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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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避世者

晋孝惠皇帝太安元年(公元302年)

张翰、顾荣皆虑及祸,翰因秋风起,思菰(gū)菜、莼(chún)羹、鲈鱼鲙,叹曰:“人生贵适志耳,富贵何为!”即引去。荣故酣饮,不省府事,长史葛旟(yú)以其废职,白冏徙荣为中书侍郎。

在乱世,有救世的人——最好是能出现一颗大大的大救星。也有避世的人,当然更多的是无处避逃的人,覆巢之下,没有不碎的蛋。这一节我们说一说避世的人。

张翰和顾荣都是南方人,也就是原来吴国的遗民,最著名的吴国遗民是陆机和陆云兄弟俩,他们和顾荣时称“洛中三俊”。当时朝廷这么个乱劲,诸王这么一折腾,和东汉末年一样,不少人很快就感觉到不大对头,从索靖的“会见汝在荆棘中耳”到《茶馆》里常二爷说的“大清国要完了”,有见识的中国人在预感乱世将至方面都有很强的特异功能,这种基因遗传是可以夸耀全球的。

张翰传列入《晋书·文苑》。这个人活得非常任我行,“任心自适”,“纵任不拘”。当初他在家门口钓鱼,有个叫贺循的人要去洛阳城做官路过,就这么着在船头一聊,张翰说“我也去京城耍咯”,也不和家人打招呼,搭上贺循的船就走了,这叫来得潇洒。这不,“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张翰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这叫走得高雅。

菰菜、莼羹、鲈脍,本是南方的家常菜肴,有了这么一档子事,“秋风鲈脍”、“莼羹鲈脍”遂成了思乡去官的典故。宋代的辛弃疾有词云:“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

张翰还有一句名言:“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后来李白把他倒装一下:“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八王之乱,前乱京城,后乱北方,像张翰这样的南方人有安静的家乡避乱。张翰毕竟是仕宦之人,非同一般老百姓,估计他在洛阳做的也是祼官,返回江南连护照绿卡都不用准备。

顾荣是三国时吴国丞相顾雍的孙子,有这样牛的爷爷,所以顾荣一直有官做。他年轻时做吴国的官,后来做晋朝的官,光是这样的履历算不了什么,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关键是他在洛阳政府不停的洗牌过程中,也一直有官做。司马伦时代他做过太子长史,司马冏执政时期,他是大司马主簿,后来司马乂、司马颖、司马越当政时期,他一样是官照做薪照领补贴照拿。到了晋室东渡,回到老家的顾荣更是如鱼得水,仕途通达,江南望族子弟的优越性体现了个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司马冏任命顾荣为大司马主簿,这是个掌实权的位子。他不愿意去,学习阮步兵“纵酒酣畅”,当然会有人投诉或者说告发他政治立场有问题。但名门望族之后,影响广泛,当权者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后来他被好心地安排做了“不失清显”的中书侍郎。到了这个没有什么实权也不用担什么责任的位子上,顾荣不喝酒了。有人问他:“您怎么前醉而后醒?”顾荣小脸白了一下下,什么也不说,回家拎起酒壶继续。

顾荣谓友人张翰曰:“惟酒可以忘忧,但无如作病何耳。”“但无如作病何耳”该作何解?是不是说喝酒虽然可以避祸,但是对小身体有害,容易作下病根,这可怎么办啊?

顾荣虽然有官做,但是精神也紧张,毛主席倡导“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倘若不团结光紧张,人的精神就受不了。顾荣他给朋友写信说:“吾为齐王主簿,恒虑祸及,见刀与绳,每欲自杀,但人不知耳。”看来,官员自杀,也是古已有之。

顾荣有一则逸事,这应该是发生在政局还稳定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同事吃巴西烧烤,看见拎着烤肉的服务员馋相毕露,顾荣就割了一块肉让这位服务员尝尝。他说:“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这倒是体现出大家子弟的一种风度,虽然不能算解衣推食,却也有分享的意思在里面,这也算是一种贵族精神吧。暴发户则不同,得了好东西,只会向穷人炫耀,不把穷人的火逗起来他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