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隋唐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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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隋史(4)

隋炀帝以天下承平日久,国富民强,“慨然慕秦皇、汉武之事”。上台伊始,便大兴土木,百役俱兴。仁寿四年十一月,征发山西、河南丁男数十万,在洛阳之东掘一弧形长堑,自龙门(今山西河津县),东接长平(今山西晋城南平县)、汲郡(今河南汲县),抵临清关(今河南新乡东北)、浚仪(今河南开封西北)、襄城(今河南襄城),达于上洛(今陕西商县),以置关防,拱卫洛阳。次年三月,隋炀帝命杨素和宇文恺于伊洛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由于“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相望于道”。仅九十天就建成了举世闻名的洛阳城,以便更好地控制关东及江南广大地区。大业二年(公元606年)为营造舆服仪仗,课天下州县献骨角、齿牙、毛羽,朝命夕办,百姓被逼到处网罗,水陆禽兽殆尽,犹不能给。又用高价购买。“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帛巨亿计”。大业三年(公元607年)五月,“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七月,发丁男百余万修筑长城:西起榆林(今内蒙古自治区达拉特旗),东至紫河(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南),长千余里,“一旬而罢,死者十五、六”。八月,又于太行山“开直道九十里”。大业四年(公元608年)七月,发丁男二十万筑自榆谷以东的长城。大业六年(公元610年)底,修江南河,自京口(今江苏镇江)至余杭(今浙江杭州)八百余里。

史称隋炀帝五日不修宫室,并“广召良家,充选宫掖”,穷奢极侈。大业元年三月,他于东京修显仁宫,“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自西京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所。五月,于东京筑西苑,周围二百里,内有人造海,海内高百余尺的蓬莱、方丈和瀛州三仙山上,琼楼玉宇,向背如神。北来的龙鳞渠,蜿蜒注入海中。渠畔立十六院,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事,堂殿楼观,华丽非凡。秋冬宫树凋零,则翦采如华叶,缀于枝头,色旧易新,使其常如春天。池塘剪彩为荷芰、菱芡。苑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无处不满。十六院争用花样翻新的办法献媚求宠。隋炀帝则喜欢月夜里,在数千宫女簇拥和“清夜游曲”的丝竹声中,骑马游西苑,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大业三年在太原建晋阳宫。“两京及江都,苑囿亭殿虽多”,但是隋炀帝“久而益厌,每游幸,左右顾瞩,无可意者,不知所适。乃备责天下山川之图,躬自历览,以求胜地可置宫苑者”,于是又营汾阳宫等。

隋炀帝“年年历览,处处登临”游玩。在他执政的十三年半里,呆在皇宫不足一年。他“西出玉门,东逾碣石”,南达江都(今江苏扬州市),北至塞外,足迹几遍神州。每次巡游,都有大批军队护卫,还有许多贵族、官僚等侍从,仪仗舟车均极端豪华。所至之处,民众要为他开路、修河、营建行宫别馆,供奉水陆殊味,献食“丰厚者进(官爵),疏俭者获罪”。官吏为求恩市宠,无不百般搜括,甚至“逆折(预收——引者注)十年之租”,并从中渔利,千百万民众为此倾家荡产,生计断绝。如大业元年,隋炀帝为出游江都,征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黄河,复引黄河入汴水,引汴水入泗水,达于淮河,又征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杨子入长江。通济渠广四十步,渠旁筑御道,植柳树。接着,隋炀帝又遣黄门侍郎王弘等往江南建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一切准备就绪后,隋炀帝于同年八月出游江都。他乘坐的龙舟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下四层,殿堂全由金玉装饰,豪华无比。皇后所乘翔螭舟,比龙舟稍小,而装饰一样。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道和蕃客等所乘漾彩等船,也都金碧辉煌。挽船士八万余人,称殿脚,都穿锦彩制成的袍。四十余万步骑夹岸而行,整个船队绵延二百余里,旌旗蔽野,干戈如林,浩浩荡荡,亘古未闻。所经州县,五百里内奉命献食,多者一州至百抬,皆水陆珍奇,吃不完的,出发之际,多埋弃地下。隋炀帝在江都,每次出游,仪仗羽仪,均填街溢路,绵亘二十余里。第三次游江都,新造龙舟等船只,比杨玄感起兵烧毁的旧龙舟等还要大,耗费资财更甚于前。

