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世界文化名人故居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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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命运坎坷的俄罗斯女诗人

—走进阿赫玛托娃的内心世界

安娜·阿赫玛托娃(1889–1966)出生于敖德萨一个海军军械师的家庭,一岁时举家迁往皇村。皇村在彼得堡南郊,现名普希金城。当年普希金、莱蒙托夫、杰尔查文、茹柯夫斯基都曾在此学习和生活。她在那里一直生活至十六岁。

她最早读的是杰尔查文的《皇子诞生颂》和涅克拉索夫的《严寒,通红的鼻子》。她十一岁时开始练习写诗,1906年发表了第一篇作品《他手上戴着多枚闪亮的戒指》,刊于古米廖夫在巴黎编的俄语文学刊物《天狼星》上。

1907年她考入基辅女子学院法律系。她喜欢拉丁文和法律史,课外时间主要用于阅读文学作品和写作诗歌。

1910年与古米廖夫结婚。

1912年从创作的二百首诗中选出四十首,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黄昏》,该年游览意大利北部。意大利的绘画和建筑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17年出版诗集《白色的鸟群》。除了爱情还增加了更广阔的内容:祖国、饥饿、土地、贫困、战争等词频频出现。十月革命后她在农业研究所的图书馆工作。同年12月文学批评家维戈茨基在《新生活报》上的文章中,将安娜与马雅科夫斯基分别作为“缅怀过去”与“面向未来”的代表人物。文学理论家楚科夫斯基的文章《两个俄罗斯》也认为是两种不同的倾向。

尽管安娜与古米廖夫彼此相爱,但作为诗人,他们各自的个性和独立性太強了,以致在共同生活中不可能彼此相容。1918年两人办了离婚手续。同年年底,安娜与在彼得格勒的考古研究所工作的东方学专家希列依科结婚。但1921年夏天两人分居,1928年正式办离婚手续。

1921年8月7日诗人勃洛克病逝,出殡时安娜写诗悼念他。8月24日古米廖夫以反革命阴谋罪被处决,案情是彼得堡大学历史学教授“塔甘采夫事件”,谋反人员中有他。当时离婚已三年的安娜也受牵连。因为两位诗人的陨落,她写了《恐惧》,不过她把写作年代改在1914年。1922年8月遇见旧友尼古拉·普宁(Nikola Punin)。普宁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也在皇村度过,以后毕业于彼得堡大学历史语文系。不久后,阿赫玛托娃迁去普宁在喷泉屋的住所,开始长达十五年的同居生活。

1924年莫斯科开诗歌朗诵会,文学批评家格罗斯曼认为她是俄罗斯最优秀的女诗人。据说参加此会的斯大林对全体起立鼓掌不满,以后报章不敢再登载她的诗歌。

她当时交往较深的朋友为作家帕斯捷尔纳克、诗人曼杰斯坦姆、及文艺理论家楚科夫斯基等。曼杰斯坦姆因写讽刺斯大林的诗被捕,于1934年入狱。阿赫玛托娃变卖了细软,凑足了路费去莫斯科找帕斯捷尔纳克,两人同去找高尔基帮忙。其时高尔基已失势,于是帕斯捷尔纳克求助于布哈林,布哈林见到他留下的纸条后,拟了一份报告给斯大林。斯大林打电话问帕斯捷尔纳克,为什么不找作协。帕斯捷尔纳克答以1927年后作协不再管事了。后来曼杰斯坦姆被判流放三年,以后1938年再次被捕,判处劳改五年。

1935年安娜的儿子列夫与普宁同时被捕。安娜再次去莫斯科,与作家布尔加科夫商议后,给斯大林写信,称这两人是清白的,绝不会进行危害国家和布尔什维克的活动。又求助于作家皮里尼亚克的一位任斯大林负责要务的秘书的朋友。数天后那位秘书给帕斯捷尔纳克去电话,说普宁与列夫均已被释放。列夫被列宁格勒大学开除,转学去莫斯科。但1938年3月列夫再次被捕,原因是列夫不承认父亲古米廖夫有“历史问题”。以后又被关了十七个月。

在探望时安娜遇见楚科夫斯基的女儿莉姬娅,莉姬娅的丈夫被关在同一监狱,莉姬娅以后常去看望她,在自己的札记中详细记录了每次见面时的情况和谈话内容。上世纪七十年代莉姬娅在巴黎出版了二卷《阿赫玛托娃札记》。

1935年安娜着手写作组诗《安魂曲》。“丈夫进坟墓,儿子进监狱。”怎能不为命运的不公平而向上苍求助呢?

