手握着一本书,左手随意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那颗梳着长发的头,却是微抬着望向左侧方。顺了他的视线望去,马路对面正是他毕生关注且为之倾心的事业象征:一座建于18世纪的游乐场—儿童们的乐园!
这老人便是安徒生!
多少年了,安徒生的童话伴着我成长,童话里的小伙伴和我一起玩耍,同享苦乐。几多酸甜苦辣,几多敬仰爱戴,今天终于来到了安徒生的故乡,脚踩在丹麦这片实实在在的土地上,瞻仰到了这位世人景仰的老人,这是多么欣慰的事啊!
安徒生是丹麦的象征,可以说,没有安徒生,就不可能有今日赫赫有名的丹麦。
安徒生从丹麦走出去,走向了世界,走进了全世界小朋友的心里,于是安徒生又是世界的,是全世界的小朋友的。
安徒生生长于丹麦,一生致力于童话创作,写出了数以百计的著名作品,为全世界的小朋友们所喜爱,也教育打动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著名的如《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等,已是家喻户晓的了。安徒生的童话,多是描述美好追求的故事,虽是童话,但人们读来是如此亲切,如此感动。那是因为他的童话里充满了对压迫的反抗,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其实他是在构想着一个美好的愿景,呼唤着和谐、平安、幸福与爱的到来。
我有幸亲眼目睹了“海的女儿”—美人鱼的雕像。她建于1913年,高约1.5米,基石直径约1.8米,为丹麦雕刻家爱德华·艾瑞克森根据安徒生童话所作。这尊雕像不大,在蓝色的大海边上,更显得非常瘦小孤独,尤其是她那忧伤的神情,渴望的眼神,似乎还在思念着她爱恋的人类王子,也思念着海底世界她的王国和亲人。这是一尊举世闻名的雕像,几已成为哥本哈根乃至丹麦的象征。据说丹麦人总是把她作为发泄情绪的对象,人们在愤怒于世事不公、国运不济的时候,总把她当做出气筒。光美人鱼的头就曾被砍断过四次!我百思不解,不知丹麦人为何要把恶气撒在这么善良美丽的形象身上。难怪那美人鱼至今还是那么忧伤,那么悲戚了。
我正全神贯注于海的女儿,为她那忧伤的神态所感动,突然从一辆大客车上奔下一群少年儿童。在美人鱼的脚下,他们可不忧伤,而是异常的愉快,欢笑着、蹦跳着,尽情地挥洒着美好的岁月。我也被感染了,忙用手势招呼孩子们一起照相。这些孩子并不害怕,可能他们也是极少见到东方人吧,非常高兴地与我们玩耍。其中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姑娘,用并不流利的英语对我们说,她叫丽玲,很高兴能和我们一起照相。这姑娘真的很美,圆圆的脸庞,雪白的肌肤,一双水晶般明亮的大眼睛,总是那样扑闪着,透出纯洁天真的笑容。特别是那一头浅栗色的金发,齐肩披着,略带卷曲,我禁不住伸出手去,用指头梳理着。她会心地一笑,对我表示着纯真的友好。我忽而把她与美人鱼联系到了一起,莫非过去忧虑悲哀的海的女儿,如今已变成了幸福娇媚的天仙?要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丹麦其实是个海盗国家。很早以前,一群海盗打劫到许多财宝,不愿再过流浪的生活,就在这里安下了家,后来又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海盗,这里便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家。我于是又想起了美国奥尔森教授关于流寇坐寇的理论:流寇打家劫舍,为害人民,一旦占地为王,成了坐寇,就会保护一方,使之休养生息,为其纳税缴粮了。丹麦和其他北欧国家一样,都是小国,与人无争,长期安居乐业,大国也不屑来打压他们,加上这里气候宜人,自然条件优裕,于是这里就成了富甲天下的宝地了。
在哥本哈根五段湖头上,还有一尊雕塑,叫做“盖费昂喷泉”,由丹麦雕塑家昂拉斯·蓬高根据西兰岛的传说所作。盖费昂是北欧神话中的一位女神,一生未婚,却同大力神生下了四个儿子。相传古代瑞典有个叫戈尔弗的国王,答应盖费昂女神可以从瑞典国土上挖出一块土地,但限时一昼夜,挖多少算多少。于是盖费昂就把她的四个儿子化为四头牛,用犁从瑞典国土上挖出了一大块土地,并把它移到海上。从此,瑞典国土留下了一个维纳恩湖,而挖出来的土地就是现在哥本哈根所在的西兰岛。从地图上看,西兰岛的海岸线和维纳恩湖的形状确实十分相似。这就是西兰岛来历的传说。盖费昂喷泉就是由一位女神赶着四头牛组成。雕塑是巧夺天工的,女神和四头牛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但我却分明看出,女神左手扶犁,右手执鞭,驾驶着四个儿子拼力耕犁的样子,其实是可悲的。神也罢,人也罢,只要是为了利益,为何都是那么贪婪?为了得到一块土地,盖费昂女神不惜亲生儿子当牛作马,真是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