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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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协商还是杀伐

晋孝惠皇帝元康元年(公元291年)

初,贾后之为太子妃也,尝以妒,手杀数人,又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将废之。荀勖、冯、杨珧及充华赵粲共营救之,曰:“贾妃年少,妒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勋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妒忌,岂可遽忘其先德邪!”妃由是得不废。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己,返以后为构己于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

290年,司马炎死亡,司马衷即位。

最初,外戚杨骏专权,杨骏在台上比画了一年左右,成天提心吊胆,处于防范之中。

新皇帝司马衷和皇后贾南风开始登场。

杨家是老一代外戚,贾家是新一代,两代外戚之间,就像现在政见相左的两党,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杨家在司马炎活着的时候掌不了权,到了司马衷时期,后面戳着贾家,贾家又有一猛女贾南风做皇后,老杨家想回头补上任期,岂不是与虎谋皮?

杨骏打一开始就是一个“看守内阁”,不老老实实交权,就是死路一条。贾南风乃父是贾充贾公闾,穷养小子富养女,不论官二代还是富二代,闺女往往比儿子更有心计更成熟。司马衷和贾南风这对组合古今无双,司马衷的憨傻和贾南风的凶残,尽管史有定评,尽管恶评如潮,但并不影响他们确实很强很剽悍。

贾南风是不是五百年一出的女政治家,这个可以讨论,但贾南风确实是一个有政治欲望和政治头脑的女人。她知道要从杨骏手里夺回权力,关键是要找到政治上的同盟军,而N多拥兵自重的宗室王就是天然的同盟。她先找到了杨骏最忌惮也是最近便的汝南王司马亮,这位叔王胆子小没有响应;贾南风于是和楚王司马玮勾兑,这位年轻的王爷是武帝司马炎的第五子,当时二十出头,皇后嫂嫂召他进洛阳,司马玮欣然许之。

司马玮说干就干,带兵把杨骏包围在家中,最后将其杀死在马厩中,杨骏住的是曹爽的故居,凶宅不吉。

杨党和“被杨党”在是役被杀数千人,另外一位宗室琅玡王司马伷的儿子东安公司马繇也欣然相助,并在都城大肆杀伐。杨芷的母亲和杨芷本人被打入冷宫金墉城,后来被绝膳饿杀。金墉城是一个专门关押高级犯人的地方,在大黑暗时代,必定会造就一个或数个有名的监狱或集中营。

此后,司马衷夫妇的地位得以加强,行政权力落到了太宰司马亮和太保卫瓘的手中,他们都兼录尚书事,以辅臣的名义主理朝政。辈分低的楚王司马玮担任了卫将军,领北军,成为京畿卫戍部队的首领之一。

至此,形成贾皇后、诸王与老臣共和的政治局面,之所以称之为共和,是因为皇帝专制不起来。皇帝司马衷的智商到底有多少,他是一个傻瓜,还是一个迟钝的人,抑或是一个孤独症的患者?他是一个生理病理学范畴的痴呆病人,还是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白痴?现有的史料让我们难以一下子判定。

关于司马衷弱智的故事有不少,有人报告说老百姓吃不饱饭,他马上雷人一问:“何不食肉糜?”说话雷人,要说也不是什么智商问题,如果说这就是傻瓜,那我们现在不少干部都有问题了。

当初,尚书和峤不动声色地、慢慢地、从容地和武帝司马炎说:“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听罢默然。您瞧和峤多会说话,他把我们至今不能确定的难题,也就是司马衷到底是傻是痴,明确为“有淳古之风”,就像我们今天说一个人“太忠厚”了一样。总之不是皇军无能,是八路太狡猾了;不是太子傻,是世道太奸诈太虚伪了。但是就是这么厚道的说法也招致司马衷突然的反戈一击,司马衷做了皇帝以后,有一天突然问和峤:“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

这位二代皇帝司马衷,多半时间或傻或痴,但有时也会突然清醒,而且是那种冷冷的清醒。和峤闻此一问,心里一定打突,好在伴君多年,有急智,于是马上作自我批评:“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但不管怎么说,司马衷不能完全履行专制皇帝的职责,专制体制讲究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主虚位就会造成权臣、外戚、甚至权阉替代,也会形成一种短暂的贵族共和的局面。杨骏被清除后,皇后、宗室王、大臣形成了一种共和状态,但是这种共和没有体制的安排和习惯的养成,共和中的每一派势力都为“大权独揽”这四个字所驱动,协商不出来领袖,就用杀伐来筛选,八王之乱由是而起。

有效的专制会带来稳定,没有制度安排和习惯养成的共和和民主也会酿造混乱。这一道坎古人迈不过去,我们今天是没有什么资格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