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捕鱼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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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心境

老氓和老歪,我一对很好的朋友。俩人都在虎山做副乡长,却因为正乡长人位置,俩人闹翻了。

朋友算什么?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老氓喷着满嘴酒气,背后玩阴的,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乡长么,老子不稀罕,我回柴角湾养鱼去。

柴角湾,离县城最偏远的乡,因湖而得名。而老氓、老歪和我,当年在柴角湾的碧波荡漾中便形影不离。

老氓还真去了柴角湾。当然不是去养鱼,而是同样做了乡长。

柴角湾跟虎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虎山,虽然连老虎的影子都没有,却有金,金灿灿的金,大大小小的金矿不下十来座。而柴角湾也只有那一汪湖水还算有些名气。

毫无疑问,虎山乡乡长的位置毁了老氓跟老歪二十几年的交情。

而对于老氓的质问,老歪却是坦然,说不过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说不上谁阴谁阳,难不成老氓当上了就理所当然?

两边都是朋友,所以我不说话。

这以后,在方圆不过几公里的小县城里,要么老氓、我,要么老歪、我,夜深人静时游走于大街小巷的夜宵摊,喝酒吃肉、呤诗作赋。

我有一个好听的职业叫自由撰稿人,其实就是无业。虽然经常是吃了上顿的馒头不知道下顿的面包在何处,时间却是富得流油,所以我经常混迹于老氓跟老歪之间。虎山的灯红酒绿,虽然能够让我流连却也不会忘返,而柴角湾的清澈、恬静和如画的山水,却能让我霎时忘却尘世间的所有忧心如焚。

那段日子,经常与老氓捉一只山野的土鸡,去血除毛,然后整只用柴火炖至半烂;炒上一捧黄豆或花生米,卖一箱或两箱的啤酒,用小篮置入湖水中至清凉,然后于幽静的湖畔抑或划一条破船入湖心。这时,酒便不单是酒了,是寂寞。

这是我这种略带酸腐的人喜欢过的日子。而我却担心老氓不行。

但老氓不以为然,谁说的?柴角湾虽是个偏远小乡,却是民风淳朴,工作闲,客人少,领导们不愿意来,落得个轻松自在。整天游山玩水的,健康长寿是肯定的。

我总觉得老氓言不由衷,不是肺腑之言。你躲在这山角旮旯里,倒是自在了,可也没人会记得你,小心被边缘化了。

老氓点一棵烟抽上,然后抬头向天说,官大官小,没完没了;钱多钱少,一样烦恼。人生在世,想通了,其实就是这么回事,还不如呆在这深山湖泊中自得其乐,用不着去考虑那些虚名薄利的得失。

我不再说话,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赞同。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在以后的几年里,老歪在虎山过着他姬指气使、潇洒快乐的日子,而老氓却如古人一般隐居在柴角湾,倒也各自相安无事。然而盛夏的一天傍晚,我在滨江公园散步跟几个人聊天时,却得到老歪因为贪污受贿被纪委“两规”的消息。

我将这个消息告诉老氓时,老氓呆楞了足有三分钟。

老氓叹了口气说,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果当年是我争到了虎山的乡长,现如今被“两规”的就会是我,而不是老歪。

我说,也不一定,说不定你能够抵挡得住诱惑也未可知。

老氓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的,那么多的金矿,那么多的利益,谁都不敢夸哪海口。

我略有所思地点头称是,然后说,还是你这样好,虽然利益少点,却也安全,毕竟,自由是最宝贵的。

那些日子我的心情一直不是太好,老歪出事是原因之一,毕竟我跟老歪不是一般的朋友。恰巧《微型小说选刊》杂志社邀我去万年开笔会,我打起背包便踏上了行程,也算是散心吧。

笔会开了三天,返回途中我突然接到老氓的电话。老氓说,老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又调回虎山了。

老氓的声音很夸张,能感觉到老氓全身都在颤抖。我一时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老氓,你说什么?

老氓依旧很兴奋,但这回的声音更清楚些。老氓说,组织部刚找我谈了话,我去虎山当乡长。老扁,你快滚回来,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我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刚说些什么。

喂,喂,老扁,老扁,你怎么不说话?你听得到吗?

老氓急促而又兴奋的声音让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