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5部)
3038400000104

第104章 “三俗”融合得最快

晋孝怀皇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年)

庚午,汉主渊寝疾……丁丑,渊召太宰欢乐等入禁中,受遗诏辅政。己卯,渊卒;太子和即位。

刘渊领导的匈奴、羯(石勒)、汉(王弥)联合阵线(国号汉,史称刘汉,后称前赵)是晋的主要对手,另外就是在川蜀割据的李氏巴氐政权(国号成)。东北的鲜卑和西北凉州的张轨都还遥尊晋天子。

刘渊刘元海文才不错,警句也蛮多,但是稍欠“马上开国”的风采,也许是年纪大了些,主要还是在洛阳这个天上人间被污染得时间太长了,所以,只是看准了机会,扯起了大旗,纵横驰骋的活儿交给了儿子刘聪、侄子刘曜以及干儿子石勒等。

春秋战国的大动荡催生了许多思想家,为秦汉创立大一统大帝国奠定了理论基础;新莽大乱,鉴于王莽提出的思想理论太过花哨,刘秀最核心的东西还是“恢复秩序”;西晋的大动乱本来就是因为国家缺乏理想和方向(钱穆的观点),而周边的诸胡没有也不可能提出更高明的东西,如果西晋周边是英美法德,也可能就是另外的局面了。

汉化的刘渊也想利用一下汉人的思想武器,想打着“恢复汉室”的旗号,造造“天命在我”的舆论。不过,他很快就会发现,中原的士族百姓不吃他这一壶,而匈奴内部的贵族以及低层族人,也觉得这一套不符合本族族情。所以,从外边拿来一套普遍真理来结合本国实际,这不是一件好练的活儿。刘渊一边做着汉皇帝,一边还继续做着匈奴大单于,他不得不玩双轨制,甚至是两套班子,后来他的儿子刘聪上台也得这样。从实际的效能来看,大单于的凝聚和动员本族群众效果可能更好一些,刘渊后来已经意识到天命王道不足以引导他成功,能支撑他的还是匈奴民族主义,打族群牌赢面更大。

利用民族矛盾和民族情绪,打出民族主义的旗帜,这是一件动员成本极低的事,所有的政治家或政客都知道利用。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清晰界定自己是某一族群的代表,那么你也就很难做天下共主。

十六国时期的大动乱和战争,对于已经有丰富治乱经验和相当文明高度的中国来说,是一种低层次、原始的倒退,战争远离人类可能要假以更长的时间,但战争越来越“讲政治”,越来越“文明”,却是一种历史潮流。

刘渊一开始想讲政治,但时不我待,很快就完了。他的家族和政权,很快感染了司马病毒,兄弟之间拿刀说话,相斫起来和司马氏兄弟相比不遑多让。

刘渊把帝位传给了儿子刘和,把大单于传给了另外一个儿子刘聪。大单于是蛋黄的核心,皇帝是鸡蛋的核心,这个鸡蛋于是成了有两个核心的坏蛋,那注定肯定一定会完蛋。刘渊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体制必须是一元化的,绝对不能搞西方三权分立那一套。

刘和在皇帝座位上还没坐热,就决定改变权力格局,消除刘聪这个隐患,但是连个操办的死党都没培养好,时机不成熟,结果让刘聪反戈一击,自个儿脑袋搬家了。

刘聪不是正宫娘娘生的,而且他还准备把正宫娘娘单氏弄到自己床上,所以他建议单氏生的嫡子刘乂来做皇上。有个带兵的爹或许能坐享太平,有个带兵的哥就应该坐想风险,刘乂这孩子不傻,想明白透彻了,所以坚决不做皇帝,坚决不挡哥哥的路。

我想这时在平阳(今山西临汾)的各位朝廷大员都应该知道,本集团内部又一个核心已经形成,那就是石勒。刘氏、石氏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松散的统一战线,病急乱投医,情急俩相依,对晋是一家,实际早就各自心怀鬼胎。这就和国共两党合作一样,团结的口号越响,越说明相互之间有问题。石勒这个人元气充沛,老刘活着已是尾大不掉,单就对付石勒而言,让刘聪上位比刘乂要好很多。

刘聪假意推辞了一下,做了刘汉的皇帝。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立刘乂为皇太弟,这是一个死亡几率高过黑煤窑矿工的岗位。

刘聪把老爹的正宫娘娘单氏“蒸”了。在古代,儿娶母曰“蒸”(和馒头包子没有关系),弟娶嫂曰“报”,这是一个古老的风俗,和“三俗”没有多大关系,而且还有一个雅称叫“收继制”——女人是一种财产,爹死了,除了亲娘照单全收,全部继承。只不过汉人虚伪,偷着搞;胡人不在乎,公开或不隐蔽地搞。从经济学的角度讲,“蒸”多发生在富贵人家,因为老爹二奶三奶比较多,也年轻,子代父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把这些女人推到社会上去,也增加社会负担。“报”则富贵人家、穷苦人家都有发生,对穷苦人家而言,从“共妻制”到“收继制”等于是平滑过渡。

各民族的风俗也是差异的,也都是与时俱进的,道德也是与时俱进的。刘聪和单氏是一码,《雷雨》里周萍和继母繁漪又是一码,大马生小马,一马归一马。就算多尔衮娶了他嫂子,不碍你什么事,你干吗眼睛放光?《茶馆》里那俩逃兵计划“三人穿一条裤子”,你看不惯可以捐款给他们,他们倒是真心期望一夫一妻。

两晋南北朝是宫廷八卦的富矿,有两大特色,一是杀起来残忍,二是玩起来淫秽,人的原始状态——动物性表现得极为充分。我们的美人王昭君是被“蒸”过的,不过时间更早,发生在遥远的漠北草原,我们相信认定这是一种风俗;刘聪从小跟着爹在洛阳生活,此时此地已经对“蒸”有道德判断,所以我们判定刘聪的行为是“三俗”。晋武帝以来,朝野弥漫着“三俗”的风气,荒淫无耻的根子在这里,着纠风办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