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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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秦二世胡亥说“我有一个梦想”

秦二世皇帝元年(公元前209年)

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

秦二世胡亥同志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有一天,他正儿八经地和他的精神导师赵高畅谈人生。

他凝视远方深沉地说:“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这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赵高一听,傻了一半,没想到二世是个有为青年,心下不免惴惴。

“……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可以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赵高很紧张,二世不理他,继续背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享乐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穷奢极欲当中去。”

赵高听到这儿,一颗心“扑通”一声掉到肚子里了。

二世对赵高说:“人生苦短哪!怪不得我老爹成天价想着长生不老。但是,我要与时俱进,我……朕不能再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妄图不死。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要享乐到死,Hi到死,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个快乐的帅哥。你看怎么样?提点意见。”

赵高由衷地感叹道:“专业呀,您这是最专业的皇帝啊!”

赵高是我们看到的最早的有权势的阉人,第一个皇帝和第一个权阉,他们同时代出现。这两样东西将伴随这个民族走过漫长的岁月。皇帝和阉宦是人的两极,一个“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而另一个则是最极端地被污辱和被戕害的。幸福是相对的,现在的一个男人包个二奶,就对只守着黄脸婆过日子的哥们儿生出许多优越感来,皇帝哥哥三宫后院美女如云每天展示给去掉两蛋的太监看,优越感还不直冲云霄?

赵高对皇帝阶级进行了自己都可能意识不到的反击,他以自己的阴损污辱和戕害了始皇帝的后代。

《史记》记载,秦二世胡亥也不是一味地贪图享受,他担心:“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大臣不服,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奈何?”这样的心理和态度更符合人之常情。胡亥上台的合法性有一点问题,不符合始皇帝的遗愿,在那个时代,先皇的遗愿代表了合法性。所以,胡亥对帮助他上台的赵高失去了控制,一是欠人情;二是有短处在人家手里;三是他确实太嫩了,才二十一岁,没有政治经验,也不懂得借助李斯或其他人,来均衡赵高的权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秦帝国的第二代领导集体中,对国家政策失衡没有清醒的认识,不知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没有进行政策调整,把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的强硬政策,适当地缓解一下。

历史不能假如,假如胡亥施政温和一点,他的所谓矫诏篡位根本不是问题。他上台有些心虚,心虚导致强硬,从自己的兄弟起,逐一迫害,以致更加损害了他执政的合法性。

维护自己的利益,赵高是一个狠人,但不是一个智者,他的利益和秦帝国紧密相连,和二世的统治地位密切相关,但是他不停地在自己乘船的底舱上钻孔,直到这艘船彻底沉没。

明代著名的历史学家王夫之在《读通鉴论》里,看到了皇权二代的瓶颈问题。他说:

“商始兴而太甲放,周始兴而成王危,秦并天下而扶苏自杀,汉有天下而惠帝弗嗣,唐则建成死于刃,宋则德昭不令其终,迄乎建文之变而憯尤烈。天下初定,人心未靖,则天命以之不康,汤、武且不能弭,后代勿论矣。然而胡亥杀兄,旋以死亡;太甲、成王,终安其位;则伊尹、周公之与赵高,相去不但若霄壤也。

“秦始皇之宜短祚也不一,而莫甚于不知人。非其不察也,惟其好谀也。托国于赵高之手,虽中主不足以存,况胡亥哉!汉高之知周勃也,宋太祖之任赵普也,未能已乱而足以不亡。建文立而无托孤之旧臣,则兵连祸结而尤为人伦之大变。徐达、刘基有一存焉,奚至此哉?虽然,国祚之所以不倾者,无谀臣也。”

王夫之认为,第二代接班容易出事,主要是“天下初定,人心未靖”,而解决的方法很简单也很难办,要集体接班,要选择顾命大臣,给小皇帝配套一个忠诚的班子。

在古代的政治经验里,王夫之的观点可谓一语中的。什么制度化、法制化,在这儿都是瞎扯。

柏杨在其《中国人史纲》里,也有一段文字专门论及于此。

民间也有俗语云:老子不死儿不大。反过来看,一代君主太强了,造成了这么多的衰神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