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米多西说出一个名词。
“救护车?什么意思啊?”马威卡忍不住问道。
“啊!米多西说得对,这确实是一起‘必然事件’!”麦洁眼睛一亮,“因为没有手机信号,我们发现受伤的绑匪同伙后,邱队长立即派人下山通知了度假山庄,让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到广场待命。这个电话是谁打的?为什么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救护车,而不是别的医院的救护车来了,这完全可以人为控制。或许从这个电话开始,我们就被凶手带入了他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那还不简单,查一下这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嘛。”皮小冬站起来。
“这么说来,邱队长很可疑:一是他是知情人;二是他可以控制这个‘必然事件’,只要他稍微暗示一下打电话的人,说‘打电话给市第一人民医院派救护车’,就可以让死者按照他的要求住进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而方便他下手;三是作为巡山队长,他是这一系列事件都绕不开的关键人物,利用他是最合理的解释。”马永说道。
“没错,我同意对邱正峰开展调查。”皮小冬支持马永的论断。
“什么?你们问大胡子队长的事儿?”当警察们站在森工站里打听邱正峰的基本情况时,一位正在做晚饭的中年妇女回过头来,“他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好人啦。”
“大姐,这邱队长怎么个好法?你给说说。”麦洁掏出记事本。
俺三年前是跟丈夫陆宝从老家一起来保护区打工的。陆宝在这里做森工,刚开始每月只有800块钱,后来大胡子队长,哦,就是邱队长让他进了巡山队,每月夜班费加津贴增加了500块。
陆宝好学,又考了林政执法证,现在是执法队的正式队员了,每月收入有2000多呢。你说说,大胡子队长是不是咱们家的恩人?
俺咋能不念叨人家好呢?做饭的妇女说。
“那邱队长平时为人如何呢?”
“他人很豪爽的,对下属跟自家兄弟姐妹一样。俺家陆宝说,有次他们队里有个队员业务不熟,犯了错误,大胡子队长就主动去跟局领导承认错误,把下属的过错揽了过来。你说,这队长是不是够意思?”
“邱队长平时都和哪些人来往?”麦洁又问。
“这俺就不太清楚了,他们男同志的事儿,俺们女同志不好多问。哎,你们打听这么细,是不是调查大胡子队长?那我要告诉你们了,你们一定搞错了,大胡子队长是个好人。俺虽然没啥文化,但看人还是挺准的。”这位妇女信誓旦旦。
麦洁和皮小冬又陆续走访了十几位在森工站和巡山队的普通工作人员,他们对邱队长几乎是一致交口称赞。从他们的描述中,基本上可以刻画出这么一位“鲁智深”般的传奇人物: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够义气,能与属下同甘共苦;爱学习,爱人才,求贤若渴;爱喝酒,爱广交朋友;业务熟,枪法好,曾是野战部队侦察兵出身,转业后依然“拳不离手”。所以保护区的治安那是没得说,连派出所的民警都夸邱队长差点让他们“下岗”了。
“是不是邱队长结交的不良朋友把他拉下水了?”顶着满天星斗,麦洁和皮小冬开车回到分局,皮小冬忽然冒出一句。
“这也是我正想说的。”麦洁说,“明天你和马永去林业局和他家里,找邱正峰的熟人、朋友、家人,把他近期的活动情况摸清楚。”
“还要查一下那天打电话给120急救车的巡山队员。”皮小冬点点头。
“没错。”麦洁关上车门,用遥控器将车门锁上。“对于绑匪同伙——我们姑且称之为‘B号疑犯’——被杀案件中的各个细节,我还需要去医院深入了解。”
“明白,头儿,你是想给那几个小孩锻炼的机会吧?”皮小冬笑道。
“是啊,给他们,也给你啊。”麦洁戏谑道,“你自己还是大孩子呢,不许小瞧他们呀。”
“是!头儿。”皮小冬立即停住脚步,一本正经地举手敬礼。
星期二上午10点30分,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住院部大楼。
麦洁正在15楼护士站向值班医生储志强了解“B号疑犯被杀案”当晚的一些细节,忽然“课外侦探组”的三个孩子出现在面前。
“咦?你们怎么来了?这还没放学呢。”麦洁习惯性地看看表。
“最后一节是科学课,老师出差了,改自习课。我们向班主任请了假,所以提前放学。”马威卡得意地说。
“那木棋呢?你们四年级的课和他俩一样?”麦洁不信。
“她啊,她们体育课,自由活动,所以我们也帮她请了假。”马威卡插嘴。
“他俩说我家楼上发大水了,爸妈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家,骗了体育老师。”欧木棋说。
“这理由档次够低级的,就算楼上发大水,也用不着家里小孩回去嘛。”麦洁觉得好笑。
正说着,米多西扯扯麦洁的衣角,指着走廊前面一位正在和患者说话的护士问:“表姐,那位护士姐姐我们刚才见过,原来她在这里上班呀。”
“是啊,她叫赵清,案发当晚就是她值班的。我正准备找她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呢。你们在哪里看到她的?”麦洁看了看说。
“刚才我们来时,她在花园里和另外一位护士姐姐争着看手机录像,把一边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都忘了。那位老爷爷大声喊她要回病房,她才吐吐舌头,收起了手机。”米多西说,“我还跟马威卡开玩笑,说那位护士姐姐和他是本家呢。”
“本家?”麦洁奇怪。
“米多西的意思我们都姓马,那位护士姐姐叫‘马大哈’。”马威卡笑笑。
“呵呵。”麦洁刚笑了一下就愣住了,“马大哈?赵清?”