为了满足好大喜功的贪欲,隋炀帝“劳近以事远,求名而丧实”。他不惜耗费巨额钱财,不断亲率数以十万计的庞大军队,巡边耀武,炫夸威风和富有。“诸蕃至者,厚加礼赐;有不恭命,以兵击之”。如大业三年出巡榆林时,拥兵五十余万,马十万匹。大业五年(公元609年)七月,西幸回归,在凉州之西的大斗拔谷遇暴风雪,“文武(百官)饥馁沾湿,夜久不逮前营,士卒冻死者太半,马、驴什八九,后宫妃主或狼狈相失,与军士杂宿山间”。为了诱引少数民族首领和西域商人向他顶礼膜拜。从大业六年(公元610年)起,每年正月在洛阳端门盛陈排场极大的百戏散乐,为了夸富而以绢帛缠树,免费供应酒食,“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西域诸蕃往来相继,“所经州郡,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对于高丽隋炀帝“恃众怙力,强兵黩武,惟在并吞”,发动了规模空前的三次征讨高丽的战争。

从大业四年(公元608年)起,隋炀帝就开始了攻打高丽的准备工作。正月,“诏发河北诸军百余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作为进攻的大本营。“丁男不供,始役妇人”。大业六年,严令检查、更新兵器,滥恶者处以死刑。在山东增置军府,扫地为兵。大业七年(公元611年)二月,隋炀帝从江都亲临涿郡(今北京西南),声称“高丽(王)高元,亏失藩礼,将欲间罪辽左”,诏令天下士卒,不论远近,必须按期到达。陆军集于涿郡。由征发来的江、淮以南水手万人,弩手三万人,岭南排镩手三万人组成的水军,则集于东莱(今山东掖县)。又命幽州总管元弘嗣在东莱海口造战船三百艘,限期急促,监工凶残,逼迫工匠“昼夜立于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无不生蛆,死者十三四”。同年五月,隋炀帝命河南、淮南和江南造戎车五万乘送高阳(今河北高阳县东),供将士推运衣甲幔幕。征发河南北民夫,以供军需。七月,命江淮以南民夫和船只,运送黎阳、洛口等粮仓之米于涿郡,“舳舻相次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在道常数十万人,填咽于道,昼夜不绝,死者相枕,臭秽盈路,天下骚动”。隋炀帝还征发民夫运粮积于泸河、怀远二镇(均在今辽宁西北部),“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又发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贪残,因缘侵渔,百姓困穷,财力俱竭”。当时有不少人“皆断手足以避征役”,谓之“福手”、“福足”。

大业八年(公元612年)春,隋炀帝下诏亲征高丽。隋军分左、右两路,每路十二军,从涿郡出发,水军则由东莱渡海,共计“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人,号二百万,其馈运者倍之”。每天发一军,相距四十里,四十天发完。旌旗亘千里,刀枪如林,鼓角震天,由于高丽军民凭险坚守,以逸待劳,而隋军一切行动均由不懂军事的隋炀帝指挥,馈运不继,麦铁杖等大将阵亡,陆军主力被阻于辽东城(今辽东辽阳县内),“六军冻馁,死者十八九”。宇文述、于仲文率领的进攻平壤的三十万五千人,攻至距平壤三十里处,粮尽引还,被高丽军四面截击,溃散于萨水(即清川江)畔,仅“二千七百人”逃回辽东城,辎重损失殆尽。来护儿统率的水军,渡海至平埌城下,遭到伏击,也几乎全军复没。隋炀帝不顾臣下谏阻和人民反对,于大业九年(公元613年)发动了第二次对高丽的战争。六月,正当他在辽东城下亲督大军与高丽激战时,突然传来了杨玄感起兵黎阳(今河南浚县)的告急消息,兵部侍郎斛斯政又叛逃高丽,隋炀帝慌忙退兵回救老巢。高丽蹑后全军出击,隋军损失甚重。

杨玄感是大贵族杨素之子,任礼部尚书,是个有政治野心的人。隋炀帝第二次打高丽时,命他在黎阳督运军粮。他看到隋炀帝的暴政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不满,“百姓苦役,天下思乱”,隋炀帝远在辽东前线,后方兵力空虚,以为这是取隋代之的良机,遂打出“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的旗号,起兵反隋。苦于徭役、兵役的农民“纵乱者如市”,不少贵族官僚子弟也投奔他,众至十余万,声势颇大。由于杨玄感信用贵族官僚子弟和降官,不可能真正依靠广大民众。他采取“袭取东都,以号令四方”的“下计”,因而在隋炀帝从辽东撤回的隋军主力打击下,迅速失败了。杨玄感起兵虽是隋统治阶级内部争权夺利,但它反映了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已激烈到公开对抗的程度,很难继续统治下去了。骄横愚蠢的隋炀帝仍不死心。大业十年(公元614年)初,又发动了第三次攻打高丽的战争。由于“盗贼蜂起,人多流亡,所在阻绝,军多失期”,大举进攻已不可能。而连年频遭战祸的高丽,亦极其困弊,遣使求和,隋炀帝遂顺水推舟,允其所求,以便集中全部兵力镇压国内的人民反抗斗争,稳固他的统治。因高丽王高元不遵隋炀帝命其亲来朝拜的诏令,隋炀帝大怒,欲重开战端,兴师问罪。然而农民大起义的风暴已使隋炀帝自顾不暇,这次讨伐化为泡影。隋炀帝对高丽的战争使中国和高丽人民蒙受了难以言喻的苦难,在客观上一次比一次有力地促进了农民大起义的发展,加速了隋王朝的彻底灭亡。