死亡之星悬在我们的头顶,

无辜的罗斯不停地战栗

在血腥的皮靴下,

在黑色的小车里。

她往往将片断写在纸上,传给最可靠的朋友。以后由朋友默诵,在脑里储存,再将该纸片扔掉。在相当长一段时期里仅仅是口头相传,1987年才能以全文发表在《十月》杂志上。

1939年斯大林说,还是应该让她发表作品。因而她的住房,提高养老金,出版诗集都一一得到解决。但1940年的《选自六部诗集》又因斯大林不满其中一首诗而销毁,她的养老金和住房随之没有下落,此时帕斯捷尔纳克给她去信安慰,她开始构思长诗《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

1940年在纪念勃洛克的晚会上,她朗诵诗向勃洛克致敬。在她心目中勃洛克等同于二十世纪的普希金。

1941-1944年被遣送去塔什干。1943年《诗选》出版后,帕斯捷尔纳克特地写书评祝贺。女诗人别尔戈丽茨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导师,曾作诗回忆安娜在卫国战争时的表现。那时她经常去医院给伤兵们朗诵诗歌。

1945年9月英国委派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1907–1997二十世纪著名思想家)为驻苏使馆临时一等秘书。伯林出生于拉脱维亚一个犹太人家庭,后随父母迁居彼得堡。十月革命后流亡英国,就读于牛津大学。1945年11月去列宁格勒,与评论家奥尔洛夫在书店中谈及安娜。他当天下午即去她家,她问他伦敦是如何度过这场战争的。伯林不知道她1940年写过《致伦敦人》,诗中表达了想起伦敦遭到破坏时的恐惧,也显示了对欧洲文化统一性不可动摇的信心。谈到一半,丘吉尔的儿子来找他,只能匆匆离去。于当晚再去,一起谈共同的熟人。她向他询问移民国外的俄国朋友们的情况。在她看来,伯林充当了两种俄罗斯文化间的信使:一种流亡在国外,另一种在国内受到贬压。她对伯林说:“你是从人的社会中来的,我们在这儿被人与人间的高墙隔绝。”安娜为他朗诵诗歌。听到《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时,伯林激动不已,认为这是一部写给全欧洲的安魂曲。伯林明白在他面前的是用他母语写作、尚在人世的诗人中最伟大的一个。伯林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安娜进行修订时,伯林作为来自未来的神秘访客,也被写进这长诗中。安娜的儿子凌晨3时回来,三人吃完土豆,安娜与伯林长谈至第二天11时。

以后流言说小丘吉尔在列宁格勒从事一项救援行动,要将阿赫玛托娃迅速送往英国,事实上只是小丘吉尔要伯林回宾馆把买来的鱼子酱与冰放在一起。伯林被派驻莫斯科是为了写一份关于苏联外交政策的备忘录,他在12月用一个月时间写了《关于1945年最后几个月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共和国文艺情况的笔记》,这倒是受了阿赫玛托娃的影响。

1946年1月伯林去赫尔辛基,途经列宁格勒。伯林送给安娜一本英文版卡夫卡著的《城堡》和英国女诗人西特韦尔(Sitwell1887–1964)的诗选。安娜回赠几本自己的诗集,每本她都亲自写上献词,以后还写了首组诗献给伯林。伯林写给朋友的信中说,造访阿赫玛托娃,是发生在他身上最令人激动的一件事。

他们的交往自然招来麻烦。在KGB档案中伯林被当成英国间谍,伯林离开后不久,秘密警察趁她不在家时装上了窃听器。斯大林说;“如今我们的修女和英国间谍勾搭上了。”