“怎么啦?表姐,有什么问题吗?”米多西问。
“第一次询问时,赵清坚持说自己当晚值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们在楼梯和电梯间的监控录像里也确实没有发现问题,所以相信了她的话。如果赵清是个‘马大哈’,那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性:她因为疏忽给凶手钻了空子,而自己却不敢声张?”麦洁小声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米多西思忖了一下又说,“她值班当晚的真实情况对案件很重要。”
“赵清,这是第二次找你谈话,请你再回忆一下值班当晚的情况,上次说的是否有遗漏?还有没有补充?”麦洁在一间空置的会议室里对赵清再次展开了询问工作。
“麦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呀,没有什么补充的。”赵清落落大方地说。
“小赵,你平时记性怎么样?”麦洁换了个话题。
“记性?”赵清面部紧张了一下,“很、很好呀。我小时候学过珠心算呢,圆周率可以背诵小数点后100位。”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晚上上床之后忽然怀疑自己没有锁门,于是下床,却发现门已经好好锁上了。”麦洁紧盯着她的眼睛。
“嗯,这个啊,可能偶尔会有吧。”赵清躲避着麦洁的目光。
“那你现在能不能肯定值班当晚,你确实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这个……能肯定吧。”
“你看,你被我一暗示,连自己之前非常肯定的回答也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我确实什么都没看见啊。麦警官,你就饶了我吧,我参加工作才两年,好不容易分配到这家大医院……我、我还没结婚……”赵清说着开始抽泣,不时拿手绢擦眼泪。
“小赵,不是我为难你,你只有说出事情真相才有可能一身轻松地投入工作。哦,听说刚才你和同事在看手机录像,把需要陪护的老人丢在一边,这多不好!你尽到一名护士应尽的职责了吗?”
“你……你都看见了?”赵清立即从哭泣状态进入惊愕状态。“护士姐姐,是我们看见的。”米多西说。
“你们都看见什么了?”赵清说着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这个多余的动作让米多西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会议室出来后,米多西提议再询问一下那个和赵清一起看手机录像的护士姐姐,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费了一番周折,从那位坐轮椅的老人口中才得知那位护士姐姐叫“王丹”,是内科病区的护士。老人患有糖尿病,曾在内科住院,恰好王丹护理过老人,所以认识。
麦洁和“课外侦探组”的孩子们立即找到王丹,让她回忆赵清近期的表现。王丹想了想:“很正常啊,还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我们俩是护校同学,她就是那么个人。最近不但不忧愁,还很高兴呢。这不,刚才还让我看她拍的笛卡松的演唱会录像。她呀,很会享受生活的。”
“笛卡松的演唱会?”麦洁不懂。
“是呀,美国摇滚巨星笛卡松啊,他来咱们市开演唱会了,这您都不知道?”王丹很惊讶,但很快又释然了,“哦,你们警察很少有时间看演唱会吧。”
“这个演唱会是哪一天?”麦洁又问。
“嗯,我想想,是上周日晚上9点的。”王丹眨眨眼睛。
“上周日晚上?你能肯定?”麦洁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笛卡松的全球巡回演唱会耶!只此一场,别无分店。我连高价票都没买到,她可真有门道,居然弄到一张票。羡慕死我了,所以呀,我只好看录像解解馋。”王丹激动地说。
赵清被再次请到会议室,这一次她意识到形势逆转了,麦洁和那三个小孩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得她身上直发毛。
“我知道,你们去找王丹了,我也知道她那个大嘴巴肯定管不住自己。我承认倒霉,没错,周日那天晚上值班我没有坚守岗位。因为在那之前我收到一张笛卡松全球巡回演唱会门票,信上没有署名,我猜想是哪位好心的朋友寄给我的。我太想看笛卡松的演唱会了,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临走前我把护工老徐叫来,让他替我顶了三个小时。大概凌晨12点多才回到医院。我没想到,张明(警方给B号疑犯起的化名)居然跳楼死了。我和老徐制订了攻守同盟,相互约定绝不出卖对方。我没想到,最后出卖我的居然是这场演唱会。”赵清泪水涟涟地边哭边说。
“你收到的匿名信还在吗?”麦洁问。
“让我烧了,我可不敢把那个‘罪证’到处乱放。”
“你说你凌晨12点回到医院,那时候坠楼不是已经发生了吗?为何医院没有发现你擅离职守呢?”
“我回来时医院里已经一片混乱了,我发现是张明死了后非常紧张,这是重大失职啊,说不定我就没法在这家医院待下去了。所幸我很快在围观人群中发现了老徐,我让他保密,并许诺给他一笔钱。至于事情的真相,我并不想知道。无论是事故还是案件,我都逃不脱擅离职守的责任。”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有必要再找老徐一趟了。”麦洁松了一口气,线索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