由于无休止的繁重徭役和兵役经常在农忙季节征发,行者不归,“耕稼失时,田畴多荒”,加上连年水、旱灾害、瘟疫流行,而隋炀帝根本不管民众死活,“王纲弛紊,吏多赃贿,所在征敛,下不堪命”,民众“弱者自卖为奴婢”广大民众实在活不下去了,波澜壮阔的隋末农民大起义,就是在这样背景下爆发的。

§§§第二节义师蜂起

隋亡以经济崩溃、农民起义为主因,无待再论。然“内忧外患”与革命相影响者尚有二事:其一为杨玄感之变,已见前十七节,其二为雁门之围。初,东突厥启民汗卒,子咄吉世立,曰始毕可汗,表请尚义成公主,诏从其俗,部众渐盛,裴矩献策,欲分其势,又诱杀始毕谋臣史蜀胡悉,始毕憾之,大业十一年八月,乘帝北巡,围帝于雁门,官军频战不利。帝惶惧,欲溃围,群臣谏止,乃征诸郡率兵赴难,并遣使驰告义成公主,几及一月,突厥始解围去,然其声势益张。玄感父素,本帝之死党,启民事隋亦极恭顺,经此两役,隋之声威于是一落千丈,帝复撤废总管(见前三节),地方军务须秉承中央意旨,远水不济近火,“郡县微弱,陷没相继”,(《隋书》七一《杨善会传》)不为无因。

《新唐书》一著录之隋末群雄,计四十八人,然合诸《隋书》及其他记载,实不止此,惜其归并降灭,多不可知。兹就炀帝被弑之前见于史册者,略依起事年份及地域,次为简表如后:

一、京畿及关西

二、山东西及河南(古之山东,即今之河北)

三、东南及长江流域

四、岭南

以上共百余人,山东西及河南占其过半,盖三伐高丽,最为荼毒,大河南北,受害极烈,故民众起而抵抗者亦特多。就中白榆妄、王须拔、魏刀儿、刘武周(均《隋书》四)、郭子和(《元和志》四)、窦建德(《旧唐书》一)、薛举、李轨、高开道(均同上五五)、梁师都、刘季贞(均同上五六)、张长逊(同上五七)、王世充(《通鉴》一八八)等,因接近北边,恐强敌拊背,往往连好突厥,或且受其官命,倚以自重。即李渊(唐高祖)起太原,亦卑辞厚币,改书为启,乞借马匹,及突厥使来,礼见于晋阳宫东门之侧舍,不惜一时屈辱,他复何论。大抵始毕兄弟虽欲释憾于隋炀,亦欲效他钵故智,挟隋以自重(周武帝建德六年,既灭北齐,范阳王高绍义奔突厥,他钵举兵南向,声言与高宝宁共立绍义作齐帝,为其报仇,见《北齐书》一二《绍义传》),故宇文化及败后,处罗可汗即遣使往窦建德处,迎取隋炀之萧后及其孙政道,处之定襄,号政道,为隋王,凡中国人没入北蕃者,悉配之以为部落。(《隋书》五九《齐王暕传》)李渊起兵之初,与始毕书云:“我今大举义兵,欲宁天下,远迎主上,还共突厥和亲,更似开皇之时,岂非好事?且今日陛下(指隋炀言)虽失可汗之意,可汗宁忘(隋)高祖之恩也。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温大雅《创业起居注》一)盖已窥突厥之隐,不敢昌言亡隋,一面又以子女、玉帛饵之,免其乘我后也。

群雄出身,多不可稽考,知其曾为隋朝官吏者有梁师都、薛举、李轨、郭子和、刘武周、翟让、李密、罗艺、时德、朱粲、萧铣等十余人。桑门(即沙门)一人(向海明),稽胡三人(刘步禄、刘苗王、刘季贞),中亚胡二人(何潘仁、王世充),就中世充乃安禄山一流,觊觎汉土,不得与于义师之列。

群雄中可纪者:王薄据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动,避征役者多往归之。(《通鉴》一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