同年8月苏共中央严厉批评《星》和《列宁格勒》两杂志,认为不该给阿赫玛托娃和左琴科的作品提供版面。9月作家理事会主席团改组《星》的编委会,勒令《列宁格勒》停刊,开除阿赫玛托娃和左琴科的作家协会会籍,甚至解除吉洪诺夫的作协主席职务。这些公开的禁令,使在法国的伊凡·蒲宁取消了返回祖国的念头。

安娜再次被剥夺发表诗歌的权利,不得已从事外国诗歌的翻译工作。她一共译了五十多位外国和苏联其他民族诗人的数千行诗歌,包括屈原的《离骚》和李商隐、李白的诗。

1954年8月安娜受邀请参加苏联作协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见了法捷耶夫、肖洛霍夫、爱伦堡。法捷耶夫曾为列夫案件的重审出力,爱伦堡又以个人名义给赫鲁晓夫写信。列夫的案件至1956年才解决,当时列夫仍在劳改农场,5月时被释放。

1955年安娜在列宁格勒远郊柯马罗沃(芬兰北岸小镇)分配到一所小别墅。英国诗人弗罗斯特(Frost1874–1963)1962年来访,两位高龄诗人会见。

1963年安娜修订了一生最重要的作品《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

1964年意大利政府将“埃德纳·陶尔明诺”国际文学奖(意大利最高级别的诗歌奖)授予她。1965年牛津大学授予名誉文学博士学位。她在伦敦重遇以赛亚·伯林,她感谢他为她在西方赢得她理应得到的承认所作的努力。

1966年3月5日安娜因心肌梗塞去世。葬礼在列宁格勒尼科尔斯基大教堂举行,灵柩送往柯马罗沃公墓。以后列宁格勒新闻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纪录片被没收,摄制的工作人员被免除公职。

1989年6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世界纪念这位文化名人诞辰一百周年。苏联作家布罗茨基(1987年诺贝尔文学奖金获得者)写了《阿赫玛托娃百年祭》。1964年布罗茨基被判刑五年时,阿赫玛托娃、肖斯塔科维奇等集体请愿。布罗茨基被提前释放,1972年离开祖国。

阿赫玛托娃纪念馆位于圣彼得堡喷泉河畔,这座著名的喷泉屋原名舍列梅捷耶夫宫。她住在南翼的三楼。1989年她诞辰100周年时正式开放为纪念馆。

据《阿赫玛托娃传》(汪剑钊著)言,阿赫玛托娃1922年迁去喷泉屋与尼古拉·普宁同住。但纪念馆的两本介绍书中有两种不同的说法,分别为1920–1950及1927–1952年,阿赫玛托娃住这里。1941–1944年她被流放去塔什干。

笔者2007年去时参观的人不少,有些还是来自欧洲其他国家的年轻人。

读过其他作者的报导,这次发现纪念馆展出物已精简了不少。

第一室主要介绍她的家庭和回顾她的文学生涯。展出她的三位丈夫和儿子、以及好朋友如肖斯塔科维奇、布尔加科夫、曼杰斯坦姆等的照片,以及牛津大学文学博士的袍服。少量手稿中自然不会有《安魂曲》。

第二室是她丈夫普宁的房间和工作室。展出他的工作台、照相机及书柜。

接着是餐室,沙发旁是普希金画像及旧式留声机。

第四室原是儿童室。1944年以后是阿赫玛托娃的卧室,睡床、衣柜和书桌都是陈旧和古老的。在这儿她写了《安魂曲》和《没有主人公的叙事诗》。

最后一室于二战前为普宁女儿所住,战后归阿赫玛托娃所用。茶几旁是一张沙发椅和一张木椅,是招待访客用的。长镜子的边缘黏着几张好友的相,其中一张右手撑住下颏的是以赛亚·伯林的照片。

阿赫玛托娃的墓地在圣彼得堡西北郊的科马罗沃镇。坟头上是巨大的十字架,石块砌成的墙上镶嵌着她年轻时的侧面浮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